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已過,墨夜當空。在阿倫戴爾城內的鍾樓上,表盤上那根將近有兩米長的時針已經在寒風中悄然指向了“xii”和“i”之間的位置。


    整個城裏現在除了鍾樓、海邊的燈塔、街道上的路燈、城堡周圍的固定崗哨和巡邏士兵手上的油提燈之外,已經看不到任何光亮。當然,從城堡書房窗戶上透出的燈光要算例外。


    這是安娜成為阿倫戴爾女王之後,書房裏第二次亮燈到這個點。上次是前天淩晨她與財政報告較勁的時候。而這次要麵對的事情,可遠比批閱厚厚的財政報告要難上幾萬倍不止。


    仍身著一身女王服的安娜眼神有些呆滯,正一動不動地低著頭靠在辦公桌邊上沉默不語。放在身前的雙手無意識地擺弄著位於她墨綠色的王服襯衫下側邊緣上的掛墜。


    馬提斯則是蹲在地上,正緊皺眉頭,對著掛在一個書櫃的金屬把手上的地圖在研究著。


    凱伊則圓瞪著雙眼站在書房的大門邊,絲毫也不敢打瞌睡。


    書房裏的氣氛顯得非常壓抑。


    “我們,能把這次事件的影響降到最低嗎?”


    最終還是安娜打破了沉悶的氣氛。


    “我的安危是小,但我不想阿倫戴爾的六萬軍民因為此次事件而全都陷入危險之中。”


    就在馬提斯接到凱伊的緊急通知而趕到城堡的時候,阿倫戴爾城的東郊軍營裏至少有兩個團約兩千人的駐軍已經出現不穩之象。一旦這些霍頓下屬的親信部隊向城裏發難,不管到最後能不能平息,城裏的百姓們勢必都會遭到戰禍的影響。這是安娜非常不願意看到的。


    而且畢竟都是阿倫戴爾人,如果因為此次事件的不斷發酵而最終發展成為阿倫戴爾的內戰,讓整個王國陷入更大的危機,則更會令安娜因為自己的決策失誤而無法原諒自己了。


    阿倫戴爾全國六萬民眾的安危,此刻都已經係在了安娜的手上,讓她感覺自己身上像是背負上了一座北山一樣,快要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女王陛下,以目前最壞的打算來看,臣最多隻能保護您和一眾大臣的安全。”


    馬提斯直起腰扭頭對安娜說道,臉上的眉頭隻是稍稍有所舒緩。


    “現在在阿倫戴爾王城裏,臣手底下能完全聽從臣指揮的部隊隻有臣從北地森林帶出來的五百多“番紅花團”的人,再加上您的直屬衛隊,總共也就七百餘人。如果再算上律政司的執法隊,加起來能勉強湊夠一千人。而據臣所知,霍頓勳爵手裏現在掌控著阿倫戴爾全國大半的軍力。總兵力少說也得有四千多人。而且這些人之中的大小軍官基本上都是跟隨他征戰多年的老兵出身,和他的關係很不一般,而且戰鬥力也非常強。”


    “雖然臣現在持有您賜給我的令牌,但臣非常不確定在目前這種情況之下,在阿倫戴爾剩下的軍隊裏還會有多少人能聽從我的指揮和調動。如果局勢真的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其餘的部隊有很大幾率都會倒向霍頓那邊。”


    “什麽?”


    安娜抬起頭,用水汪汪的淺藍色眸子看著馬提斯,臉上透出些許失望的神情。


    “難道這場危機真的就沒辦法避免了麽?”


    自己沒想到對霍頓的貿然抓捕會引起這麽大的波瀾。而且也沒想到自己對阿倫戴爾軍隊的掌控力竟然會這麽弱。作為女王來說,自己的威信和姐姐比起來,顯然差得不是一點半點兒。當然,這個威信並不是單單指姐姐那強大的冰雪魔法力量。


    姐姐在之前和自己關於政事的交流中也沒告訴過自己應該怎樣麵對和處理現在這種狀況,這件事來得真是太突然了。


    “女王陛下,我想現在也隻有一個方法可以試試了。”


    凱伊看到一臉愁容的安娜,小心翼翼地說道。


    “什麽方法?”


    安娜趕忙扭頭看向凱伊。


    “我們去地牢,找霍頓談談。”


    “啊?為什麽?”


    安娜聽了之後感覺很吃驚,其實她有些想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明明霍頓是被合理合法地抓捕的,如果真的因為他手底下的一部分軍隊對他表現出的“絕對支持的態度和行動”而向他妥協,那阿倫戴爾律法的威嚴何在?


    但是就之前凱伊從那份單獨的財政報表中發現的新線索來看,霍頓有一定幾率是被冤枉的。但在此事被徹底查清之前,自己也不能就這麽放掉霍頓。可是剛才也想過了,如果霍頓的親信部隊真的發難了,那帶來的可就是整個阿倫戴爾王國的大災難。


    “現在主要矛盾已經不是霍頓到底和鴉片事件有沒有關係的問題了,而是他手下那些已經出現異動的部分軍隊。”


    凱伊開始對安娜說出自己的分析。


    “我們現在急需要探知到霍頓的真實想法。就算情況真的糟糕到要因為霍頓打算借機奪取王權而在阿倫戴爾打一場內戰的話,我們至少也得站住法理,讓阿倫戴爾全體民眾都站在我們這邊,同時也在國際上獲得聲援和支持。”


    “如果他此番就是被人利用的,我們也可以讓他出麵直接穩住他手下出現異動的部隊,順便還可以查出在背後唆使他們的人,讓真正的內鬼浮出水麵。”


    “無論怎樣,霍頓,他現在都是解決目前這個危機的中心和關鍵所在。”


    “好吧。我們這就去地牢。”


    安娜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采取凱伊的建議。於是她讓凱伊和馬提斯一同隨自己前往城堡的地牢,去好好會一會霍頓這位頗具城府的老勳爵。


    “對了,你們誰看到克裏斯托夫和雪寶了?”


    剛剛走出書房來到走廊上的安娜突然想起了她的愛人和小雪人。從昨天清晨在王宮的殿門前與他們分開之後,自己就沒再見過他們了。


    在姐姐離開阿倫戴爾之後的這段日子裏,克裏斯托夫和奧拉夫除了在白天會外出之外,在早晨和晚上基本都會陪伴在自己身邊。至少會自己一個嗓門之後,能在五秒之內出現在自己麵前。


    就算因為有什麽事情,他們倆至少也會有一個過來陪著自己,順便說明另一個沒來的原因。


    但是昨天克裏斯托夫和奧拉夫一整天都沒有蹤影,這一點因為自己遇到的一件件麻煩事而被忽略掉了,直到現在才忽然想起來。


    想到這裏,安娜不由地擔心起來。她停住腳步轉身望向凱伊和馬提斯,期望從他們那裏得到答案。


    馬提斯聳肩搖頭,表示自己沒看到過他們。凱伊則是眼神閃爍。


    安娜注意到了凱伊的表情,馬上就想起了昨天早晨的事情。他攔阻自己外出去暗中調查鴉片事件時和克裏斯托夫還有奧拉夫眉來眼去,隨即意識到這位長輩肯定有事情在瞞著自己。


    凱伊看到安娜看向自己的眼神,知道自己需要說些什麽了。


    “克裏斯托夫和雪寶他們也出去調查鴉片事件了。”


    凱伊對安娜說道。


    “昨天早晨是克裏斯托夫偷偷讓雪寶告訴老臣,說您偶然發現了雪寶在城裏撿到的鴉片,非要拉著他們出去查這件事情。老臣擔心您的安全。這才在趕到王宮門口阻攔您的。”


    “等等!什麽?”


    安娜睜大了眼睛,一臉黑線。但隨即又換成了擔憂的神色。顯然是因為克裏斯托夫給凱伊打小報告這個行為有些不滿,不過現在更多的還是對他,還有奧拉夫所處狀況的憂心。


    “您攔著我不讓我去,但是卻讓他們去了?”


    “老臣起初也不同意他們去,還告訴他們說如果非要去的話就再帶上一些人一起去。但是他們婉拒了我的建議,說是他們會考量危險性之後再決定是否去做這件事。現在看來,他們還是去做了。”


    凱伊解釋道。


    “那您怎麽不早告訴我啊!凱伊叔叔!”


    安娜下意識地跺了一下腳,這險些讓她踩到自己的王服長裙。


    “他們到現在都沒回來,肯定是遇到危險了!”


    “陛下別著急,傍晚您去霍頓家的時候,老臣已經派人出去找他們了。”


    凱伊這樣說著,謝頂的腦門上又有汗珠冒了出來,隨即又安慰安娜說:


    “克裏斯托夫是采冰人,野外生存經驗豐富,而且身手也不錯。雪寶又聰明又機靈,他們一定不會有事情的。”


    “好吧好吧……我希望他們不會有事情。不,他們一定不會有事兒的!”


    安娜抬頭望了望走廊盡頭那扇黑漆漆的窗戶,擔憂的神色又加重了幾分。但現在自己眼下馬上要做的事情已經關乎到整個王國的安危,隻能是祈願自己的愛人還有奧拉夫都平安無事了。


    隨後她沒再繼續說什麽,轉過身快步朝走廊的另一個方向走去,馬提斯和凱伊緊隨其後也都跟了上去。


    此刻在阿倫戴爾城裏,有兩支身著阿倫戴爾軍服的小分隊的人正分別從不同的方向接近著城堡。


    其中一支有著二十人的小分隊的領隊邊走邊拽了拽自己的右手袖口,似乎是在遮掩著什麽。另一支有著十五人的小分隊的領隊則是帶著冷峻和警惕的眼神,時刻注意著自己身邊的變化。


    而在城堡西北側角門外的海灣裏,也有十來個身影緩緩從翻著矮浪的黑色海水裏浮了出來。


    這些人身穿的羊皮連體防水氈服的腰際,都各自別著一把鋒利的彎刀,水滴一點一點地從刃尖上滴落,無聲地落在他們腳下積著些殘雪的岩石之上……


    ☆


    “我和雪寶現在必須馬上要回到阿倫戴爾城堡去找安娜報平安,順便告訴她我們遭遇到的事情。一整天沒我有和雪寶的消息,她一定急壞了!”


    在阿倫戴爾城東北部山區的某條小路上,在確認已經擺脫掉那群抓住自己和奧拉夫的壞家夥們的追擊之後,克裏斯托夫對自己的地精養母布爾達說道。


    “但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帕比爺爺說的,讓我找到你之後必須盡快把你帶回到地精穀去見他!”


    布爾達帶著些許慍氣說道。


    “什麽?帕比爺爺要找我有事?”


    克裏斯托夫臉上露出些許詫異的神情。


    “是的。為此我從今天上午就開始滿阿倫戴爾地到處找你。我把你平時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個遍,甚至還趁人不注意偷偷溜進了阿倫戴爾中心城區,都沒有找到你的蹤影。”


    布爾達說。


    “要不是今天傍晚我在山路上偶然看到了斯特,它尋著雪地裏的腳印和氣味兒帶我找到了隱匿在半山腰密林中的那片廢棄的房舍,我還不知道你和雪寶竟然被那群壞人們抓住了。”


    “那到底是什麽事情讓帕比爺爺這麽著急地找我呢?”


    克裏斯托夫問道。


    “我也不清楚,你去了就知道了,總之非常非常地重要!”


    布爾達回應說。


    “那我也得先去城裏告知安娜一聲才行啊。”


    克裏斯托夫還是覺得自己必須先得讓安娜放心,才能跟布爾達前往地精穀。


    “那你可以讓雪寶進城先去告訴安娜啊,你跟我去地精穀不就行了?!”


    布爾達一臉黑線地說道。


    “噢……我感覺我……”


    “嘿!夥計們!我們前麵的路上好像出現了什麽奇怪的物體!”


    正當克裏斯托夫還想要說什麽的時候,騎在斯特背上的奧拉夫打斷的他的話。而斯特也就此停住腳步,望向前方的黑暗。


    克裏斯托夫和布爾達也停止交談,望向前方的路麵。也確實在漆黑中隱約發現有個物體一動不動地橫在他們前方不到十米的路麵上。


    奧拉夫飛快地從斯特背上跳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向前邊走去。布爾達從自己身上長長的枯草裏摸索出一串閃著品紅色熒光的水晶串,便和克裏斯托夫、奧拉夫一起走了過去。


    幾人走到近前才發現,奧拉夫發現的這個“物體”竟然是一位昏倒在雪地上的人。


    布爾達舉起發光的水晶串朝那人照過去,這才看清楚對方的全貌。


    這個人是位看上去有二十多歲的女孩。她的腦袋枕著右臂,呈側躺姿勢麵向克裏斯托夫他們來的方向倒臥在雪地裏。


    她的上半身穿著已經敞開懷的乳白色棉布外套。表麵遍布或黑色或灰色的汙跡,還有一些已經凍結成冰的雪塊。衣服上有的地方還不知被什麽物體掛破,有許多棉線耷拉在外麵,衣服前麵的扣子也已經全部被拽壞。


    她的外套裏麵是一身淺橘色的棉布連衣長裙。一副繡著些花朵紋路的精巧的白色娃娃領從連衣裙的領口處探了出來。但是這件連衣裙上同樣也有被弄髒和掛破的地方,裙子的領口和裙擺下方還有幾處像是因為外力撕扯而留下的破痕。


    一頭已經粘上了許多泥土、雪屑和冰屑的棕金色長發淩亂地攤在她背後的雪地上。已經沒了血色的臉上赫然有幾道像是被鋒利的物體劃過而留下的傷痕,同時還有些刮擦傷。


    臉部傷口外翻的皮肉上已經因為周遭環境的寒冷而凍結上了一層薄薄的白色冰霜,但是也遮掩不住那些刺眼的血痕。同時她的脖子上還留有明顯的被手掐過的痕跡。


    女孩褐色的眉毛和睫毛上同樣也已經布滿了小霜粒。緊閉的雙眼下有一個小巧的鼻子。一抹薄唇已經在午夜的寒風中被凍成了青紫色。


    她的雙手沒有戴手套,手腕處有一圈很明顯的淤青,顯然是被繩子一類的物體緊緊捆綁而造成的。這個女孩雙腳的腳腕處同樣也有很深的勒痕,她右腳上的鞋子也已經不知所蹤。


    “我的天呐!這個女孩都經曆了些什麽!?”


    布爾達看著眼前的這位女孩不禁自言自語道。雖然躺在地上的女孩已經是傷痕累累,但作為一隻年長的雌性地精,布爾達能看得出這個人類女孩絕對算得上是一位身材修好,眉清目秀的姑娘。隻是不知道她到底遭受了什麽樣的大難而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她還活著!”


    克裏斯托夫先是用手指探了探那位女孩的鼻息,隨後又摸著女孩的慘白色的脖頸說道。


    “我們必須得救救她!”


    奧拉夫緊接著說。


    “現在我們得去地精穀了吧?從這裏去地精穀的時間應該比返回阿倫戴爾城區的時間要短一些。”


    布爾達插著腰對克裏斯托夫說道。


    “而且你知道的,地精穀附近有溫泉,也有我們地精搭建的半地下的石室,當然,我們那還收藏著不少用於治療外傷和內傷的草藥。”


    “好吧好吧,布爾達養母,我們先去地精穀就是了。”


    這樣說著,克裏斯托夫趕忙把那個女孩抱起來向後緊跑了兩步,讓她呈趴臥姿勢穩穩地待在斯特的背上。並從搭在斯特後背後端上的一個布袋子裏拿出了一張毛毯蓋在了女孩已經凍僵的身體上。


    隨後他趕忙招呼著奧拉夫和布爾達,一起向地精穀的方向趕去。


    ☆


    “現在城裏的情況怎麽樣了?”


    在阿倫戴爾城內一處臨街建築物的三樓的一個房間裏,有一個坐在窗邊的身影對一個站在他旁邊的身影說道。他麵前的桌子上放著一杯剛剛衝泡好的正冒著騰騰熱氣的咖啡。


    這是一場有些奇怪的對話。說它奇怪是因為這間屋子裏正在交談的兩個人竟然沒有點燈,而是隱藏在一片黑暗中各自說著各自的話。


    “熱鬧得很呢。將軍閣下。”


    站著的那個身影回答道。


    “北烏卓人、威士頓人、還有替我們賣命的阿倫戴爾人。噢,還有那個什麽霍頓的親信部隊,現在都動起來了。相信馬上就會有一場好戲上演。”


    “不錯嘛。”


    被稱呼將軍的那個身影把咖啡杯端起來送到自己嘴邊正輕輕地吹著氣。


    “看來阿倫戴爾這個美麗的地方將不再是一方淨土了啊。哈哈!”


    “不過我們倒是沒發現南埃爾斯人活動的跡象。也不知道他們是真沉得住氣,還是他們隱藏得太好了。”


    站立的身影又說道。


    “又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沒有往阿倫戴爾這邊派人過來。”


    “應該不可能。以那個漢斯的秉性,南埃爾斯方麵肯定已經暗中派了人過來了,我們現在還沒有發現他們的活動,說明他們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坐著的那個身影稍稍呷了一口咖啡,然後又把杯子放回了桌子上。


    “不過不管這些人再怎麽表演,也都是小打小鬧而已。等帝國的鐵象之腳踏進阿倫戴爾和北地森林之時,他們所有人都將淪為帝國的奴隸。”


    “嗯嗯,我堅信這一點。無論是我們的堅船利炮還是勇猛的士兵,還是斯提姆首相他老人家那超凡脫俗的蒸汽魔法力量,定能不費吹灰之力地征服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靈!”


    “嗯嗯。一切為了帝國!”


    “一切為了帝國!”


    窗前那個人突然將桌子上的那杯咖啡端起來一飲而盡。一股滾燙的感覺頓時由他的口腔開始,沿著食管徑直衝進了他的胃裏。


    他似乎很享受這種被熱咖啡灼痛嘴巴與喉嚨的感覺。隱匿在黑暗中的眼睛裏也散發出了一股充滿野性的氣場,其中盡透著征服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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