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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幻想過如果有朝一日,我回到過去,我會怎麽怎麽做。幻想過振臂一呼,千騎卷平崗;幻想過舌燦蓮花,博弈於天下;也幻想過左摟右抱,攜美共渡良宵——但是從沒想過會是這樣。”


    “衣衫襤褸,一貧如洗,那也算了;無名無姓,舉目無親,我也認了;滿大街沒一個人從前見過我?我原來這人會隱身術麽?還有為什麽我這麽餓,這是幾天沒吃飯了?如果這副身體不是造物主故意變出來開我玩笑的話,我不得不說,這身體的原主人實在是個可憐到極點的可憐蟲。而當穿越變成北宋時代的野外生存訓練時,一切樂趣便都消失殆盡了。”


    “現在用一個字形容我的感受,就是‘餓’;兩個字,‘很餓’;三個字,‘非常餓’;四個字——我已經沒力氣去想四個字的形容詞了。”


    葉念思高一腳低一腳地走在大街上,默默地胡思亂想著。剛才他見街角邊有一堆乞丐在要飯,想過去湊個夥,沒想到那為首的乞丐張口就是一句黑話。葉念思當時愣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對答。這夥乞丐見他答不上來,便像仇敵般狠狠地瞪著他。葉念思當時嚇得頭腦一片空白,掉頭就跑,還好那幫乞丐也沒追過來。


    “怎麽辦?”葉念思茫然地看著大街。這北宋的東京不愧是當時世界第一繁華的所在,街道兩邊是一望無邊的屋宇:茶坊、酒肆、肉鋪、餐館,櫛比鱗次;珠寶齋、綾羅店、說書場、百草堂,緊密相連。馬路旁耍把戲賣藝、看手相算命、理發修麵整容,各行各業應有盡有;大道之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時不時有路人從自己身邊擦過,卻對自己看也不看一眼,仿佛他與眼前的一切根本不在同一個世界上一般。


    “我會死在這裏麽?”想到這裏,葉念思覺得有些滑稽。


    “王老板,好久不見了,彩鳳姑娘已經等了您好幾天了!快快裏麵請!”清亮爽利的聲音像閃電一般劃破了葉念思昏昏沉沉的大腦。葉念思抬頭一看,他竟然順著食物的香味,不知不覺走到一家妓院前麵。


    “這位客官……你是來找姑娘的,還是來要飯的?”妓院的夥計,或者不好聽點兒叫龜公走到葉念思麵前,一臉狐疑地問。


    “你說呢?”葉念思挺了挺胸膛,挑釁般地看了夥計一眼。雖說咱是來要飯的,可也不能丟了尊嚴!葉念思這樣想。


    “哎喲,您看我這嘴賤……客官裏邊兒請!”夥計愣了一下,立即換了副笑臉。


    “那……那好吧。”葉念思迷迷糊糊地跟著夥計往妓院裏進。雖然明知此事不妙,但箭在弦上,錯了,是食物在眼前,便是斷頭台葉念思又哪裏顧得了?


    “我們這兒有四大公主,四大郡主,個個精通淩辱拷打之絕藝,客官您一定會非常喜歡這兒的服務。不知客官需不需要我為您一一介紹?抑或是客官已有中意的姑娘?”夥計猥猥瑣瑣地朝葉念思眨眨眼睛。


    “呃……好吧。四大郡主都是哪四大?”葉念思硬著頭皮問。四大公主就別去問了,明顯規格比郡主更高,要價也肯定更貴。雖說自己橫豎沒錢,但欠錢總歸是越少越好。


    “我們這兒有晚風,霽月,彩霞,秋水四位郡主。晚風姑娘擅長……”夥計正要滔滔不絕地講下去,葉念思忙打住了他的話頭:“那個什麽……秋水姑娘吧。”四大郡主排名最後,從廣告學角度來考慮,總應該是最便宜的一位。


    “客官您真是好眼力!秋水姑娘是咱們樓新推出的頭牌。她來這兒才不到兩個月,就力壓其他七位公主郡主,成為這裏的女王殿下!連名滿天下,奉旨填詞的柳三變大人都對秋水姑娘的色藝讚不絕口!更為難得的是,秋水姑娘……客官!您怎麽了?”夥計說著說著,隻見他的客官腳一軟,差點從樓梯上滾了下去,忙一把扶住。


    “沒什麽,最近酒色過度,身體有點虛……”葉念思勉強地朝夥計笑了笑。


    “原來如此!秋水姑娘賣藝不賣身,當然最適合客官不過!”夥計作恍然大悟狀。葉念思這邊則是哭的心思都有了:一般妓女欠欠費也就罷了,頂多是抓出去當幾天苦力。誰想到自己隨便一挑,居然挑到頭牌,還是那種賣藝不賣身高雅裝逼型的頭牌。完蛋了,估計今天會被拖出活活打死的。


    “客官,秋水姑娘的房間到了。我就先失陪了。”夥計曖昧地一笑,弓著身,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葉念思硬著頭皮在房門外幹咳了一聲,推門而入。


    房屋裏意外地安靜。葉念思悄悄地走了進去,隻見一扇謄有範寬溪山行旅圖的巨大屏風將房間隔開。葉念思順著小路繞過屏風,卻見路盡處又是一扇百鳥朝鳳的屏風,竟似是這間房間的主人用屏風將整個房間劃成了一個之字型的回廊。


    “不是我這人不愛附庸風雅,主要是再多走幾步路,我可能就得餓死了。”葉念思嘴裏嘀咕著繞過第二道屏風。隻見第三道屏風與第二道屏風的過道之間,居然有個小茶幾,茶幾上還放著一壺茶,一盤小點心。食物啊!葉念思看得當場熱淚盈眶。


    這些點心都是由東京巧匠精心製作,甜而不膩,清爽可口,可說是糕點中的極品。可惜葉念思眼下已經是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哪裏有心思去細細品嚐?葉念思一個箭步衝到茶幾麵前,一手抓了三四個小點心便送到嘴裏大嚼起來。由於吃得急,葉念思沒吃幾個便被噎得眼淚直流。一眼掃到茶幾上的茶壺和杯具,也沒空多想,伸手抓過壺便對著壺嘴猛吸起來。


    這茶水一進嘴,葉念思又流淚了。這分明是開水剛泡出的茶啊!說起來人家頭牌接客,理所當然會泡上上好的熱茶——可是為什麽他喝之前會沒想到?葉念思一邊強忍口中的痛疼,一邊“哇”的一聲把嘴裏的茶水點心全都吐了出來。手中的茶壺一不小心磕在茶幾上,茶蓋翻了。滾燙地茶水從茶蓋的地方傾瀉而下,全淋在他的褲襠裏。


    於是葉念思終於忍不住哭了……


    秋水姑娘正靜靜地坐在房間的最深處拂摸著琴弦。丫環剛剛告訴她,今天來的客官喜歡受折磨,並給她拿來了公主服,麻繩,皮鞭,蠟燭等備用的東西。或許是士大夫們越來越養尊處優的緣故,這年頭犯賤的有錢人也越來越多——她總不可能拒絕別人花錢討罪受吧?


    不過在內心裏,她並不喜歡這樣的恩客。那些家夥在被虐待時臉上露出的那種……痛並快樂著的表情,讓她每次想起都會覺得一陣惡心。也正是這個原因,讓她份外地思念她的師哥:思念他風度翩翩的氣質,英俊秀美的臉龐,他那琴棋書畫無所不會,無所不精的才藝……想到這裏,秋水姑娘的臉上便浮起了一絲笑意。


    這絲笑意立即被屏風後麵的一串叮咣響聲給驚走了。秋水姑娘皺了皺眉,站起身來,身影一晃便來到了案發現場。隻見茶幾上茶壺杯具打翻了一地,茶水茶葉撒得滿地都是。在遍地亂滾的杯具之間,她的客戶把自己的下身脫了個精光,一眼望去便見兩片大腿處燙得紅豔欲滴。見她的眼光掃來,她的客戶立即雙手捂住羞處,眼淚汪汪地看著她,仿佛是她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喲,這位公子,您……看來性子很急啊。”秋水姑娘掩口輕輕一笑,踱著蓮步走到葉念思的身前,曼聲道:“我這還沒用刑呢,您這就為自己上上了。”


    “殺了我吧。”葉念思萬念俱灰。


    秋水抿嘴一笑:“會的,我會好好地,慢慢地‘殺’您的。”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算了吧,當我什麽都沒說。”葉念思垂頭喪氣地道。


    秋水姑娘微微一笑,站在葉念思的眼前輕輕地解開了自己的衣帶:“您可喜歡我這樣?”


    葉念思看了秋水一眼,然後回過頭去看打翻在地上的點心。憑心而論,秋水姑娘或許是每個男人夢中的完全形象,不過他現在餓得兩眼發花,雄性激素這玩意兒就算有,估計也被體內回收成能量了。


    “喜歡我,還是我的衣帶,還是這地上的點心?”秋水姑娘伸出纖纖玉手,輕柔地撫摸著葉念思的臉,說。


    “呃……點心。”葉念思咽了一口口水,艱難地說。


    “你沒有假扮成災民,你本就是災民。餓得不行了就來我這裏騙點心吃。吃著吃著,你噎著了,想喝茶卻又被茶燙著。接著一不小心打翻了茶壺……我可猜得沒錯?”秋水姑娘笑盈盈地問道。


    “我不喜歡被人質問。你老板在哪兒?我要找她投訴。”葉念思吃驚地張開嘴又立即合上,色厲內荏地回瞪著秋水姑娘說。


    接下來的一幕葉念思看得不是很清楚。隻覺得白影一閃,與此同時,他的雙手被狠狠地反銬在背後,一股陰勁從手上傳來,葉念思隻聽得“哢嚓”一響,雙手脫臼了。


    “嘶”葉念思忍不住哼了一聲。


    “我保證您會喜歡這招。”背後的人兒將頭靠在葉念思的肩膀上,輕輕地舔著他的耳朵說。


    “如果不弄折我雙手的話,我保證會更喜歡……”葉念思痛冷汗直流。


    “不,我說的是這招。”背後的人輕輕一笑。


    葉念思隻聽得背後微風舞動,接著一個大力從反銬的雙手上傳來。葉念思隻覺得臂關節處一陣鑽心的疼痛,等他緩過勁時,他已經被高高地淩空高吊在了房梁之上。秋水姑娘笑盈盈地轉到葉念思的麵前,輕輕地扯了扯流仙裙上的衣帶。衣帶很長,一頭連著秋水姑娘的裙子,一頭繞過屋頂的房梁,將葉念思的身體吊了起來。


    “哦,這才是你寬衣解帶的原因。你看我,成天都想些什麽齷齪事兒。”葉念思艱難地朝秋水姑娘裂嘴一笑。這聲音不用問,當然比哭還難聽。


    “還敢強嘴?”秋水姑娘笑靨如花。


    “好吧,再也不強了。不過……你能幫我把褲子給穿上麽?我這人很害羞的。”葉念思說。


    秋水姑娘看著葉念思直發愣。顯然這男人涎皮賴臉的水平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並不知道的是,長時間的饑餓和嚴重外傷使得葉念思整個人早已處於半昏迷狀態。現在葉念思強嘴,不過是他平常潛意識裏的個性使然。而令他仍然保持半清醒狀態的,則是持續不斷地從雙臂處傳來的痛楚。


    秋水姑娘微微一笑,單手成環,輕輕地套住葉念思下身的那個玩意兒:“給我一個不捏碎它的理由。”


    這下葉念思是完全清醒過來了。嚇醒的。


    “等等等等……”葉念思結結巴巴地叫道。


    “我數三下。一,”秋水姑娘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


    “誒我說,你真的是賣藝不賣身嗎?”其實葉念思原本指望處女能更加羞澀一點的。


    “二,”


    “好好好!呃,我和你是多年前失散的親戚……”


    “三……”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蓮舟!”葉念思大聲叫道。


    “啊?”秋水姑娘一怔。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漂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啊!您就饒了我吧!”


    “等等。你,你再說一遍?”秋水姑娘被葉念思喊得一愣一愣的。葉念思的詞,聽格調是《一剪梅》,詩意盎然,雖然聽得不清楚,但絕對是難得的佳作。隻是自己從未聽過,莫非竟是眼前這臭要飯的做的?


    “粉墮百花洲,香殘燕子樓,一團團逐隊成逑。飄泊亦如人命薄,空繾綣,說風流。草木也知愁,韶華竟白頭。歎今生誰舍誰收?嫁與東風春不管,憑爾去,忍淹留啊!”


    “啊?”秋水姑娘這時候已經被葉念思機關槍一樣的詩詞給念暈過去了。手一鬆,葉念思百來斤的身體咣當一聲落了下來。接著便傳來葉念思的一聲慘叫。


    “你剛才說什麽?”秋水姑娘上前一把揪著葉念思的衣領拎了起來,問。


    “我說……我剛摔茶壺上了……”葉念思弓著身子,一臉痛楚地說。


    秋水姑娘又好氣又好笑地拍了拍葉念思的麵頰:“剛才的話,有種你再說一遍?”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隻要你放了我,這些破玩意兒都是你的了。連版權費我都不收你的。”葉念思有氣無力地念道。


    “你……這些詩詞,你哪來弄來的?”秋水姑娘怔怔地聽著葉念思的詞,又驚又喜。


    “我說我偷的你信啊?”葉念思呻吟道。


    “大宋朝重士大夫,這些詞若是你所寫,你早已名揚天下,又豈會連窮得連吃飯的錢都沒有?”秋水姑娘皺著眉頭問。


    葉念思眼前一陣陣發黑,他想翻白眼,卻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了。“敗家子你沒見過啊!”葉念思氣若遊絲地道。


    “為什麽我不信你?”秋水姑娘依舊不屈不撓。問完後半天沒聽見對方回答,一種不詳的預感從心頭升起。一探鼻息,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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