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且銜眼中毫無波瀾,語氣平淡:“我試過了,不行,非師父不可。”似隻是在道一件平常稀疏但已刻進骨子裏的事情。


    桃枝眼見沒法和解,隻能硬搶,她提劍而去,裙裾飛揚,手腕翻劍,翩然落下。


    容且銜不動如山,隻身形後仰,避開桃枝迎麵而來的劍鋒,鬼魅般的身影已淩至桃枝上空,自上而下對準桃枝腰處落下。


    隻下一刻他的劍鋒偏移半寸,與桃枝擦身而過。


    緊接著,越來越淩厲的招式朝桃枝襲來。


    容且銜速度越來越快,甚至快得讓桃枝看不清,她強提起一口氣,跟上容且銜。


    桃枝心中雖有些驚訝,但想想自己半吊子劍術哪裏比得過人家百年苦練也就不內耗了。


    兩人愈打愈烈,隱有幾分不死不休的架勢,讓桃枝產生錯覺,今天這一架不是她死就是他亡的結局。


    這也讓桃枝徹底沒了愧疚感。


    她眼神一凜,劍尖如靈蛇一般探出,朝容且銜心髒處疾去。


    卻不防容且銜這最後一劍沒躲,直直刺入心髒處,隻差幾寸就要沒入心髒。


    血液流出洇濕了衣袍。


    桃枝臉色一變,帶著幾分慌亂將劍帶出,隱於身後。


    疾步上前扶住要倒下的容且銜,按住他流血的傷口。


    桃枝愣住:“為什麽不躲?”


    明明剛剛打得這麽凶,那樣子像是要弑師。


    容且銜唇角微揚,暗含譏諷:“為什麽要躲?本就不想傷害師父,隻是不甘心把幻音藤讓給呈遇之。”


    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望著桃枝,“所以,隻能讓師父,殺了我。”


    說罷,他拿起手中卷刃的劍徒手掰下一截斷劍,握在手中抵在心髒處,另一隻手抓住桃枝的手引導她往裏刺。


    “隻差一寸,師父就能拿到幻音藤了。”


    鮮血從指縫間流出,看得桃枝心中一震,她慌忙打開他握著劍的手。


    她低罵了一句:“瘋子。”


    下一秒,容且銜笑容凝住。


    桃枝已然跟他換了魂,強撐著傷勢,從換了皮囊愣住的容且銜懷中蹦起,掏出一張遁地符遁到了呈遇之旁邊,將藤髓囫圇吞棗般喂給了昏迷的呈遇之。


    留下被換魂後的容且銜愣在了原地。


    不出一瞬,容且銜又笑了出來。


    很好。


    他用桃枝清冷的聲線笑得無比悅耳動聽,又夾帶著幾分蒼涼。


    說不清到底是誰技高一籌,總之心軟的那方注定是輸家。


    塵埃落定。


    聽見容且銜莫名其妙的笑聲,桃枝扭頭望去。


    容且銜瞬移至桃枝眼前,冷然道:“師父這樣換過來,是方便了他還是便宜了我?”


    他伸出手,閉著眼的呈遇之便騰空立了起來,自動送到容且銜手裏。


    容且銜不斷收緊,桃枝準備調動靈力阻止他,卻發現這具身體也經脈堵死。


    桃枝瞬間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難道張望是容且銜?


    怎麽可能?!


    她確定張望是重傷,筋脈寸斷。


    手腕上還有四個血洞,她立馬擼起袖子,白皙的皮膚上什麽痕跡都沒有。


    容且銜見此,了然一笑,語氣中帶了幾分森然:


    “師父,考慮清楚了嗎?你知道的,阿銜下手一向沒個輕重,若不是師父在,百年前宋玉缺的不是胳膊而是腦袋了。”


    桃枝抬眼,隻見呈遇之那張狼狽的臉逐漸發白,繼而視線轉向笑得可怖的那人。


    想起百年前不曾手下留情的那一刀,著實讓人發顫,他竟是隱藏得這麽深麽?


    八歲小兒。


    桃枝暗惱這法子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險險過了任務,但萬一容且銜用她的身體亂來,她到時候回到身體裏就不好做任務了。


    真是兔崽子!


    桃枝隻好先穩住他,強撐著胸口痛,盤腿坐在地上不看他,“罷了,依你,但我們師徒倆百年未見,哪來的感情,是不是過於突然了?”


    容且銜笑道:“那我就給師父培養感情的時間,如何?”


    見桃枝不說話,他又輕飄飄加了句:“總不能讓徒弟平白無故失了條幻音藤,卻連點甜頭都討不到罷?哪有這般做生意的?”


    說是要補償,實際在威脅她。


    桃枝無語,第一次被自己的急中生智蠢哭。


    桃枝沒好氣道:“可以,一月生不出感情,不能為難我,時間會證明這份感情是你的錯覺。”


    容且銜隻笑不答,皮笑肉不笑的模樣真是讓人難以揣測他在想什麽。


    桃枝也不在意,反正換魂符的效果也不可能很久。


    到時候換回身體,直接帶著呈遇之跑路。


    桃枝言簡意賅:


    “我現在是呈遇之和張望的師父,元虛宗的桃枝真君,我平常喚呈遇之子遇,張望子銜,還有一個小師侄雁雪剛剛為救子遇死了,我們現在要在秘境度過一月,再去極寒之洞。”


    容且銜置身事外的模樣,也不知聽了還是沒聽。


    桃枝:“你現在扮演我,要了解我身邊的人和習慣,知道了嗎?”


    見桃枝要求諸多,容且銜挑眉:“那徒弟也有要求。”


    桃枝以為容且銜也有相同訴求,便說:“嗯,說吧,我演技不錯,什麽身份都信手拈來。”


    容且銜刻意拖長了音調,意味深長道:“徒弟的要求是——


    師父需對外宣稱我是師父的未婚夫。”


    桃枝有些僵硬扭過頭瞪他:“不行!”


    容且銜麵上似笑非笑,語氣卻有了幾分危險:“難道師父剛才是誆騙徒弟的?”


    桃枝搖頭。


    容且銜又意有所指:“擔心元虛宗宗規?”


    桃枝忙不迭點頭,容且銜又說:“可是我們倆是師徒,隻有你知我知,無人知曉。”


    桃枝一噎,話都讓你說完了,我說什麽。


    忽地桃枝猛然想起了什麽。


    桃枝看向那列與張望的親密度,還是停留在原地,親密度:30。


    這下桃枝徹底打消了容且銜是張望的懷疑。


    也是,容且銜與張望差異這麽大,兩人怎麽可能是同一人?


    她沒見過百年後的容且銜是什麽模樣,隻能拿這一刻的容且銜去與平常與她相處的張望相比。


    雖然氣質相同,但是張望對她這個師父可是畢恭畢敬,不敢逾矩半步。


    就算不小心逾矩了,他也會自覺退開,生怕兩人牽扯出什麽關係。


    對她謙謙有禮,對呈遇之也不錯。


    讓他做什麽就做什麽,乖巧的很。


    不像眼前的容且銜,有些近乎魔怔的執著和霸道。


    任務需要張望的親密度,眼下不能讓張望和容且銜見麵,以免兩人再生事端。


    以容且銜的實力殺筋脈寸斷的張望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


    桃枝頭疼死了,這都是些什麽奇葩任務。


    “不行,萬一一月沒有生出感情,耽誤了你我找道侶怎麽辦?不行!這個不能說,不然賭約作廢。”


    容且銜抿了抿唇,掃了桃枝一眼,似終於大發慈悲道:“好罷,那阿銜隻好降低要求了。”,似在處處退讓,實際以退為進。


    “說吧。”


    “師父每日親徒弟一下罷?”,刻意強調師父和徒弟,削弱桃枝對師徒亂倫的敏感度。


    桃枝腦子空白了一瞬,怔怔看著那個披著她皮囊的人。


    容且銜鬆了呈遇之,呈遇之卻仍然滯在空中。


    仙法嫻熟,劍術高超,修為深不可測,桃枝不由得對容且銜重新刷新了印象。


    容且銜彎腰湊到桃枝麵前,四目相對,呼吸近在咫尺,帶著一絲不可言說的曖昧。


    “不然如何增進感情?憑你拒我於千裏之外的態度?那我不是輸定了?”


    說罷,他抬手緩緩摩挲著桃枝的臉龐,擦拭掉剛剛自己因殺戮沾染在眼尾的血跡。


    眉眼很是溫柔,像極了那天花燈節目光溫柔繾綣的張望。


    桃枝被容且銜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見桃枝不答,容且銜又緩緩道出:“徒弟的要求一降再降,從幻音藤到名份再到一個吻就可以滿足,師父還不知足嗎?”


    桃枝無話可說,接著她問道:“那你的角色我要如何扮演?”


    容且銜:“記住自己是容且銜即可。”


    桃枝:“......”,說了等於白說。


    容且銜麵上浮起一絲笑意:“這不是師父賜予的名字嗎?師父應當知道如何扮演徒弟,畢竟師父跟徒弟同屋住了三年,應當再清楚不過。阿銜也想知道自己在師父心中是怎樣的人。”


    桃枝覺得自己被徒弟拿捏了。


    心情頗為憂傷,養大的徒弟為何變成了歪瓜?


    但她不可能跟容且銜有什麽超過師徒以外的感情。


    畢竟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所有答應他的事都是緩兵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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