“好了好了,再撒潑,真送你回去。”梨梨沒好氣地拉他起來。


    顧子期眼睛滴溜溜一轉,小臉一垮,委屈巴巴地抱住她:“姐姐是不是不要子期了?”


    “怎麽會呢。”梨梨捏捏他的小臉,看穿他的小把戲,耐心哄道,“咱們子期這麽可愛,誰會不要子期呀。隻是子期在這兒成日玩耍,姐姐都不好意思跟你娘交代了,姐姐也很為難呀。”


    顧子期一下就急了,也不裝委屈了:“誰說的,子期天天都有事做的,沒有整天都在玩!”


    “哦,這樣嗎?”


    “真、真的!”


    梨梨煞有其事地點點頭,也沒問他都做了什麽,隻是不經意道:“過幾日我三哥便要來小住了,三哥飽讀詩書,一手好字更是令人歎為觀止,我最喜歡寫字好的人了。若是子期也……”


    “子期要跟三哥哥學寫字!”沒等梨梨說完,顧子期便搶答道,“子期一定會日日跟著三哥哥寫字,每日都拿來給姐姐過目,好不好?”


    梨梨這才笑了,驚喜道:“真的呀!子期真乖,那就這麽說定了?”


    “嗯嗯!”


    楊氏看著閨女三言兩語哄好了顧子期,不由得失笑。


    梨梨拍拍顧子期的腦袋,打發他去玩:“那子期現在去找你沈葉哥哥玩兒好不好,姐姐要跟你楊姨姨說話呢。”


    “好。”


    顧子期乖乖走了。


    楊氏無奈道:“子期這孩子,乖巧是乖巧,就是太粘你了些。”


    梨梨給她倒茶:“小孩子嘛,總是孩子氣些的。”


    “你還說人家呢,你自個兒還是個孩子呢。”楊氏隨口感歎了句,“也不知道這孩子怎麽就那麽喜歡你了,日日都要跟在你身後,見不著你就著急,跟個小跟屁蟲似的。”


    梨梨手一滯,跟她撒嬌:“娘這是什麽意思,梨梨從小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呀。”


    “娘知道,咱們梨梨善良又漂亮,誰見了不喜歡?”楊氏寵愛地攬住閨女,“娘隻是擔心,子期畢竟是侯府嫡子,身份尊貴,在這留久了還不知道京城那些貴人們怎麽看呢。娘怕……”


    楊氏身處京城之外,卻懂得京城的水比此處更深。


    梨梨輕輕地皺眉,柔順地安撫她:“沒事的娘,小世子夫人既然能同意子期留下,必然是做好了打算的。小世子夫人上個月不是還來了信,說讓我好好督促督促子期嗎?這不正好,過幾日三哥一來,就跟著三哥寫字去吧。”


    “你倒是懂得安排你三哥。”楊氏笑道。


    母女倆又說了一陣子話,楊氏瞧見她麵前擺著的那冊子,心裏有些惆悵:“今年保不準會下大雪,到時候田裏都種不了東西了。好在這幾年咱們的糧種都流了出去,想來今年再冷南林郡也不會像之前的西鄉郡一般。”


    “是啊。”


    外麵風一陣一陣的刮,風刮過屋頂,發出嗚嗚的聲響,如同哀怨的號角。


    窗子在風中顫抖著,發出嗡嗡的共鳴,仿佛不堪重負。


    楊氏皺著眉去把大開的窗子關上,又沉默地在窗邊看著院子裏那些被風吹的東倒西歪的盆栽。


    半晌,楊氏重新坐回梨梨身邊,似乎有些糾結,好一會兒才說話:“梨梨,你告訴娘,你之前那麽堅決的要把那些糧種弄出去,讓百姓也都能種上,是不是就料到了今日?”


    梨梨一怔,倒是也沒隱瞞她,點了點頭。


    楊氏歎了聲氣,低頭盯著那盞茶,茶水清湛沉靜,沒有泛起一點微波。


    “你大哥哥如今不知身處何處,小四呢,又跟著司空老爺子去了西鄉郡治疫病。”


    楊氏沒接著說了,梨梨卻能從她未盡的話裏悟出來。


    孩子們都大了,如今漸漸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追求,他們做親人的除了支持之外,還是會擔心和不安,畢竟在他們做長輩的眼裏,他們再大也都是孩子。


    梨梨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隻能再次安撫她:“娘,您就別擔心啦,大哥哥能做出這個決定說明他有把握的,四哥哥您也知道,從小就對這個感興趣,現在有機會跟著司空爺爺一起去治病不是好事嗎。放心啦,哥哥們好人有好報,不會出事的。”


    楊氏點了點頭:“過幾日我親自回一趟杏花村,讓大家都做些準備。還要再去一趟舉人村,得提醒著點你太祖父他們,再順便把你三哥接過來。”


    “嗯!”


    “夏天的時候這院子裏還滿滿當當的全是孩子,如今隻剩下你五哥哥了。”


    沈嘉豪從軍,沈嘉祿接了那商隊也在忙著在各個鋪子間周旋,沈嘉清去了西鄉郡,沈嘉文一直養在楊老爺子身邊讀書。


    一時間,竟然隻剩下一個沈嘉洛還在柳城裏搗蛋。


    梨梨倒是想起一個事來,知縣三年一換,除非自請連任。


    算算時間,沈老三被調任至此也兩年了,明年這個時候就要調走了。


    柳城本就在秦人傑做知縣的時候被治理的很好,沈老三做知縣的期間百姓更是安居樂業。


    水利建設、糧食豐收,都是政績。


    而且當初沈老三雖然沒進殿試,卻也是貢士裏前麵那批,宮裏原本分配給他的官職是工部主事,若不是顧子亦從中斡旋,沈老三本應該在工部做事。


    但沈老三心係家人,再加上做三年知縣還能為他的仕途添磚加瓦,做了知縣再回京城就不隻是一個小小的主事了,大概率能往上提一提,於是便先回南林郡做了知縣。


    就是不知道如今爹娘的想法如何,是繼續在這兒做悠然自在的知縣,一家人安安淡淡的過,還是去那水深火熱、充滿機遇卻又滿是危機的京城闖一闖?


    梨梨試探著問:“娘,明年爹爹的任期就要結束了,若是爹爹想要連任,朝廷大概率是不會反駁的。”


    因為有顧子亦在。


    不過,還要繼續拘泥於這個小城裏嗎?


    楊氏知道自家相公原本第一年便可以在京城做官,主事一職,雖隻是個六品官,但以沈老三的才學往上走是很容易的。


    沈老三有這個能力,楊氏自然不願意他為了家裏留在這小地方一輩子做個知縣。


    楊氏搖搖頭:“娘之前早跟你爹討論過了,維天之於時也亦然,擇其善鳴者而假之鳴,你爹有這個能力,總得去爭一爭。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爹讀了這麽久的書,總不能因為咱們就拘在這兒了,對不對?”


    “我也是這麽想的,而且咱們家的鋪子在這兒都飽和了,該往外拓一拓啦。”


    之前梨梨就想著在京城買幾家鋪子,現在看來可以放心著手開幹了。


    “小財迷,你如今可是咱們家裏家底最厚的了,還嫌不夠呢?”楊氏一點梨梨圓潤的鼻尖,笑道。


    梨梨吐舌:“誰會嫌錢多呢?”


    梨梨先前就問過夏凝,關於在京城開鋪子的事情。


    現在沈嘉祿把那些鋪子整合了,全都改成了一家叫“梨香閣”的鋪子,連鎖店,前身又都是有些名聲的老鋪子,生意越來越好。


    梨香閣的商隊也開始走南闖北,到各處搜羅新鮮東西,將來梨香閣的生意隻會更加好。


    梨梨沒什麽商業頭腦,能有今天這麽多銀子,全靠運氣。


    嘿嘿嘿。


    家裏人寵愛她,銀子一把一把的送。


    梨梨這輩子是不愁吃咯。


    過了一會兒,雲舒和黃鶯先後回來了,楊氏是個“識趣”的娘親,知道自家閨女忙得很,囑咐了她幾句便走了。


    兩人在外麵奔波了一陣,被風吹的發髻都有些淩亂了,雲舒有內力不怕冷,黃鶯卻是凍的手冰涼。


    梨梨心疼地把兩人拉到炭盆旁邊,三個人就這麽蹲在地上,圍著炭盆聊了起來。


    “黃鶯,你那邊怎麽樣了?”梨梨問。


    “小姐,二公子那邊說了,商隊在西鄉郡的時候一切都很正常,熱著呢,商隊離開的前一天都是很正常的。”


    梨梨皺著眉頭思考了一下。


    真的是一夜之間驟冷?


    知道氣候無常,可是這也太無常了。


    “以前有過這種情況嗎?”梨梨問道,“嗯……就是突然一下子出現很大變化的情況。”


    黃鶯是窮苦人家長大的,沒讀過書,小時候也沒聽家裏人說過這方麵的事兒,便搖搖頭道:“奴婢兒時在西鄉郡,從未見過這種情況,西鄉郡炎熱,到了初冬才涼,今年可真是奇怪。”


    雲舒身為暗衛,耳聽八方眼觀天下,倒是有所聽聞:“聽說曾經北方那邊有一年十分炎熱,入了冬還穿著夏裝。”


    梨梨蹲累了,幹脆一屁股坐到地上。


    兩人的話讓梨梨又琢磨不明白了,她是對氣候有所了解,可是這麽奇怪的氣候,她咋了解啊?


    算了算了,不管了。


    “唉,咱們還是想想後麵該怎麽辦吧。我心裏總是不踏實,這疫病,我總擔心四哥哥和司空爺爺……”梨梨苦著臉道。


    雲舒安慰她:“小姐別擔心,司空神醫醫術高超,四公子跟著司空神醫學習多年,也許這是對四公子的考驗呢?”


    “這種考驗啊,還是不要也罷,搞不好命都沒啦。”


    梨梨還是苦著臉。


    雲舒和黃鶯對視一樣,雲舒下場,換黃鶯上場。


    黃鶯道:“小姐你想啊,況且疫病這事,一般的大夫還真不敢輕舉妄動前去。司空神醫和四公子這般善心,奴婢相信上天會保佑他們的。”


    “這倒是。”梨梨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司空神醫曾經說過,他年輕的時候跟著師夫去邊鎮治過疫病。


    那場疫病,司空神醫親眼目睹烏番曼殺了他親手救過的人,讓司空神醫心裏留下了不少執念。


    這也是一部分司空神醫一聽說此事就義無反顧去往西鄉郡的原因。


    “好啦好啦!”


    梨梨一骨碌爬起來,小太陽梨梨怎麽會拘泥於這些事情呢。


    司空神醫和沈嘉清自有福報,她瞎擔心個什麽勁兒啊。


    梨梨叉著腰想了想,然後十分瀟灑滴往外走去,一揮手,讓後麵兩人跟上:“走,咱們買些東西去!”


    一刻鍾後,梨梨出現在了柳城大大小小各家藥鋪內,身後跟著雲舒和黃鶯兩個丫鬟,還帶了好幾個護衛。


    “掌櫃的,你們家囤餘的藥材,我全都包了,有多少要多少!”


    梨梨大手一揮,豪邁地掏出一遝銀票。


    這藥鋪正是梨梨兩歲時跟著沈老婆子一起來賣靈芝的回春堂,掌櫃的一直沒換,還是李掌櫃。


    當初那靈芝被送去府城,正是被那當時還是知州的周無愧拿了去獻給借宿知州府的白玉。


    雖然白玉沒要。


    但周無愧從回春堂買了靈芝,當時可是給回春堂掙了不少名聲。


    李掌櫃這些年下來跟梨梨也算是老熟人了,現在梨梨又是知縣府的小姐,見她要買藥材,也不含糊,立馬招呼小廝和藥童都去庫房清點存貨。


    “沈小姐,可有指定的藥材?”


    “沒有,隻要是你有的,我都要,若是珍貴的不舍得賣,我加錢。”


    “哪裏哪裏,怎麽會不舍得賣!”李掌櫃樂嗬嗬地在心裏估算著能掙的銀子,笑容更加真摯了。


    回春堂是大藥鋪,藥材自然不會少,隻是來回春堂抓藥的病人也多,於是便預留了一部分藥材,其餘的盡數被梨梨買下。


    黃鶯在外頭指揮著回春堂的小廝把東西都裝上知縣府的馬車,“小心些,可別磕著碰著!”


    派去其他藥鋪采買藥品的護衛也領著那些藥鋪的小廝過來了,人人都捧著滿滿當當一整懷的藥材,齊齊往車上裝。


    梨梨滿意地看著馬車被塞滿,一點兒也不心疼花光的銀票。


    嗯,光擔心有什麽用,還是實際一點給司空爺爺和四哥哥送些藥材去吧。


    他們那兒肯定非常缺這些東西,也不知道需要什麽藥材,幹脆全都送過去好啦。


    梨梨越想越覺得自己聰明。


    李掌櫃瞠目結舌地看著:“這,沈小姐,冒昧地問一句,這是要……?”


    西鄉郡有村子發了疫病的消息還沒傳開,百姓們不像他們一樣有靈通的探子,自然不懂梨梨是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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