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遲遲找不到,本來至少要休息一個月的蔣明鏡心急如焚,半個月就出院了。


    出院後,立馬去了蔣家老宅。


    蔣明鏡進書房時,蔣老爺子正拿著棋子看著桌上的棋局。


    華良集團本就是整個江州市乃至東北最大的集團,是蔣家和鄧家結合合並的產物,前期涉及軍工,而後產業涉及地產、醫藥、娛樂。


    蔣明鏡參與後,隨著布局深入,又加入了金融、投資、醫療科技、保險與人工智能,如此造就了一個龐大的不可撼動的集團。


    這近一個月的停擺,讓蔣老爺子深刻地認識到了蔣明鏡的能力與實力。


    華良已經不再是當初的華良了,他也不再是當初的他了。


    聽到敲門聲,蔣愛國抬眸,放下棋子,指了指棋盤對麵的紅木沙發。


    “來了,坐。”


    “嗯。”


    蔣愛國同尋常一樣,一臉嚴肅。


    蔣明鏡順勢坐下,看了眼棋局,才抬頭看他。


    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看到他了,老人似乎蒼老了些,頭上多了許多白頭發,看來最近的事,他確實下了很大的決心去做。


    “我聽說我的病危通知都是你簽的。”


    老人兩手拄著拐杖,眸光一凜:“哼,兔崽子,不然誰來簽。”


    蔣明鏡垂眸,眸光沉沉,語氣裏聽不出情緒:“父親和孫笑珊的事情我聽說了,您親手把他們送進去的。為什麽,從前您從來都像著我,也不相信我?”


    蔣愛國沉默了許久,唇邊翕動,卻像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良久,才歎聲道:“你看中的人確實有兩把刷子,她料準了她來我一定會看證據,從前是剛愎自用,不食人言。”


    “淮左的夜場開幕式有人刺殺你的事,我也查出來了,你一直懷疑是我,其實是我的一個傭人,他是孝閑安排在我身邊的,你跟我說完,轉頭他就把你的行程告訴了孝閑。”


    蔣明鏡抬眸,瞳孔中藏著說不清的情緒,原來是一個誤會。


    但是他也不在意了,他當下隻在意“她”。


    “她”是誰不言而喻。


    “她有沒有和你說什麽,讓你看證據她應當煞費苦心吧。”


    蔣明鏡小心翼翼地問,眼神裏充滿了期待。


    蔣愛國卻冷哼一聲:“你那個小女朋友和你一樣,是個會說服人的高手。”


    蔣明鏡唇角微微牽起,還沒得意一分鍾。


    就聽蔣愛國說:“可惜人家的心思沒在你身上,她要我做這件事,提出的交換條件是離開你。”


    牽起的嘴角慢慢放下,她竟是這樣許諾爺爺的。


    她還是不肯原諒他嗎?


    怪不得爺爺會答應,一時間胸中不知道是憤怒、失望、難過還是心疼,各種複雜的情緒,最終匯成唇邊的一抹苦笑。


    出了老宅,董叔問他去哪兒,他坐在後座發了好久的呆。


    “先生,先生,咱們現在去哪兒?”


    直到董叔叫了他許多遍,他的思緒才回攏。


    “去景榮吧。”


    景榮的主臥還殘留了她存在的痕跡,她走時的東西都沒動,穿過的衣服也都在,梳妝台上還有她最愛的兔子發卡,好像空氣中都還有她的味道。


    主臥裏堆滿了她喜歡的古建玩具,她已經拚好兩座榫卯結構的佛寺。


    他拿起佛寺,薄唇緊抿,眸色暗了暗。


    抬頭時卻發現了床頭櫃上的相框,是他偷買來的她的照片,他記得放在客廳的,是她動過了。


    看著照片,這才想起,他們之間都不曾有過一張合照。


    他床邊坐下,打開手機,壁紙是她的睡顏,這張照片還是他囚禁她那段時間,他偷拍的。


    她安靜睡著的樣子才是最乖的,長長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片陰影,唇邊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可當時也是他欺負她最多的時候,讓她一直記恨著他。


    他摸了摸心髒的位置,心不知為何隱隱作痛。


    他順勢在床上躺倒,枕頭和被子上還有她的味道,他包裹住自己,深深吸了一口。


    為什麽她這麽決絕地不要他了呢?


    看來她真的不愛他了吧。


    他閉眼眼角濕潤,轉頭睜眼卻看見了枕頭下有個東西。


    床頭燈燈光昏暗,他打開大燈,拿出來看,竟是一隻祈福平安的祈福袋,上麵印有慈恩寺的標誌。


    他皺了皺眉,轉頭看向枕頭,發現另一個床頭櫃上有一個信封。


    他打開來,竟然是一封信。


    ……


    “展信佳,


    明鏡:


    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踏上一段連自己都不知道結局的旅途。


    希望你不要怪罪我的不辭而別。


    自從哥哥去世,我仿佛迷失了方向,在這個世上愛我的人都不在了。


    那時的我,宛如行屍走肉,踽踽獨行,我不止一次想為什麽倒黴的總是我。


    我也不止一次想如果那年在葬禮上沒有遇見你,如果你沒有強勢進入我的生活,現在的我會變成什麽樣。


    我曾經討厭你的強勢、氣憤你欺騙我、厭惡你強迫我,到後來我都分不清愛恨了,如今想來卻也感謝你替我遮風擋雨、抵擋困境,容我有棲身之地。


    你不要因為我的抑鬱症而內疚,因為我曾經得過抑鬱症,有病史,我曾經不止一次企圖結束自己的生命。


    我有很多不好的思想也從未和你說過。


    我嫉妒過古知今與你門當戶對,憤恨過自己的身世不足以與你相配,有過不甘心,為何我不能同她一樣擁有清白的身世,能夠分享你的過去,共度你的未來。


    周縣不是我的家,東北也不是我的家,我一度不知道我的家在哪裏,但我現在好像找到方向了。


    曾經我因為哥哥才喜歡東北一些,後來是因為你。


    東北的雪太冷了,但其實我還想同你一起再看一眼林海雪原。


    可我知道愛不是占有,愛是平等和尊重,而我們之間永遠都不會有平等可言。


    人就是這樣的吧,總想要得到自己得不到的東西。


    感恩你照顧我良多,山水一程,就像訣別書裏寫的:


    朱弦斷,知音絕。明鏡缺,夫妻分。朝露曦,緣分盡。


    我們就走到這兒吧,願你有光明的未來。


    言猶未盡,再祈珍重。


    朝露。”


    他拿著信紙的手不停顫抖,信紙上有明顯暈染的痕跡,她寫這封信的時候哭過。


    他眼眶微紅,看完後,一滴淚也落在了上麵。


    憑什麽,留他一個人,談什麽光明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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