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的一聲。


    天邊炸響一道驚雷。


    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砸下。


    林嘯一愣。


    啊???


    他下意識問:“什麽?”


    儲盈盈也愣住了。


    她都主動投懷送抱了,他怎麽還能裝傻充愣呢?


    她都如此放低身段了,他怎麽還在敷衍回避?


    她可是儲盈盈啊!


    江大的高冷校花儲盈盈啊!


    她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冷遇和恥辱!


    突如其來的失落感仿佛冷雨澆在她心頭。


    滲透進骨血裏。


    經年不幹。


    雨水打濕了儲盈盈的臉,睫毛上沾著雨珠,分不清是雨是淚。


    儲盈盈自嘲一笑,說了聲:“是我唐突了!抱歉,林學弟。”


    嗓音說不清是因為冷,還是傷心,有些沙啞低沉。


    說完,儲盈盈轉身準備離開。


    他不愛她。


    他拒絕了她。


    他看不上她。


    她來的時候有多激動,多自信,多篤定,此刻轉身就有多可笑,多可悲,多可歎。


    嗬。


    是報應嗎?


    從前她拒絕別人的時候有多幹脆利落,此刻她被林嘯拒絕就有多傷多痛多狼狽!


    原來被喜歡的人拒絕是這麽痛,這麽無力!


    難受,香菇……


    林嘯見儲盈盈如此傷心落寞的神情,心底不由得一軟。


    他掏出雨傘,一把撐開。


    快走兩步,把雨傘撐在儲盈盈的頭頂。


    “學姐,雨下得這麽大,不如先去涼亭那兒避避雨?”


    儲盈盈虛浮的腳步一頓。


    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雨傘。


    心裏一暖。


    他還是關心她的。


    怕她被雨淋濕。


    那……好吧,再給他一次表現的機會。


    此時的風很大,吹得人站立不穩。


    雨更大,比依萍回陸家拿錢挨鞭子那天的雨還要大。


    也許老天奶都在助攻,儲盈盈覺得自己應該為愛勇敢一次。


    於是她也顧不得矜持了,趁機挽住了林嘯結實的胳膊。


    林嘯愣了下。


    但眼下風大雨急,也不是計較這些細枝末節的時候。


    便由著儲盈盈挽著自己,兩人一塊兒跑進了八角亭躲雨。


    儲盈盈從手拿包裏取出紙巾,擦了擦了臉和脖子。


    見林嘯的俊臉也濕著,她便抽了幾張香噴噴的印花紙巾,給他擦雨水。


    林嘯身子一僵。


    下意識就想躲開。


    他可不是個隨便的男人。


    儲盈盈手下一空,眸底掠過一抹失落。


    卻也沒再勉強,而是把紙巾給了林嘯,讓他自己擦。


    林嘯接過紙巾,道了謝,仔細擦了擦。


    二人在石桌前坐下。


    亭外大雨傾盆,雨聲嘩嘩。


    亭內靜謐無聲,相顧無言。


    儲盈盈看著近在咫尺的林嘯,漂亮的眸子再次浮現被拒絕的失落和痛苦。


    更多的是茫然無措。


    她儲盈盈第一次追一個男人,這麽用力,卻被拒絕得如此徹底。


    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做什麽了。


    也許她應該迂回一點,曲線救國,不該這麽直接。


    好想撤回今天說的話。


    她就不該出現在這裏。


    好無力。


    好想發癲。


    可她不能。


    她至少不能在拒絕自己的男人麵前發癲。


    她得忍著。


    她還能忍。


    儲盈盈用力捏著自己的手指,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默然半晌。


    儲盈盈終是忍不住輕聲開口道:


    “學弟,咱倆第二次聊的劇本,是不是和此時此刻很像?”


    她說的是,下雨了,兩人一起進亭子裏躲雨的橋段。


    唯一不同的是,在那晚的顏色劇本中,刺客林徐行擁抱了謝家千金謝脈脈。


    而現實中的職業舔狗學弟林嘯卻拒絕了校花學姐儲盈盈。


    他到底還是嫌棄她。


    厭惡她。


    儲盈盈想。


    如此一來,不被愛的負麵情緒裹挾住了她,連她也覺得自己不配被愛。


    聞言,林嘯愣了愣。


    他念那些劇本時多少有些完成任務的心態。


    盡管念的時候全情投入,聲情並茂。


    但一切都是為了生意。


    他念完就算。


    從不在腦海裏回味那些細節。


    所以此刻,他在腦子裏檢索了一番,才想起儲盈盈說的那個場景。


    他淡淡點頭。


    “是啊。不過,生意歸生意,現實歸現實,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儲盈盈卻像是被摁了某個開關,突然眼睛一亮。


    她低頭,在手機上熟練地操作了一番。


    然後看著林嘯,黛眉微挑,緩聲道:


    “現在,林學弟你告訴我,生意和現實一樣了麽?”


    林嘯一愣。


    一看手機,手機已收到提示。


    脈脈不得語預定了他下午一點到兩點的時間。


    十萬元已經到賬。


    林嘯蚌埠住了。


    他自然是不會跟錢過不去的。


    昨天給小姨下單私廚服務,花了兩萬。


    明天就十月了,又到了要給護工小賀發工資的日子,小姨的住院費也要接著往下續費……


    還有別的日常開銷,到處都要花錢。


    這十萬塊,一個小時就能賺到,又不會耽誤下午三點到五點的行程。


    他沒有理由拒絕。


    於是林嘯一秒鍾切換到打工人牛馬的狀態。


    “一樣了,學姐。”林嘯態度恭敬又誠懇道。


    儲盈盈自是不知道林嘯腦袋瓜裏的算盤珠子都打得冒煙了。


    她見林嘯終於不再是那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神態,心底陡然一鬆。


    早知道用錢就能搞定,那她還傷心個什麽勁兒啊。


    來日方長。


    雖然金錢買不來愛情,但是可以買來快樂。


    於是她這次委婉了些許。


    “林嘯學弟,我冷。”


    營業狀態的林嘯自然不可能用鋼鐵直男的方式回應說:


    “哦,你冷啊,但我沒有多餘的衣服給你穿。你忍著吧。”


    他不傻。


    也不聾。


    他其實早就聽到了儲盈盈那句抱抱她的請求。


    他不是一個死人。


    當聽到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女學姐提出如此考驗老幹部道心的要求時,


    他年輕生猛的心底並不會古井無波。


    可他本能地害怕。


    他不知道這一抱,會冒出多大的事兒來。


    他是個典型的防禦型選手,從小就小心翼翼地活著。


    他感受到的愛,就像喜瑪拉雅山頂的氧氣,很稀薄。


    就這,還是有條件的愛。


    他隻有很乖,很懂事,考取滿分,才能得到父母一點漫不經心的肯定。


    除此之外,等待他的,常常是審視、挑剔,甚至嫌棄的眼神。


    他常常懷疑自己是父母撿來的孩子,他問過一次,可父母堅定地說不是。


    林嘯心裏明白,他看似很正常,很普通,其實骨子裏是一個自卑的人。


    因為他從未體驗過被父母全然愛著的感覺。


    他羨慕那些敢想敢做,活得恣意灑脫的人。


    他不行,他怕失控。


    可現在,不缺錢並且莽撞的儲盈盈給缺愛但是謹慎的林嘯加了一層厚厚的防護罩。


    有了這層殼子,林嘯心裏那個一直勸他要理智、要克製自己的小人就舉白旗了。


    因為在生存麵前,在賺錢麵前,這些規訓他的三觀都可以往後稍稍。


    於是,職業舔狗狀態的林嘯十分貼心地握住儲盈盈微涼的雙手。


    給她搓了搓。


    哈上兩口熱氣。


    再關切地問道:“好點了嗎,學姐?”


    這是儲盈盈第一次預約林嘯線下的服務。


    她驚呆了。


    沒想到,真人的體驗會如此之好。


    她感受著自己的小手被裹在林嘯大掌之下的溫熱。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感動得她熱淚盈眶。


    儲盈盈點點頭,嗯了聲,聲音又嬌又甜。


    隨著時間的流逝,冷風吹來,淋濕的旗袍裹在身上越發濕冷。


    要是不曾被溫暖過,儲盈盈覺得自己可以死忍下去。


    可現在,手上有多暖和,身上心裏就有多寒冷。


    一場秋雨一場寒。


    突如其來的寒意無孔不入,直往人的每一個毛孔裏鑽。


    儲盈盈從未像此刻一樣,如此渴望一個溫暖的懷抱。


    可她先前已經提過要求了。


    被林嘯婉拒了。


    她要是再提,


    再被拒絕,


    那她真的會受不了的。


    儲盈盈無限渴望地看著林嘯的胸膛,唇瓣越抿越緊,卻遲遲不曾開口。


    真的好想要抱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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