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羽樓下,丫鬟婆子早已經分站在兩邊,人雖多,但是一點聲音都沒有。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一個人敢說話,他們不到四更就在這裏等了。微笑的臉都有些發僵,腿也變得酸軟,而他們等候的人就是在樓上。也隻是到現在樓上也沒有一點聲音。難道她還在睡著?可是無論如何,他們除了不時的用眼神掃過樓梯外,什麽也幹不了,更不敢上樓。紅羽樓的規矩不允許任何人上樓,無論你是誰,連淩老板都守著規矩,他們不過是下人,更不敢想去樓上惹麻煩?


    絲蘿早就醒了,不但醒了,而且早已經穿戴整齊。今天當然不能晚,更不能出差錯,或許今天才是他生命重新的開始,他不能出任何差錯,往往機會隻有一次。


    自從那晚,他再也沒有來過。雖然絲蘿並不喜歡那個人,甚至有些鄙視。但是像這樣的日子,他應該來,非常的應該來,然而依然沒有他的任何消息,似乎它就變成了一絲空氣,不注意間被風吹散了。不知道為什麽,絲蘿眼中一直會閃出一個人。那個自己從荷花巷撈出的人,她也不見了,是自己從荷花巷撈出的,也是自己把她又丟回了荷花下。然而,當自己再去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一個受傷的人,走的卻比沒有受傷的還快,或許自己錯了,並不該救她,或許因為救了他,而打亂了吳老二的計劃,如果吳老二的計劃失敗了,那自己的計劃…………哎,不救也不行啊,明知道她是哥哥在意的那個人,如果那天不救她,以後又如何麵對哥哥?或許自己應該留下他,至少讓她安靜的待過這幾天,那樣可能一切的計劃都可以順利進行下去。隻是好像一切都晚了,冥冥中一種不好的預感隱隱浮現。吳老二或許再也回不來了,那麽他答應自己的事也就隻能化為了烏有。絲蘿看著鏡中的自己,溫柔嫵媚,淡淡的脂粉中怎麽也看不出風塵二字,似乎這就是夢中那個鄰家女孩,卻又是有著鄰家女孩兒望塵莫及的姿色。而那甜甜的一笑,又會左右多少少年的夢境,絲蘿如蔥般的玉手在莫忘上輕輕劃過,悅耳的琴聲緩緩流淌,輕快,舒暢……猛然間,他的手按住了琴弦,眼神中已經是從沒有過的堅定,吳老二不會來了,但這沒有關係,他一個人也可以,一直都可以。


    吳老二或許從沒有想過,今天會有這麽多人在想他,而且還都是女人。淩玉香雖然年紀大了些,但是確實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她已經焦急的向門口看了18次,又大呼小叫的催促小廝門向門外跑了20幾次。然而,一無所獲不出現的人,不會因為你的等待而出現。


    “他不該不來。”玉華苑是洛陽最大的生意,而這一切既屬於他淩玉香,更屬於他吳老二。而今天牡丹盛會又將是玉華苑最揚眉吐氣的日子,這時候身為玉華苑的大老板,他怎麽可以不來呢?然而,當小廝第31次來報,沒有找到。吳老二的時候,淩香玉沒有再訓斥小子,她似乎也明白了什麽。當然早該明白,會來的人早就來了,姑娘們早就梳妝打扮多時,馬車也早準備好了。當淩玉香默默的走出玉翠坊的時候,正遠遠的看到絲蘿走出了紅羽樓,不但她看見了,所有姑娘都看見了絲蘿。這個玉華苑的頭牌並沒有穿什麽華麗珍貴的盛裝,甚至連常規的煙螺絲帶都沒有係上,簡單的小襖下麵是半新不舊的紫羅釵裙,似乎和淩玉香身後這群花枝招展酥胸菓菓的姑娘們格格不入,但是美人美,穿什麽都美,就算不穿也美。


    絲蘿輕輕的向淩玉香點了點頭,算是施禮。然後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登上了馬車。花魁,當然,就算上馬車也是獨一無二的,眾人們撇撇嘴,似乎像看見了一坨粑粑一樣嫌棄。而偏偏又對嫌棄的人毫無辦法,隻能三三兩兩的擠上其他的馬車時,暗暗咒罵幾聲。


    淩香玉看看絲蘿,她的眼神更迷茫了,他一定要做花魁,風塵中的花魁,然而在這花魁最騷豔的日子,他又成了最普通的女孩子,他絕對不是普通的女孩子,甚至不是普通人。他到底要做什麽?他當然不會是來爭什麽花魁的。而似乎自己這個玉華苑都比不上他腳下的灰塵,她到底是誰,她又為何而來!淩玉香覺得自己背後發涼,或許她老了,變得如此膽小怕事,這江湖的日子似乎混不下去了。


    牡丹盛會在牡丹花圃,而牡丹花譜也是自建成以來初次對所有人開放,所有人包括大人孩子,包括文人墨客販夫走卒,男人女人老老少少。洛陽沸騰了,誰都知道牡丹花圃有著洛陽最珍貴的牡丹花,也有著從別的地方移植過來的各種珍稀品種難得一見。更重要的是熱鬧,似乎是個人都喜歡熱鬧,因此剛剛打開花圃大門,人們就擁了進去。


    冷月夜從來都不喜歡熱鬧。可今日他卻早早的登上了牡丹山,靜靜的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在牡丹花圃中穿梭,不知在想什麽,杜若菲自然陪在他身邊。牡丹盛會是他建議在牡丹花圃舉行的。沒想到師兄竟同意了,而且還這麽早的過來。他做這一切,當然就是希望師兄開心,可是,如今他卻又看不出師兄到底是開不開心。


    “師兄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個花圃,各個地方都有人看守,這秩序應該不會有問題,也不會損傷的牡丹。”杜若飛看著花圃中有說有笑的人群,又看看冷月夜麵無表情的臉,略有緊張的說。


    冷月夜沒有說話,目光望著遠處駛來的幾輛馬車。那是玉華苑的姑娘。杜若飛的眼睛似乎一直在跟著冷月夜轉。“牡丹盛會雖是賞花的日子,更是賞美人的最好時候。玉華苑的姑娘都是洛陽最美的美人,她們又能歌善舞。恐怕有許多的富甲商人都是為此而來呢。”


    冷月夜皺皺眉打斷了他,“阿飛呀,你也知道男人賞的花不止是花,還一直圍著師兄,我又不是美人,或者,難不成你隻是對男人感興趣嗎?”


    “……”冷月夜的話總是出其不意,杜若飛的臉騰的一下紅到了耳邊,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麽。


    “去吧,難不成這整個洛陽城的女孩都沒有一個能讓我們飛上中意的?”冷月夜的話無論是什麽意思,杜若飛都隻能做一件事,他紅著臉,有些結巴的說,“那那,那,我下去了。”說著退了出去。


    看著杜若飛唯唯諾諾的出去了,冷月月搖了搖頭,看來自己是太凶了,到現在阿飛看到自己還像一隻受驚的小貓。但如今,冷月夜已經把阿飛當成了自己最親近的人,不,應該說是至親。希望他可以早點把以前的情情愛愛都忘記。冷月夜看著樓下美女如雲的花圃探討,或許這才是他同意在牡丹花圃召開牡丹盛會的真正原因。


    阿飛本性純淨善良,性情溫和,真的不適合幹這刀頭舔血的日子。而人在江湖總有失手的時候,自己已經出不去江湖了。但是他可以,再說,原本江湖人不狠不足以安身立命,而這就是杜若飛最致命的。武功可以教,本性卻很難改變,或許這將是他最致命的軟肋。


    花圃中間的場子已經搭好。玉華苑的姑娘們個個都色藝雙絕,尤其是四小花,各有自己的絕藝。


    蘭花以柔術著成。她的身體柔軟,如一條蛇一般在木桶裏遊動。似乎又如一潭水。可以在你指縫中都會流走。杏花擅長的是唱,她是江南買來的妹子,軟軟綿綿的江南小調,足足可以唱化所有男人的心。櫻花不用說了,她源於日本的藝妓,現在正在杜若飛身邊展示茶到,她的一舉一頭又無不散發出茶的清香。當然,杜若飛隻喜歡喝酒,但能坐在洛陽一少身邊,早已是無比榮譽了。梅花一舞,群芳黯然,梅花的舞姿自然是玉華苑的一絕,何止群芳黯然?滿園的牡丹都失色不少。所有人,尤其是男人的眼睛裏已經看不見什麽牡丹了。


    冷月夜隻是看著,他不但是男人,而且還是個很正常的男人,是男人就會對這樣的尤物感興趣可。是冷月夜眼睛中卻看不出一絲的興趣來,他的眼神一直在沉醉那國色天香的牡丹從中。


    不知道什麽時候,場中安靜了下來,冷月夜下意識一看,場子周圍依然圍滿了人,但是場中卻是空空。看他們那期待的眼神,不難猜測他們在等什麽。正當冷月夜琢磨的時候,一聲清脆的琴聲徐徐響起,伴隨著慵懶的微風,漸漸飄來,那每一絲琴音都那麽輕輕的在你心中劃過,跳躍著,激蕩起微波。


    這難道就是那個玉華苑的絲蘿姑娘?冷月夜暗道,絲蘿的名字早就傳遍了整個洛陽,冷月夜自然也知道,隻是他或許並不對琴聲感興趣,或許除了殺人,他感興趣的事情還真不多。但是這琴聲真的與眾不同。他總是無意中觸到你心中最軟的地方,讓你莫名的感動。冷月夜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或許他不知道什麽是感動。卻依然忍不住向琴聲傳來的地方望去,一片片優雅高貴的牡丹在琴聲中更是嬌媚。然而隻有牡丹並沒有人,場中的每個人都在四處張望著,尋找著絲蘿,卻連個影子都看不見。冷月夜微微閉上眼睛,凝神片刻。突然飛身而起,如一道閃電般穿入牡丹花叢之中。


    當冷月夜穩穩站在她麵前的時候,琴聲嘎然而止,絲蘿好像受了驚嚇般縮回了雙手,驚慌地看了他一眼。又將目光急忙移到了琴上。


    吃驚的不止是絲蘿,似乎看到絲蘿比,看到10個殺手,更讓冷月夜驚訝,她這個玉華苑的頭牌。竟然穿的如此素雅,而這樣素雅又絕對不是裝出來的。略施脂粉的臉又如嬰兒般白皙,那雙頰或許因為緊張,或許因為害羞,如一片盛開的桃花般紅潤。一個如此美麗又幹淨的女孩子,似乎沒有人會不動心。冷月夜輕攬住絲蘿的腰肢,淩空而起,消失在了牡丹園中,隻剩下恍如一夢的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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