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按著普通人的腳程,想要把這棲霞山逛一個遍的話,沒有個七天七夜是拿不下來的。


    祁樂沿著蜿蜒曲折的山道一路往上。


    道路兩旁樹木叢生。


    時而會有一些野獸跑出來,但在瞧見祁樂這個人的一刹,那便掉頭撒丫子就跑。


    祁樂在轉過了兩個山道之後,便能夠看見山巒之間,每隔幾裏路之外,便有一些炊煙嫋嫋升起。


    看得出來,這棲霞山之中也是住著一些人家的。


    夕陽西下,祁樂還碰到了一個砍樵的樵夫。


    那人的身上背著巨大的一捆柴,隻是淡淡地掃了祁樂一眼,憨厚的眸子裏麵閃過了一抹訝異。


    顯然像祁樂這般生人,尋常時節,是不會來這棲霞山上的。


    夜幕很快降臨了下來。


    此間夜深露重。


    整個山林之間,莫名的蟲叫聲嘰嘰喳喳。


    祁樂體表有一圈淡淡的法力,將他與周遭的一切所隔絕。


    免得此時此刻的露水將他的衣裳打濕。


    半晌,他已經進入到了棲霞山非常深的地方。


    腳下的這一條山道眼下已經不能夠稱之為道路了。


    早就已經荊棘密布。


    隻是偶爾出現了一些腳印,倒是證明著此間,曾經有過人的到來。


    祁樂的麵前出現了一座老舊的蘭若。


    這一座蘭若,顯然已經荒廢許久了。


    但此刻一眼掃過去,其內卻有一些篝火在搖曳。


    似乎是有人在裏麵過夜。


    祁樂邁步走過了這一片荊棘,頭頂有一輪彎月,灑下清冷的月光。


    祁樂立在了這蘭若門口。


    其實今日隻是七月二十三。


    距離春明鳥給祁樂所通知的八月初才會是那夔水城現世的時間,還有十天左右。


    但祁樂見不得山下那些尋常人家,因遭受兵燹而家破人亡的場麵。


    故而,他眼下早早地踏進了這棲霞山之中。


    祁樂慢悠悠地朝著那蘭若走去。


    眼前那一篷篝火越來越大。


    那裏坐著一個書生模樣的人。


    他坐在篝火之前,手裏麵握著一個小木棍。


    木棍子上插著一個饅頭。


    他正在用火烤饅頭。


    而在那書生的背後,有一個石製巨大的佛陀頭像。


    它已經斜斜地倒在了地上,巨大的腦袋已然裂成了兩半。


    那書生顯然是沒有想到,夜已經深到了如此地步,居然還有一個人會到來。


    他掃了祁樂一眼,整個人一個激靈,手中的木棍顫抖了一下。


    那饅頭直接從上麵掉了下來,向前滾了兩步,落在了祁樂的腳前。


    祁樂彎腰將這一個已經烤得有些發燙的饅頭撿了起來。


    拍了拍上麵的灰,遞給了那書生。


    “這位先生,此刻夜深露重,我想在這佛寺之中休息一晚上,不知可否?”


    祁樂開口詢問道,但腳步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話音落下的刹那,他已經坐在那書生對麵,探出兩手,很自來熟地在那篝火上,烤起了自己的手。


    書生臉上洋溢著一抹真誠的情緒,從祁樂的手中接過了那一個熱饅頭:


    “先生,這座佛寺已經破敗很久了,本就是無主之物,先生若是想要在此過夜,無需問我。”


    說著,這書生晃了晃手中的饅頭,他咬了一口。


    想了想之後,從自己旁邊的包袱裏麵又取出了一個饅頭,遞給了祁樂說道:


    “眼下,這兗州到處都是在打仗,兵荒馬亂,不知先生吃晚飯了沒?要是沒有的話,我這饅頭也算是將就!”


    祁樂不客氣地從這書生的手中將那饅頭接了過來。


    他掃了這小子一眼,笑了笑之後,手腕一翻,手中多出了一壇桃山酒。


    他將這一小壇桃山酒扔給了書生,笑吟吟道:


    “在下丁鈞,今日能在這老舊的蘭若之中和先生相遇,也算是有緣。這壇酒算是我請先生的。”


    那書生抱著桃山酒壇子,立刻打開,咕嚕咕嚕地灌了幾大口。


    旋即用自己的袖袍,擦了擦嘴,臉上浮現出一抹極其享受的暢快神色:


    “好好好,今日能在此間偶遇先生,更能喝得如此人間美酒!實乃張某之幸事!”


    語罷,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兩下。


    又舉起了桃山酒,直接一飲而盡。


    臉上還浮現出了一抹強烈的意猶未盡的神色來。


    他極其渴望地看著祁樂說道:“先生,這酒端的是好喝,就是這酒壇子呀,確實有點小,我兩口就喝完了!”


    說著這張姓書生還打了一個酒嗝,臉上已經浮現出了一抹駝紅。


    在麵前篝火的映照之下,更顯得其醉眼朦朧。


    祁樂瞧得頗有意思,哈哈大笑之間,手腕再一翻,又多出了一壇桃山酒扔給了這書生。


    這書生將這一壇酒打開。深深嗅了一口濃鬱的酒香。


    他眯起了眼睛,整個人已經享受到了極點。


    他舉起酒正想要喝一口,但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


    他很鄭重地將這酒放在了一旁,然後衝著祁樂說道:


    “先生實不相瞞今夜這佛寺之中,不僅有我在,我媳婦也在。


    “你這酒太好喝了,我讓我媳婦也出來喝兩口吧!”


    祁樂聞言挑了挑眉。


    要知道他的神念可是籠罩在四周的。


    此間除了自己和這書生兩個人,哪裏還有第三人?


    這小子怕不是真的喝醉了吧。


    也就在祁樂心思閃爍之際,一幅極其詭異的畫麵出現了。


    隻見祁樂的麵前,這張姓書生忽然微微偏過了腦袋,猛地張大了自己的嘴巴。


    嘴角咧開,一直要咧到他的耳根子。


    旋即他,緩緩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直接將左手伸進了自己的嘴巴裏麵。


    一直往下伸。


    仿佛他要用自己的嘴巴,將自己的整個手臂都給吞掉一般。


    下一刻,他從自己的肚子之中,徑直拉出了一個穿著紅色襖子紮著一個貴婦發型的女子。


    這女子一落在地上,美目便深情款款地落在那書生身上。


    那書生立刻向她介紹了一番麵前的祁樂。


    尤其在地上那一壇桃山酒之上,他重重地強調了兩句。


    這女子頓時眼中冒出驚喜,她衝著祁樂斂衽施禮,捧起麵前的桃山酒咕嚕咕嚕灌了一口。


    而就在她喝酒之時,那書生卻是身子一歪,往旁邊的稻草堆裏麵一滾。


    整個人直接睡過去了。


    不一會兒,此間便鼾聲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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