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惡人穀越往北走越是寒冷,四周的景色也越是不同了,水域逐漸減少,也沒有下雪,四麵一片黃沙籠罩,渺無人煙,偶有一群駱駝商隊遠遠走過,也基本都是抓緊衣服低著頭,隻管行路毫無生氣。沿途幾乎看不見一處村鎮,很多的殘垣斷壁,在沙堆的這邊或者那邊,而這一切又都如死般的寂靜。突然一陣狂風平地而起,四周包圍過來,鋪天蓋地的風沙,完全遮擋了視線,甚至看不出伸出手的五指,除了巨大的狂風的呼嘯聲,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仿佛全世界隻剩下你自己。隻能低頭俯身盡力站穩,不被風吹走。任由沙子像刀一樣在臉上劃過,在漫天黃沙的緊裹下是無邊無際的恐懼。


    而衛子道並不恐懼,沒有什麽能讓他恐懼的,他將內息沉於丹田,運於雙足,雙足像生了根一般深陷於黃沙之中,微閉雙目,任由風沙席卷,巍然不動。一會功夫風沙停了,沙漠又恢複了寧靜,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隻有一處處新堆起的沙丘記載著發生了什麽。衛子道伸手拂去身上臉上的沙子,他是一個極愛幹淨的人,隻是這幾日沙漠之旅,也不得不習慣這無孔不入的沙子,他皺皺眉,繼續前行,是的,沒有什麽能阻止他的腳步。


    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沙丘前麵突然出現了一處窪地,窪地上長滿了枯幹的梭梭草和駱駝刺,唯有一人多高的仙人掌還帶著些許的綠色,如果你夠仔細的話,在那雜草之中,或許可以發現有解毒止血功能的馬勃的身影。有植物的地方必有水源,果然在這些雜草不遠處有一處湖泊。如今的湖泊早已經結了冰,如鏡麵一般的光滑,總之隻要風停的時候,大漠就如一副畫卷。一切都是靜止的。


    有水的地方就會有鎮店,衛子道如一隻沙鷗一般從冰麵掠過,又前行了不足兩裏多路就遠遠看見了一處由沙丘堆砌的殘斷的牆垣。而那牆垣裏麵似乎有一個不小的莊園,難道前麵就是大漠鬼獄了?想著,衛子道不由加快了步伐,施展開縱躍神行之術,很快就到了近前。


    牆垣是圍繞莊園而建的,中間是一個圓形拱門,隻是年代久遠,拱門兩側牆垣均斷裂塌陷,隻剩下一個拱門更顯突兀的矗立在眼前。在拱門左側豎著一排的紅燈籠,應該是招攬客商用的,右側一個高大的杆子挑著一個大旗,迎風招展。


    “龍門客棧!”衛子道低聲念道,在這荒無人煙的大漠竟然還有這樣一個大型的客棧,實屬不易。衛子道心情大好,大步走進拱門,院中空無一人,左側是個馬圈,裏麵拴著不少馬,馬槽裏草料充足,看來客棧的人還不少。


    客棧已經看不出是什麽建成的了,全部都被黃沙包裹著,看上去似乎是黃沙堆起來的一般,客棧的牆壁下麵堆著一排排的酒壇。客棧有兩層,在樓頂還有一處閣樓和涼台,涼台上搭著一排排的晾曬肉幹菜幹的架子。客棧的門樓以前似乎也是雕梁畫棟的,隻是在大漠風沙長期的侵蝕下已經失去了顏色,甚至有些地方可以看出明顯的斷裂修補的痕跡,門樓的一側高挑著一個破舊的幌子,上麵寫著一個酒字。盡管如此在這人跡罕見的大漠,這已經是很難的了。隻是如今日頭正高,而這客棧那破舊的門卻是虛掩著,兩個招呼客人的小二都不曾看見,不過不用走近就能聽到那一陣陣喝酒劃拳的雜亂聲。看來此處的生意十分的不錯,想著衛子道推開了虛掩著的門。


    門一開一股熱氣迎麵撲來,屋裏竟然溫暖如春,而且極為寬敞,比一般的酒樓還要大個三四倍,桌椅擺放規整,而在屋角桌麵,沒有一粒塵土沙粒,可見老板是一個極為幹淨的人,屋內的人實在是不少,位置已經滿了大半,而門嘎吱的響聲,讓屋內突然間都安靜下來,所有人將目光都集中在門口,隻見以為穿著富貴書生模樣的人走進來,文雅而冷峻。


    “爺,您來了快裏麵請!”一個黑瘦細小的夥計顛兒顛兒的跑過來,熱情的招呼著。衛子道略一點頭,四下看看,似乎想找一個合適的位置坐下,而屋中靠邊的幾張桌子都占滿了,衛子道又不願意與那群雜亂的擠在當中。正在他遲疑的時候,一個女人,一個風韻猶存的女人走了過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這個客棧的老板娘,一個沒有老板的老板娘——金懷玉。


    在衛子道剛一進門的時候,櫃台裏的金懷玉就已經注意他了,貂毛的破陣子披風,江蘇錦繡的化影衫,後背一把憶心墨蘭傘,一看就是一個很講究的書香門生,隻是他目光炯炯,眼神深邃,步履輕盈無聲,一時間竟然難以猜出此人來曆,但無論他是什麽人,必定是一個有錢人,當看見他遲疑的時候,立即明白其意,忙走過來微微施禮道:“這位爺,奴家就是這小店的老板娘金懷玉,您呀,往這邊請!”說著對著後台喊道:“小三,快把櫃台邊收拾幹淨,給也搭台桌子。”那聲音嘹亮,清脆,一雙含笑妖嬈的眼睛從衛子道的身上瞟過。“爺,您稍等,給你收拾個清淨的地方,”這麽善解人意的老板娘,沒有人會不喜歡,衛子道微微一笑點點頭,隨著她的指引走了過去。


    櫃台拍有一空地,堆放著幾個酒壇,兩個夥計幹淨利索,很快就收拾好了,又把桌子椅子搬來,幾下擦的錚亮。


    “爺,您旅途勞頓,這大漠又多風沙,”金懷玉一邊說著,一邊接過了衛子道剛剛解下的披風,“你肯定不習慣吧,我讓小的門給你打點水洗把臉。”衛子道點點頭正合心意,不由對她好感又增了幾分。金懷玉一邊喊小三子打水,一邊讓來順把披風拿出去清掃放妥。


    在小三子的服事下衛子道清洗完畢,感覺清爽痛快了許多,剛剛走好,金懷玉親自端來一壺青茶,“爺,我們此地不比江南”剛看衛子道的衣著自然也猜出他是南邊的人,隻是一個文弱書生長途跋涉到這荒涼之地還是有些不解。“但這茶水也是上好的,爺將就著潤潤喉嚨吧。”衛子道接過茶水,暗自佩服老板娘的眼力,“你在有什麽可口的飯菜盡管上來,再來一壺好酒。”衛子道喝口茶道。


    “好嘞您那馬上就好。”金懷玉笑著下去了。


    衛子道一邊喝茶一邊環顧四周,四下裏酒客們喝的正歡,三一群倆一夥的,推杯換盞,唯有靠近門有一少年,16.7歲的年紀,默不作聲,獨自吃酒,雖然是在吃酒卻把雙劍放在手邊,可見警惕性極高,應該不是一般的商客。


    “爺,您的菜來了!”不一會小黑端上了菜,金懷玉跟隨其後,把就送了過來。


    “爺,這幾樣小菜都是本地特色,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慣。”她笑著給他斟酒,接著介紹起菜來“脯酥魚片,大漠羊蹄,紅燒牛尾,還有一盤冬菇大盤雞,”衛子道點點頭果然都是大漠特色。


    “你再嚐嚐我們遠近聞名的燒刀子,保證你呀喝了一壺想兩壺,喝了兩壺想三壺……”


    “隻要一壺。”衛子道一邊吃菜一邊端起酒杯飲了一口,果然酒香醇厚,卻也酒勁十足,比起江南的酒烈了不少。


    金懷玉是什麽人見此情況自知不需多言,隻是又按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看您不知是哪大戶人家的書香公子還是官宦子弟,來次偏遠之地,真是要受一番辛苦了。”衛子道本喜歡安靜,可這地方,你想安靜是萬萬不能了,而老板娘的聲音絕對比那些劃拳吃酒的聲音好聽的多,而在此生疏之地也正好向老板娘打聽一下附近的情況。


    “是啊,不知道這裏距大漠鬼獄有動員,最近可太平。”


    “你要去大漠鬼獄?”


    “嗯,談一樁生意。”衛子道淡淡笑著說。


    “哦,這裏距大漠鬼獄不遠了,騎馬也就兩三天的路程,而且此地也不是很太平呀。”


    “哦?”衛子道疑惑的道:“怎麽不太平,聽說此地都是魔域管理,是魔域經常……”有些話是不能說滿端起。


    “如果是魔域管那到好了”金懷玉歎了口氣。


    “這又怎麽講?”


    “此地處於大漠西南偏遠地帶,附近也無村鎮,故魔域的人並不常見,隻是此地又是諸多去處的路口,魚龍混雜,良莠不齊,什麽作奸犯科的罪人,什麽偷盜邪淫的賊首都有可能遇到,”金懷玉一邊小聲說,一邊瞟了一下屋子的西南麵“你看那邊,”衛子道用餘光看去,隻見幾個紋身的大漢正在那劃拳吃酒,熱火朝天,而在中下隱隱可見幾把鋼刀閃著寒光。“他們手上還有幾命案呢!,還有中間是那桌……”


    衛子道向中間望去,隻見中間桌子邊坐著兩個年輕人,麵容俊俏,衣著華麗,隻是眼眶發黑,身形消瘦,一看就是縱欲過度所致。而此時這兩個人一邊吃酒,一邊向老板娘偷掃過來,二人相視一眼淫邪之色莫名笑意。


    金懷玉是什麽樣的人,不但沒有閃躲反而妖嬈的笑了一下,這倆家夥頓時失態,口水差點沒流出來。


    “就知道不是什麽好鳥!”金懷玉扭回頭鄙夷的說。衛子道看她如變臉一樣反應不覺暗笑,在這樣的地方能開啟酒樓的人必定不簡單,而如果這個人還是個女人,那就不隻是不簡單了,不禁道:“如此混亂之地,老板娘拋頭露麵的就不怕惹麻煩,還是小心點好。”


    “唉!”金懷玉一聲歎息:“那有什麽辦法,不過謀生而已。”


    “那想必貴老板是極厲害的人物吧。”


    “老板!哈哈哈!”金懷玉笑的花枝亂顫,“哪有什麽老板,我就是那個沒有老板的老板娘呀!”


    金懷玉的風趣和熱情讓衛子道感到了異鄉的親近,一個女人在如此艱難的境地幹的如此風生水起,又強過了多少須眉啊。“佩服佩服!”衛子道是由衷的佩服。


    “也靠著這幾個小兄弟幫襯著,大家一起混口飯吃,”說著金懷玉麵有難色:“隻是這些都沒有什麽,最讓人擔心的還是馬賊。”


    “馬賊?”


    “對啊,此地北走百裏有一處馬賊聚集,以前不過各地逃犯藏匿之地,偶攔截客商謀生,近年來卻壯大了許多,還有了當家的,而此地距魔域甚遠,他們也就更無法無天了,所以呀你行路要小心啊,尤其是你們這樣的富家公子更是他們垂涎的肥肉呀。”


    “這麽厲害!”


    “是呀,聽說他們那個當家的叫賀彪,在中原被正派人士追殺無處容身來到此地,隻因為武功高強竟然做起了馬賊的老大來,不過要說他武功的確十分了得,據說有金剛之體,最喜歡割人咽喉,推刀割喉一擊必中。”話說到這裏金懷玉說著麵露懼色。


    衛子道依然在喝著他的酒,似乎隻是聽街長裏短而已,鎮靜自若,“那你們這店不是也不得安生。”


    “唉,那自然,隻是我們曾繳納了許多錢糧,故如今還沒有出過什麽事,不過以後就不好說了。”說著金懷玉似乎想起了什麽心事,低頭不語。


    衛子道見狀也不追問,一個如果有心事她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老板娘,給添壺酒!”中間那兩個年輕人怪裏怪氣的喊著。


    “來了!”小黑急忙端酒過去。


    “誰喊你了!”兩個人瞪了小黑一眼,小黑嚇的滋溜鑽進了櫃台,不愧是膽小的小黑。


    “老板娘,過來陪我哥倆喝兩杯。”這兩個年輕人,笑眯眯的向金懷玉招手,“你都陪那客觀聊了半天了,也陪陪我們哥倆唄,我們又不是給不起銀子。”說著他從衣服裏掏出一錠銀子“呱唧”丟在了桌子上。


    他們的吵鬧聲打斷了金懷玉的沉思,她眼波流轉,輕笑著走了過去。“哎吆,看您說的,都是爺,我那敢怠慢誰呀,快快坐下。”說著金懷玉走到二人中間,手在兩人身上輕輕拍了兩下。


    這兩個人本來就是兩個淫蟲,被她那軟軟的香手一拍,立刻酥了半邊的身子,噗通噗通坐了回去。“這才對吧,”其中一個藍衣服的笑著伸手去摸金懷玉放在自己肩頭上的那隻小手,隻是他的手還沒有到,金懷玉的手已經縮了回去。“老板娘,你得公平對待吧,看我們兄弟,這玉樹臨風的樣子,可不比那小夥差吧。你可不要不識好歹呀”他說著轉身麵對著金懷玉:“再說人隻是漂亮有什麽用,還要功夫好才行。”說著他向同伴瞥了一眼,他那個永伴會心的笑著附和著,“對啊對啊,我哥倆的功夫可是沒說的,保證讓你快活之極!哈哈哈!”


    “二位爺,這裏隻賣酒,你們可不要錯打了算盤,請!”金懷玉冷冷笑了一聲轉身要走。


    這兩個淫蟲本這一路逃亡,哪敢作案,早就浴火難耐,再加上幾杯酒下肚,看老板娘風騷嫵媚怎會輕易放過。“哎,別走呀!”藍衣男子伸手拉扯金懷玉的衣服,金懷玉挪步閃身,那男子竟然抓了個空,“哎吆,老板娘夠利索的呀!”他輕笑著,聞了聞從金懷玉身邊拂過的手指:“香!真香!”“我說大哥,你這是醉了吧,連美人的衣襟都抓不住了!”另一個男子大笑。此二人如此放蕩的一鬧,屋裏眾人立刻安靜下來,分分側目,唯有門口那個小哥,輕哼一聲:“作死的人還真多!”


    這二人見成了屋裏的焦點,更是得意了,粉衣男子也站了起來:“大哥,看我的吧,”說著把大襟在腰間一掖,轉身伸手直抓金懷玉胸前,那手法比藍衣男子更快。金懷玉提氣轉身迅速退幾步,翻身,坐在了櫃台上看著這兩個年輕人冷冷的道“啊呆,這兩個爺醉了,快請出去醒醒酒,別擾了各位爺的興致。”


    話音未落,從後廚躥出一個黑衣男子,身法之快,都沒有人看清他是如何來到近前的,隻聽“撲通撲通!”那藍衣和粉衣人就全都吃狗屎一般摔倒在地,不等他們站起身,這黑衣男子一手拽一個拎著二人的腳踝,硬生生的拖向門口,二人痛的哭爹喊娘,卻無法掙脫,直接被他拖了出去。而此時二人的桌子已經被小黑收拾的幹幹淨淨,緊著殘酒剩菜連同二人用過的杯盤碗碟隨身雜物包在一起扔扔掉,隻是裏麵的金銀細軟撿了出來遞給了金懷玉。


    “哎呀,這二位也好生客氣呀,竟然給這麽多酒錢,我金懷玉在這謝過啦!”


    “哈哈哈!”門口少年聽了鼓起掌來道“痛快!老板娘盡管收下,不必客氣,哈哈!”眾人見狀也跟著笑著鼓起掌來。金懷玉也笑了,看門口少年已喝空酒,忙招呼道:“飛爺,您可喝好了?”


    “很好,酒香,節目也有趣!”


    “哈哈,飛爺開心就好!”


    “嗯開心,還是以前的房間老規矩!”


    “好了您呢,您那房間早就給您收拾好了,小黑!”


    小黑哪需要招呼早早過去頭前帶路,這少年說笑著上樓去了。此時那黑衣人開門回來了,不知道那兩個倒黴蛋被扔到哪醒酒去了,隻見他不慌不忙走向後廚。就在他路過衛子道時候,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衛子道此時才看清此人,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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