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詭異’地吹開了喜樂堂新院的窗戶。


    怕熟睡的人醒不來,夜貓又恰巧的叫了兩聲。


    羅絨兒懷著身孕,被吵醒,不悅的蹙眉,順手將陸競陽推醒讓他將貓趕走。


    怎麽會有貓,真是。


    陸競陽睡眼惺忪的睜開眼。


    兩道聲音緩緩在後牆處響起,是夜巡的婆子在說話。


    “你是沒見過大夫人苦的時候,見了你就不說夫人命好,而說好人有好報了。”


    另一個婆子疑惑:“怎麽說?”


    “大爺剛‘走’那年……”


    床上的兩人都向聲音處‘看’了過去。


    “老夫人險些哭瞎了雙眼,據說眼裏還總是流東西出來,應該是真要瞎了,隨後便一病不起,又因思子心切、不吃不喝,幾次懸梁,是大夫人一次又一次將老夫人從房梁上托下來,為老夫人請大夫,抓藥。”


    “可陸家什麽人家吃得起藥嗎?更何況一家三個要吃藥的,陸家就是有金山銀山也吃不起,更何況陸家還沒有,藥是多貴重的東西,眼看家裏揭不開鍋了,陸老夫人就要熬不過那個冬天。”


    “大夫人想都不想就背起背簍,進了大山,坎兒溝的大山你沒見過,那個大啊,就是經驗老到的獵戶進去了都有可能迷路,大貓和毒蟲多的數不勝數……”


    陸大牛想起了那片大山,深而險,即便是他,每次進去都不敢深入。


    “大夫人卻進去了,一次沒有收獲就去第二次,進的地方沒有好東西,就走遠一點,一次又一次滾下山坡,一次又一次爬起來,挖了藥草就自己用,用不到的就賣了換錢再買用得著的藥材,春夏之季還好,可到了冬天,簡直不是人做的事情,大夫人的手上、腳上啊,都是口子,人都看著不像人了。”


    “天啊,一點看不出來,大夫人原來那麽苦。”


    “那是大夫人不說,苦的何止這些,老太爺病的才重,年年大夫都說快死了,夫人又一次一次堅持著給他吃藥請大夫,往常一年一次的大夫,改成了三天一次,施針、藥浴,什麽辦法都用了,人倒是好起來了,隻是大夫人身體也垮了,可這樣,她也不敢吃藥,拖著病體一天一天的忙,還是林家看不過去了,給女兒請了大夫。”


    聽的婆子都要落淚了。


    說的婆子越說越覺得就是這麽回事。


    她們這些人,誰也不是陸家府邸裏的老人,因為陸家沒有老宅。她們跟夫人的時候,夫人已經是夫人了,威嚴已盛。


    更何況夫人值得一切,如果沒有夫人,她早不知道爛在哪個亂葬崗了。


    何況陸家溝的人都這麽說,定然就是這麽回事:“老爺子和老夫人才是真命好,遇到了夫人這樣好的兒媳婦,咱們夫人更是心善,成婚沒多長時間相公就死了,若是心狠一點的,早就離開這個家了,可是夫人留了下來,還撐起了這個家,也算對大爺在天之靈的安慰。”


    快哭的婆子點頭,心有戚戚:“是啊,大爺若是在天有靈,看得見,得有多欣慰。”


    “可不是,估計都要顯靈,感謝咱們夫人深明大義。”


    “是啊,若真是見了,就像文人說的,未語淚兩行,是這麽說的吧。”


    “是,就是這句。”


    “好在二爺成才了,夫人熬出頭了。”


    “哎,說是這麽說,可二爺成才路上更為艱難。”


    “這樣嗎?”


    “自然,陸家窮啊,紙、筆、先生,哪樣買得起,請得起,就是趴在私塾裏偷聽,二爺那樣的人……”想到什麽立即打住。


    不管二爺曾經如何,如今也不是她們能議論的:“夫人就半夜去墳地裏,撿挽聯,挽聯上有字,將紙錢拚一拚當紙,那鬼火就在眼前晃,大夫人紋絲不動,撿了拚好,又去求私塾先生,私塾先生不答應,夫人就自己去偷聽,聽了回來講給二爺,二爺是爭氣,一考就中。”


    “幸好,老天保佑,幸好,大夫人苦盡甘來。”


    “可不是,大夫人不容易,年輕時勞作過度,到底落下了病根,每逢刮風下雨、手腳就疼得厲害,怎麽會容易,誰又容易。”


    聽的婆子感慨的歎口氣。


    羅絨兒臉色快憋青了,以為陸競陽聽個開頭就該把人‘請’走了,結果還沒有:“聽上癮了?”


    陸大牛急忙下床,他隻是……


    “裏麵住的是不是‘大爺’。”聲音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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