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妹妹可別逗趣了,梨梨呀從小膽子就小得很,剛剛見了這麽多血腥,這會兒心裏難受著呢。”


    白薇薇表情一凝。


    其他眾人也是凝固了。


    梨梨,膽子小?


    ……那誰膽子大?


    梨梨和夏凝的視線短暫接觸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白薇薇想清楚夏凝的意思之後,下意識地去看白玉的反應。


    白玉卻是低頭喝著茶,不做理會。


    白薇薇有些僵硬,卻仍舊反應極快地笑了笑:“沈小姐和夏凝姐姐方才沒來得及走?都是薇薇心直口快了,薇薇沒有別的意思。”


    白薇薇笑容有些勉強,梨梨看的直歎氣。


    終究是個孩子,段位還是太低了,還需要修煉。


    梨梨沒什麽想和她繼續周旋過招的心思,轉移了話題:“娘,咱們今日就不著急回柳城去了吧?”


    楊氏點點頭:“都聽你的,娘不打緊,就是擔心你。”


    楊氏是女人,見到那種場麵還是有不小的陰影,但比起自己,她更擔心女兒經曆了這一場會不會心有餘悸。


    不過梨梨是誰,她怎麽會怕。


    梨梨揚了個安撫的笑。


    秦夫人接話道:“那感情好,小世子夫人近日也是在府上宿著的,沈夫人今夜不如就在知州府住下吧?知州府雖不甚華美,可花園裏那亭子卻是賞月的好地方,夜裏我讓小廚房做些點心,咱們三人一起去說些話吧?”


    她是想著,今日凶險,她這個主人家的怎麽著也得找機會安撫一下貴客才是。


    白玉染了笑意,沒拒絕:“今日凶險,身子疲乏,本想好生休養一番,但明日本夫人便打算啟程回京了。今日與沈夫人相見恨晚,倒也想趁著機會和沈夫人好好說說話。”


    秦夫人欣喜地笑了一下,又去看楊氏。


    秦夫人和白玉都同意了,楊氏自然不會拒絕。


    秦夫人笑著拍拍手,當即就吩咐自己的大丫鬟去準備了。


    這麽一打岔,方才白薇薇那那一番動作早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此刻白薇薇站立在一旁倒顯得有些多餘了。


    於絲婷一向是會察覺自己這個表妹的心情的,但今日卻有些魂不守舍,眼神止不住地往另一邊瞟,絲毫沒有去給白薇薇化解尷尬的心思。


    白薇薇見她看著梨梨那邊,也不知道是在看梨梨,還是在看離梨梨不遠的沈葉。


    白薇薇心情不甚美妙,於絲婷又不一如從前那番捧著她說話,兩番加持下,一向對旁人寬容又溫柔的她也難得抑製不住的說了句重話。


    “表姐,沈公子不過是沈家遠的不能再遠的遠方親戚,莫說是遠方親戚了,就是沈家嫡子,也不過是出身一個小小知縣家罷了。”


    白薇薇一頓,似乎話裏有話,不知道是說給於絲婷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知縣不過地方小官,如何能比得上你我的身份?”


    興許是被戳到心思了,於絲婷有些慌亂,立馬道:“我沒有,我隻不過是有些驚訝這小地方竟然能有如此好看的人罷了。”


    說罷,於絲婷別扭地皺了皺眉,認真看了一眼那一圈人,用更小聲的聲音說:“雖然那個沈梨梨挺討厭的,不過還真是挺漂亮的。”


    聲音小的像蚊子叫,要不是白薇薇離得夠近,她差點聽不清。


    不過,白薇薇還不如沒聽見呢。


    白薇薇呼吸一滯,難以置信地消化了一下於絲婷的話,瞪了一眼若無其事吃著豌豆黃的梨梨,第一次有些氣急敗壞。


    白薇薇強壓下心裏的情緒,管理了一下麵部表情,看著那邊。


    梨梨美滋滋地吃著豌豆黃,一碟普通的豌豆黃,好像是什麽山珍海味似的,滿足得很。


    一碟豌豆黃就當寶貝了,真是上不得台麵。


    白薇薇冷眼,再次告訴自己:“一個知縣家的女兒罷了。”


    如何能比得上金枝玉葉的她。


    此刻的梨梨也感受到了那抹敵意的目光,歪過頭去,與白薇薇地視線撞個正著。


    梨梨挑眉,撐著下巴看她。


    其實梨梨隻不過是單純的挑了挑眉,因為有些意外,白薇薇方才的眼神太直白了。


    好在周圍的人都沒把注意力放在白薇薇身上,否則保準能發現那眼神裏直白的敵意。


    可這動作在滿腦子胡思亂想的白薇薇眼裏,就是挑釁了。


    白薇薇自己也奇怪,是不是因為她在京城一直都是中心人物的存在,所以在這裏看到同樣也是受盡寵愛的梨梨會下意識的排斥?


    白薇薇必須承認,是的。


    她很清楚自己要什麽,她很享受被人捧著的感覺,所以才會一直小心翼翼的守著那虛無縹緲的“鎮國公府的表小姐”的名號,牢牢地維持住自己從姑姑那好不容易分來的一點地位。


    她一直很努力的鞏固這一切。


    可梨梨太輕鬆了,如果說沈家的人是因為親人的關係才如此愛她,那白玉呢?


    顧子期呢!


    還有一點最不想承認的,梨梨的名字、年齡,都與傅璃相近。


    其實相近的名字年齡實在是太多了,但梨梨是最特別的,她的容貌,與白雲有幾分相似,性格,又與鎮國公世子有幾分相似。


    要不是她確定傅璃早就死了,她肯定就以為沈梨梨就是當年的傅璃了。


    梨梨饒有興味地琢磨著白薇薇複雜的情緒,好奇的很。


    白薇薇破大防了。


    梨梨很肯定。


    越來越好奇了,還真想見識一下,是什麽人,能讓白薇薇失態那麽多次。


    白薇薇深吸一口氣,看了眼拉著楊氏和白玉侃侃而談的秦夫人,隻思考了半秒,便抬腿往梨梨那邊走去。


    梨梨又挑了挑眉。


    說起來,白薇薇是她這麽多年以來第一個遇到的對她有敵意的人。


    不是像當年的李大娘一樣那種壞心思,而是敵意。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女人之間的矛盾。


    白薇薇款款而來,眼神在那一碟豌豆黃上停留了一刻。


    賣相一般,碟子倒是挺精致的。


    於絲婷亦步亦趨地跟在白薇薇後麵,眼神落在沈葉身上,不曾挪開。


    許是正處於初心懵懂的年紀,於絲婷頭一次如此對一個男子念念不忘。


    沈葉與她見過的世家公子都不同,京城的公子哥們,大多都是家教嚴謹、善於交際的。


    無論背地裏如何,麵子上大家總是一片祥和。


    可沈葉不同,沈葉是真懶得理她啊。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得不到的反而永遠在騷動。


    白薇薇思忖兩秒,斟酌著開口:“我見梨梨妹妹吃的香甜,可是喜愛甜點?”


    梨梨被這聲妹妹驚的一顫,唇角彎起,不甚走心:“算不得喜愛。”


    白薇薇聞言,訝異地張了張嘴,很是意外:“那就奇怪了,這豌豆黃瞧著……賣相較為普通,聞著……也甜膩膩的,想來是放多了糖,膩人。既然梨梨妹妹不甚喜愛甜食,怎的吃的如此津津有味?”


    白薇薇臉上隻有意外和好奇,旁人看來,白薇薇隻是單純的不理解罷了。


    於絲婷終於得了機會能插上幾句話,立馬就附和著白薇薇的話:“許是這兒就隻有這等品相普通的豌豆黃呢,這賣相瞧著確實是與咱們京城的相差甚遠,想來味道也是不如的。”


    “不可貌相。”白薇薇側頭,稍稍有些不讚同地皺了皺眉,“不過,以後要是有機會我一定請梨梨妹妹嚐嚐醉仙樓的豌豆黃。”


    “醉仙樓!那兒的點心可是一絕!”


    白薇薇笑著點點頭,溫和地對梨梨說:“梨梨妹妹,有機會可一定要來京城尋我。”


    於絲婷努嘴:“那得猴年馬月了?表妹你就是太好心了,京城哪是想去就去的。”


    白薇薇笑而不語。


    許是她們這邊說的投入,那邊正被秦夫人拉著侃侃而談的楊氏和白玉也尋聲望了過來。


    秦夫人見自己女兒麵色不悅,皺著眉頭欲言又止,知女莫若母的秦夫人立馬猜到了,許是有什麽惹她不高興了。


    自己這個女兒甜美可愛,就是不太會遮掩自己的情緒。


    可秦芙麵前的兩個,都是京城來的小姐,一個還是這位小世子夫人的侄女,秦夫人有些怕自己女兒的表情惹怒了小世子夫人。


    秦夫人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身側的白玉,稀罕的是,白玉並未出聲,反而靜靜地看著那邊。


    見秦夫人看過來,白玉淡然一笑:“秦夫人方才不是說到了邊關漲收的事麽,繼續吧。”


    秦夫人:“哎,好。”


    白玉細細聽著秦夫人說話,卻留了個心眼在梨梨那邊。


    白薇薇捕捉到身後並未停歇的話聲,便知道姑姑並未注意到她們這邊。


    白薇薇心下稍安,估計姑姑是以為她們女兒間在說什麽小話吧。


    梨梨似笑非笑,於絲婷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麽醉仙樓的點心多好,明裏暗裏的說南林郡的東西不如京城的。


    於絲婷之所以喋喋不休,不過是因為她方才說了句“梨梨妹妹這豌豆黃看著像殘次品”時沈葉看了過來,眼神頗為耐人尋味。


    而於絲婷自然而然的以為是自己說話引起了沈葉的注意力,便更加積極的不斷說著話。


    白薇薇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道:“表姐,別說了,我瞧著這豌豆黃也不差呢,不然梨梨妹妹怎會如此喜愛?”


    “嗯。”梨梨煞有其事地點點頭,“這是梨梨吃過的最好吃的豌豆黃啦。”


    於絲婷嗤笑一聲,這回她不是為了想引起沈葉的注意力了。


    “就這?那你是沒吃過禦廚做的,那才叫一個人間仙品!你這豌豆黃一瞧就是新手師傅做的,連個花紋都沒有!”


    白薇薇勸道:“表姐不要再說了,梨梨妹妹也是隻能吃這個。”


    於絲婷哼一聲:“也是,小門小戶的,怎麽可能吃得上好東西。”


    追風臉都黑了,欲言又止。


    梨梨則是疑惑地拈起一塊豌豆黃瞧了瞧,方方正正的,多可愛啊,怎麽就看得出來是新手師傅做的了?


    梨梨正色,正欲反駁,就聽見顧子亦不鹹不淡的聲音響起。


    “於小姐的意思是,孤做的豌豆黃是垃圾了?”


    顧子亦已經換了一身衣裳,煙青色的錦袍,精致的暗紋若隱若現,腰間係著同色係的腰帶,盡顯少年風華。


    於絲婷和白薇薇皆是一愣,兩人隻覺得麵前這少年氣質非凡,在聽到那聲“孤”時紛紛變了臉色。


    而眾人起身行禮,那一聲“參加太子殿下”更是讓兩人如夢初醒。


    於絲婷慌亂地跟著行禮。


    白薇薇有些愣神。


    從前她年紀小,不過四五歲的年紀,幾乎沒有能參加什麽宴席的機會,四五歲便能參加宴席的,幾乎都是權力頂尖的那些。


    後來她借了鎮國公府的勢,顧子亦又去了邊關,一去六年,她自然是從來沒有見過太子的。


    太子年幼,獨自前往邊關曆練,其間又多次立下大小功勞,陛下甚是喜愛。


    今日,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傳聞中的太子殿下。


    眉眼淡淡,沒什麽表情,墨發玉冠,沒有多餘的配飾,卻難掩貴氣。


    龍章鳳姿,少年陌上人如玉。


    白薇薇一眼就被驚豔到了,這傳聞中的太子,竟然如此俊朗!


    顧子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白薇薇臉頰微紅,才反應過來似的,驚慌失措地跟著行禮:“臣女見過太子殿下。”


    白薇薇盯著地板,卻聽得見自己心跳如鼓的聲音。


    “免禮。”


    低沉的聲音響起,白薇薇眼眸微顫,瞧見路過自己身邊的那隻鹿皮靴,不由得亂了心神。


    “謝太子殿下。”


    眾人起身,白薇薇急忙去尋那人的蹤跡,卻聽顧子亦語氣冷漠:“孤並未讓你們起身。”


    眾人皆是一愣,有些奇怪。


    唯獨追風知曉,肯定是殿下在外聽到了什麽,這是要給梨梨小姐撐腰呢。


    梨梨有些意外,因為她注意到了,顧子亦新換的衣裳是煙青色的,與她身上的顏色一樣。


    顧子亦徑直朝梨梨走去,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柔聲道:“坐。”


    梨梨哦了一聲,坐了下來。


    被顧子亦占了位置的夏凝一臉憋屈的換了個地方,坐到了秦芙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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