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個難忘的年,好似一轉眼,沈家什麽都有了。


    最珍貴的,還是他們有了梨梨,還有了與司空神醫等人難得的情誼。


    大年初一這日,是杏花村最熱鬧的一天。


    一大清早,梨梨還迷迷糊糊的在睡夢之中,就聽見村子裏各家各戶傳來的鞭炮聲。


    厚福被聲響驚醒,從梨梨懷裏站了起來,趴到窗戶上往外看。


    清晨的薄霧還籠罩在上空,天色朦朧,隻邊緣泛起一圈白,仍舊處於夜色之中。


    楊氏和劉氏匆匆走過,低語交耳。


    “要不要把孩子們喊起來?”


    “讓孩子們睡吧,左右也隻是放個炮,昨夜裏幾個孩子守夜累壞了。”


    “好。”


    梨梨伸了個懶腰,從溫熱的被窩裏探出個腦袋,厚福立馬跳上床,乖乖臥在梨梨身邊搖著尾巴。


    梨梨眼都沒睜開,手已經放到了厚福的腦袋上擼著絨毛,口齒不清的:“福福……”


    “汪~”


    厚福親昵地用舌頭舔舐梨梨的臉頰,濕意惹得梨梨一陣發涼。


    梨梨笑咯咯地把厚福推開,腦子也清醒過來。


    坐起來發了會兒呆,餘光瞥見床頭邊幾個厚厚的荷包。


    這是沈老婆子和幾個伯伯伯母趁著梨梨睡著時,偷偷放進來的紅包錢。


    梨梨打開荷包看了一眼,嗯,很是豐厚嘛。


    寶貝似的把荷包攥緊,下了床,趴在床前慢慢挪進了床底,把左數第一個小箱子拿了出來。


    梨梨的床底下藏著四個小箱子,分門別類的裝著梨梨的各種寶貝。


    其中大部分都是之前夏夫人的謝禮,因為那個箱子實在太大,梨梨沒法藏到床底下錢,沈老二便給她做了四個小箱子,能完美的塞進床底下。


    寶貝嘛,還是得放在自己身邊才最滿足。


    把荷包裏的銀子都倒進箱子裏,清脆的聲響讓梨梨十分愉悅。


    還有什麽聲音是比數錢的聲音更動聽的?


    不疾不徐地穿上楊氏昨日給她準備好的新衣裳,又給自己紮了兩個小啾啾。


    紅色的棉襖,領口和袖口處裝飾著白色的兔毛,柔軟而蓬鬆,既增添了幾分可愛,又能有效地阻擋寒風的侵襲。


    衣裳上繡著祥雲花紋,邊角還點綴著花朵,看著就吉祥。


    梨梨穿好衣裳,滿意地轉了一圈,自誇道:“嗯,看來美女到了古代也是美女嘛!”


    似是應和,厚福十分激昂地應了一聲。


    梨梨高興了,一人一狗去了堂屋,除了還在貪睡的幾個小的,沈家人已經在吃新年第一頓了。


    “梨梨,起這麽早啊?”


    梨梨莞爾:“梨梨餓啦,福福也餓啦。”


    環視一圈,桌上竟隻有一個小的。


    “怎麽隻有沈葉哥哥,沈叔叔呢?”


    梨梨剛坐下,沈葉筷子上的燒麥就已經到了梨梨的碗裏,小聲回答她:“舅舅早就帶著嘉豪哥出去練功了。”


    “謝謝沈葉哥哥。”梨梨甜甜一笑,“這麽早就去了呀,天都沒亮呢。”


    沈葉搖搖頭:“在大金的時候,舅舅每日寅時就要起床練功,卯時得去上早朝,早朝之後小憩片刻便得去軍中練兵、處理事務,直到子時才能休息。”


    這作息表,陳氏聽得都怕,喝了口粥壓壓驚:“好家夥,感情一天隻能睡兩個多時辰?”


    劉氏:“是啊,還得做那麽多事,受得住嗎?”


    陳氏歎道:“難怪人家能當將軍,光是這些就足夠甩開咱們普通人了。”


    劉氏點點頭,想到跟著沈中正一塊練功的沈嘉豪有些心疼,轉瞬即逝。


    孩子自己想要闖出點名堂,就必須受這些磨難。


    吃完早飯,天也漸漸亮了,楊氏準備好前幾日炒好的瓜子花生,放在堂屋中,方便一會兒串門的人家來當零嘴。


    按理來說,村裏串門拜年都是先拜有親緣或者姻親關係的,接著是交好的人家。


    但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村裏人自己約好了,第一家拜年的,竟然都是沈家。


    沈家人也不嫌多,一個一個的招呼。


    村裏到處張燈結彩,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喜慶的春聯貼滿了家家戶戶的門扉,這春聯,還是沈老三給寫的呢。


    孩子們穿著嶄新的衣服,在村子裏嬉笑玩耍,放著鞭炮,劈裏啪啦的聲響此起彼伏。


    盡管這些年人們過的艱難,在過年的時侯仍舊拿出了最大的熱情,好似再大的困難與煎熬,在過年這一特殊的節日麵前都是渺小的問題。


    梨梨呆的無聊,本想去前院看沈嘉豪踩梅花樁,卻發現沈中正早就帶著沈嘉豪不知道去了何處,興許是搞什麽秘密特訓吧。


    索性拉著賴床的幾個小的起了床,跑到廣場上去放煙花玩兒。


    梨梨今日又紮上了兩個小啾啾,綁著與紅色襖子相襯的紅色發帶,啾啾裏插著簡單的釵花,兩個小毛球綴下來,跟脖子上那一圈兔毛映襯。


    孩子們往常過年時常常會拿鞭炮逗樂,但幾個小的被梨梨可愛的不行,都不舍得丟鞭炮逗她玩。


    倒是有別家的孩子想過來跟梨梨玩,但一有人拿著鞭炮靠近梨梨,沈葉便冷著臉往梨梨身前一站,便沒人敢過來了。


    沈嘉祿帶著沈嘉清和沈嘉洛在廣場上瘋跑,梨梨便坐在旁邊的大石墩上看著。


    梨梨仰著臉問沈嘉文:“三哥哥,咱們這會下雪嗎?”


    沈嘉文搖搖頭又點點頭:“南林郡氣候溫和,冬日雖冷,也不是年年下雪。偶爾下雪,也隻是小雪。”


    梨梨倒是見過不少雪,不過雪嘛,還是和這古代的風格更配些。


    梨梨又轉頭來,問另一邊的沈葉:“沈葉哥哥,那大金是不是從來沒下過雪?”


    “嗯,大漠之中從未見過落雪。”


    話音剛落,梨梨忽然察覺鼻尖一涼,絲絲冰冷的感覺在溫熱的皮膚上散開。


    梨梨微微一怔,眼眸向下,瞧著鼻尖上那一抹白。


    輕輕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米粒大小的雪花瞬間就被溫熱的體溫融化,化成一小片雪水,順著梨梨的鼻尖往下掉。


    沈嘉文一轉頭,隻看見那水從梨梨鼻孔旁邊流下來,驚地立馬用袖子幫她擦掉。


    “梨梨,是不是涼著了?”


    梨梨:“……哥哥,這不是鼻涕,下雪啦。”


    沈嘉文頓住,揚起頭,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似精靈般輕盈地舞動著,在空中打著旋兒,飄飄灑灑,落在臉上,掉在地上。


    沈葉看得入了迷,大漠常年一片金黃,從未有過這般潔白的景象。


    梨梨伸出手接住幾顆“米粒”,指尖一捏,便化成了水。


    遠處瘋跑的三個人也停了下來,舉著手去抓空中的落雪,獻花似的捧回來。


    “哇,下雪了!”


    “妹妹你看,你一定是第一次看咱們這兒的雪!”


    “下雪了下雪了,這是咱們跟梨梨看的第一場雪!”


    “等過幾日雪積起來,咱們就可以堆雪人了。”


    梨梨接過沈嘉洛遞過來的幾顆半融的雪,莞爾:“嗯,是梨梨跟大家看的第一場雪。”


    初雪降臨,瑞雪豐兆年。


    “梨梨。”


    鼻尖上雪水的味道消散,飄來一陣淡淡的烏木檀香。


    她後知後覺地仰起腦袋,玄色長袍的少年披著同色係的大氅,大氅的邊緣處繡著精致的雲紋,低調而奢華。


    來人嘴邊始終噙著淡淡的笑,如這初雪一般,溫柔又突然。


    梨梨眉眼都彎起來:“子亦哥哥!”


    梨梨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見到顧子亦了,也不知道他一直在邊關做些什麽。


    本來她還以為,追風把尉遲燁和上官正中的事告訴了顧子亦之後,顧子亦起碼會送封信之類的跟她談論一下。


    出乎意料,顧子亦什麽都沒說。


    作為南晉的太子,顧子亦好像一點都不擔心梨梨撿了兩個大金人回家。


    顧子亦從追風手上接過一件白色的狐毛披風,俯下身子給她披上。


    梨梨專心地瞧著他為她係上披風的扣子,圓圓的杏眼裏醞著幾分好奇。


    大金的皇子可就在旁邊,殿下不僅不分半毫眼神給他,竟能毫無波瀾地給她送衣裳。


    追風給其他幾個孩子都準備了新年禮,各不相同,都符合他們自己的性格。


    唯獨到了沈葉,是普通的壓歲錢。


    沈葉一瞬不瞬地盯著顧子亦的動作,有些警惕。


    顧子亦輕飄飄地掃了他一眼,又把視線轉回來,聲音寧靜,笑容溫煦。


    “喜歡嗎?”


    梨梨這個老阿姨心都要化了。


    啊,小正太小正太!


    溫柔的小正太!


    顧子亦眼眸似一泓清泉,寧靜而深邃,目光流轉間,滿是溫柔之意。


    黑發上沾了些許雪花,點綴在其中,這冬日的元素更顯的他春風般的柔情無限勾人,仿佛世間的喧囂都與他無關。


    梨梨配合地轉了一圈,發啾下的小毛球隨之晃動。


    狐毛披風微微飄動,素淨的樣式,並不喧賓奪主,反而更襯的身穿紅裝的梨梨靈動可愛。


    細看,那披風下擺還有大片的梨花紋,從左邊一路蔓延到背後。


    “喜歡呀,這是給梨梨的禮物嗎?”


    “嗯。”


    “謝謝子亦哥哥,梨梨很喜歡呀。”


    顧子亦輕笑,沈嘉祿等人也紛紛感謝太子殿下的新年禮。


    “太子殿下,您怎麽會今天來杏花村,您不是在邊關嗎?”


    “昨夜陪將士們過了除夕,今日大年初一,想來給大家拜年。”


    梨梨一怔,那豈不是剛守完歲就快馬趕過來了?


    “這樣啊。”沈嘉祿沒多想,道,“太子殿下可曾用早膳?咱們新房建好了,太子殿下還未曾去過呢,要不要回家用個早膳?”


    沈葉默不作聲,隻靜靜地瞧著他們說話。


    看見這人的衣著氣質,他便曉得這人不普通。


    隻是萬萬沒想到,這人是南晉的太子?


    沈葉心情有些低落,看起來,梨梨好像並不太需要他的保護。


    顧子亦頷首,仍是那副溫潤模樣,像這寒風中的一抹暖色:“好。”


    “得嘞!那我先跑回去喊我娘給殿下準備準備。”


    說罷,沈嘉祿一溜煙跑了,弟弟們你瞧我我瞧你,選擇跟著沈嘉祿一塊跑了。


    沈嘉文還不忘把沈葉給拉走。


    太子殿下一定有要事要與梨梨商議,他們還是非禮勿聽吧。


    沈葉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被沈嘉文拉走到幾米開外,想掙開已經來不及了,一步三回頭地注視著後邊的人。


    顧子亦紋絲不動,絲毫不關心別人的去向。


    從懷中拿出一方帕子,輕輕掀開,露出一根玉石簪子。


    樣式簡單,通體透亮潤滑,一看就是上好的玉。


    梨梨笑:“還有隱藏款?”


    “嗯,不過,這並非是我的禮物。”


    顧子亦右手微抬,似乎想要幫她簪上,卻發現今日她梳的頭發並不適合,隻好放下手,交到她手中。


    “這是我外公送的新年禮。”


    “威武大將軍?”


    梨梨驚訝,她跟這位老將軍可沒什麽交集,送她新年禮做什麽?


    梨梨尋思了一番,好像除了之前她給的那幾個關於蟲災的建議,就再沒有別的了。


    “嗯……是為了蟲災的事嗎?”


    顧子亦應了一聲,聲調微微上揚,帶了點誇讚意味:“對,正是此事。”


    梨梨把簪子還給他,擺手:“不過是寫了幾個字,梨梨什麽也沒做,不必如此的。”


    無功不受祿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梨梨莫名地不想拿顧子亦太多東西。


    興許是她有些愧疚,小殿下這樣好,溫柔地好似一潭春水,她卻是把人家當做自己兜底的靠山。


    顧子亦定定看了她一眼,幾個月不見,顧子亦似乎又長高了一點,不知道是不是司空神醫給的藥方的緣故,瞧著也沒有那一點若有若無的虛弱了,清朗中帶著淡淡的靜謐。


    “今日是我的生辰。”顧子亦輕聲道,笑容裏藏著不易察覺的縱容,“梨梨不必覺得愧疚,做梨梨的靠山,是孤的榮幸才是。”


    梨梨腳步一頓,埋在狐毛披風裏的小臉明顯閃過詫異的神色,杏眼微微睜大,難得的露出慌亂,還有被人發現小心思的心虛。


    什麽!


    小殿下是怎麽知道的,難道是追風告訴他的?


    梨梨頭一次覺得有些無措,腦袋都不敢動一下,隻滴溜溜地轉著眼睛,腦子轉的飛快。


    不對,她明明誰都沒說,追風更不可能知曉。


    沒想到這麽久不見,小殿下一回來就給她這麽一個暴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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