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冬天結束了,春天還會遠嗎?


    半個月過去了,賀朝露邊和鬆音打電話,邊整理去湘西的衣服,兩人正好商量穿什麽。


    賀朝露說:“南方正是草長鶯飛的春天,應當不會像東北的四月這麽冷的,帶一件羽絨衝鋒衣應該夠了。”


    鬆音笑了笑說:“也是。”


    手機震動響起,賀朝露一看屏幕,和鬆音說:“鬆音,你等下,我有個電話進來。”


    她掛了鬆音的微信語音,接起電話。


    對麵聲音有些嘈雜,英國現在應該是白天,蔣明鏡清冷地聲音傳來:“明天就要去湘西?”


    她笑著說:“對啊。”


    蔣明鏡聽到了她的笑聲,也輕笑:“很開心?”


    賀朝露站起身來,扶住衣櫃的隔板。


    “嗯,能保護古建,還能去旅遊,同學們都很興奮。”她頓了頓問:“你那邊有點吵,在開會嗎?”


    蔣明鏡點了支煙,抽完第一口煙,語氣淡淡說:“嗯,開會間隙,想著你應該還沒睡。”


    賀朝露聽到了打火機的聲音,猜到他應該又在抽煙,他這一天要抽多少煙啊。


    “你......不要太忙了,晚上早些休息,抽太多煙對身體不太好。”


    她聽到聽筒那邊發出一聲輕笑,蔣明鏡緩聲道:“擔心我?”


    賀朝露立刻反駁,卻結巴了:“沒...才沒有。”


    電話那頭似乎有人在喊他的英文名,他開口,語氣比剛剛快了些:“你也早點睡,記得每天給我電話,晚安。”


    她嗯了一聲,電話那頭就掛斷了。


    事實上,雖然是對她去湘西提出的要求,但自從蔣明鏡沒回來的這半個月開始,他隔幾天都要和她通話。


    大多數時候都是聊些有的沒的,不過一兩分鍾,掛了電話後,賀朝露總覺得什麽都沒說。


    但人一旦習慣了之後,好像不打,又覺得不舒服,即便沒有事情可聊。


    她隨手拿了件抓絨休閑大衣放進了行李箱,想著最後兩天的旅行可以用。


    收拾完行李,又和鬆音打了聲招呼,因為要趕一大早的飛機,當天早早便睡覺了。


    次日,下午三點,飛機降落在貴州的鳳凰銅仁機場。


    恰好個大晴天,晴朗的天空上隻飄了幾朵雲,機場位於雲貴高原,出了艙門的每一位同學都忍不住發出感歎。


    那藍天和白雲離地麵都很近,雲低低的風也低低的,好似抬手就能抓住雲朵一般,四周都被春山包圍,一片翠綠,春天已經在南方生根發芽。


    鳳凰銅仁機場是位於湘黔地界交接處,既位於湖南鳳凰,又位於貴州銅仁地界,但是是個小機場。


    這次的考察修複工作依舊是梁京墨老師帶隊,出了安檢,梁京墨就召集了所有同學坐上了大巴車。


    梁京墨上了大巴就拿起話筒,和大家說一些細則:“同學們,我們接下來兩周計劃如下,今天車子行駛至湘西鳳凰先對那裏的土家、苗、侗等多個民族的吊腳樓進行考察和搶救性修複指導,時間為一周,最後一天白天可以在鳳凰當地逛一下,傍晚將返程回到貴州銅仁去到當地的一個苗族聚居區,當然還是我們常說的武陵地區,對那邊的一處依山傍水的苗族吊腳樓進行考察,但需要注意的是越是在山裏麵,越是在交通不便的地方,吊腳樓的保存越好。所以我們此次進入深山,最重要的是安全問題,希望各位同學聽從當地向導指揮,以安全第一,安全最重要為前提,為當地吊腳樓保護工作,做出一份貢獻。”


    而後大家鼓掌的鼓掌,提問的提問。


    聽完梁京墨的安排,賀朝露同鬆音說:“第一周最後兩天,我們在鳳凰縣城多買點吃的和生活用品,麵包巧克力水肉幹是一定要買的、一次性內衣褲、雨靴、手電筒、多功能刀具,如果有的話也要備上,山區萬一物資不夠,還能有個救急。”


    鬆音連連點頭,挽著她的手說:“朝露,你說你怎麽每次都考慮這麽周到,這麽賢惠,誰能娶到你,真是福氣。”


    賀朝露反握住她的手臂,戳她的咯吱窩,開玩笑說:“那你娶我吧,我還能給你生娃呢!”


    鬆音笑嘻嘻道:“這可是你說的哈哈哈哈。”


    到了鳳凰古城內,雖然很疲憊,但大家難掩興奮,放下行李就來到了沈從文筆下的白塔。


    當晚,幾個同學就結伴而行,沿著鳳凰古城的母親河沱江走了一半的古城,梁京墨已經來此多次,也做了相當多的工作,便早早回去休息了。


    等回到酒店,同學們已經累癱了,大家一早起床晚上又是暴走,賀朝露和鬆音到了酒店就不想動了,又累又困。


    賀朝露躺在床上,想到還有事情要做,她拿起手機給某人發了條短信。


    【今天太累了,好困,已到酒店,平安,明天再打給您。】


    等洗完澡出來,就收到了一個言簡意賅的“嗯”。


    第二天,大部隊就緊鑼密鼓地在古城及周邊開啟考察以及搶救性修複工作。


    很多遊客一開始不解為什麽,他們一群人拿著工具、紙和筆,在街上遊蕩,有些好奇的遊客便詢問,大家會簡單地科普下保護古建的原因,以及鳳凰古城乃至鳳凰縣內古建的情況。


    鳳凰古城內主要保護古建是明清時代的吊腳樓建築,遺址,當然還有一些特色民居,是西南地區現存文物古跡最多的縣市之一。


    吊腳樓都是中國南方少數民族一種特有的建築形式,作為西南少數民族的傳統民居,是武陵地區、巴楚文化的活化石。


    它建築框架完全采用木材、榫卯結合方式建成,飛簷翹角,木門木窗,修建不用一釘一鐵。所謂“腳”者,其實是幾根支撐樓房的粗大木樁。


    吊腳樓形態各異,有一種主要的形態是依山傍水而建,建在水邊的湘西吊腳樓,伸出兩隻長長的前“腳”,深深地插在江水裏,與搭在河岸上的另一邊牆基共同支撐起一棟棟樓房。


    在山腰上,湘西吊腳樓的前兩隻“腳”則穩穩地頂在低處,與另一邊的牆基共同把樓房支撐平衡。


    這是鳳凰古城內,沱江兩岸最常見兩種吊腳樓形態,由於古城已經完成了較為徹底的商業化,為緩解人類活動加速古建老化,隔一段時間便要對古建進行修複,畢竟這樣的古建,隨著時間變遷,慢慢便會消失在曆史長河中,文化瑰寶看一看少一天,隻有摸清建築的原理,才能讓這麽吊腳樓古建技藝傳承下去。


    所以梁京墨帶領團隊此行,一是利用古建的專業知識對既有的吊腳樓進行修複指導,二是深入去考察吊腳樓的建成過程,幫助該項技藝傳承,並留下數字化影像資料,供後世人參考。


    但是這些工作並不賺錢,因此大多由政府單位承辦、提供專項資金,大家也都省著花,總想買點好材料,好工具。


    很多遊客,即便解釋了也是似懂非懂,但至少讓大家知道中國的古建已經越來越少了,滿地高樓平地起都是西式鋼筋混泥土,古建的榫卯結構,很有可能有一天也會消失殆盡。


    賀朝露還記得前段時間無意間看到一則新聞明清的古建文保院落,本應該被保護起來的曆史被任意改成日式建築,做成了日式餐廳,改變了古建的原始風貌,而且日式風格台明擴大到簷外,一部分雨水會濺到柱子加快槽朽,一部分雨水滲入台明則會導致地基下沉,對古建的造成不可逆的損壞,且整個院落不止一處被破壞性整改。


    對於古建文物修複工作者來說,中國的古建被這樣糟蹋,何其痛心。


    沱江兩岸,正是草長鶯飛的季節,雖然有些陰冷,但同學們的熱情是高漲的。


    時間有限,同學們分為兩人一組,在當地專家的帶領下,各自去到古城內外的文物建築進行考察和修複。


    古城少數民族眾多有苗族、侗族、布依族、土家族等等,賀朝露和鬆音一組,接待他們的是個土家族的帥哥哈列。


    染黃的短發、有著陽光一般的笑容,皮膚黝黑,笑的時候卻能露出一口大白牙,哈列在土家語裏意思是小狗,看他這樣子倒真的像是小狗。


    大學畢業後,哈列沒有像其他同學一樣去大城市或是縣城打工,他對自己家鄉和民族的文化感興趣,父親又是木匠,母親是當地土家族婦女,因此他就開始自學古建,開始吊腳樓的保護工作。


    他的所有古建知識幾乎都來自於自學和父親的教導,這位沒有讀過書的父親竟然是吊腳樓的建築大師。


    由於時間緊湊,幾人到達文物保護建築地後,就不再聊天,開始緊鑼密鼓地工作。


    賀朝露從前隻在照片視頻上見到過吊腳樓這種建築形式,實地考察時,極為震撼,依山傍水的幾棟樓,石木結合,上覆青瓦,整棟建築都由木材搭建而成,不用一釘一貼,全靠榫卯結構連接幾棟樓。


    這幾個少數民族把傳統古建對於榫卯結構的運用發揮地爐火純青,應當說與山西的應縣木塔比,也是不相上下的。


    她細心拍照、記錄,哈列則在一旁耐心解釋,土家族關於建造吊腳樓的要求。


    古建的榫卯結構幾乎是大同小異的,但根據各地的情況,民眾對於建築的要求卻不同,在這些需求的基礎上,對建築進行修改,合理利用榫卯。


    因而很快,她就知道了整體情況,鬆音則繞道到了山上,去查看吊腳樓背後的構造。


    幾人通力合作,很快就發現了這座吊腳樓側邊歪斜是由於受力問題,一側受力不足,需要再它反方向的主要支撐腳加固。


    確認好了原因,當地木匠和工人就開始緊鑼密鼓地施工了,由於是文保建築,並不能像自家房子一般隨意改動,大家隻能小心翼翼地來。


    第一天過得很快,太陽快下山時,工人們便停工了。


    哈列盛情邀請兩人去他家吃晚餐,但天色已晚,哈列家又在古城外頭的一個寨子,兩人便拒絕了。


    剛到酒店,賀朝露沒想到蔣明鏡會主動打電話過來。


    她走出去接,走到沱江邊上,靠著欄杆,因為尾部,來往遊客並不多,隻有當地居民背著小背簍來回穿梭,遠處江上聽著幾艘小船,燈火已經悄然升起。


    蔣明鏡語氣淡淡地問:“你那邊應該是晚上六點了吧。”


    她輕聲回答:“嗯,剛剛結束。”


    他輕笑:“第一天感覺怎麽樣?”


    “很開心。”


    賀朝露同他講了在這裏一天的所見所聞,好像這麽長時間以來,兩人都沒有友好地說過這麽多話。


    “......我們同哈列商量好了,明天早些時候收工,去他家吃土家族的菜。”


    蔣明鏡低頭俯瞰倫敦城的繁榮,隔著電話,卻能感受到賀朝露對於湘西的喜愛和喜悅。


    他曾經一度迷戀徒步,也走過一些山區路線,湘西貴州一帶多山,雖然沒去過鳳凰,卻跑過一些其他徒步路線,大致能想象到她所說的風景是如何的。


    他也不自覺勾起嘴角,眼前好似能看到她眉飛色舞的笑臉。


    突然,很想見她,想把她擁入懷中。


    電話裏又傳來聲音,流露出驚喜的語氣:“蔣先生,這裏的星空也很美,要是您也能看到就好了。”


    他笑了笑:“等我回來,也不是不可以。”


    賀朝露一怔,他竟想要來找她?


    “這裏住宿條件不好,條件也艱苦,而且下周我們馬上要進大山了,蔣先生,金尊玉貴的身體可住不慣這裏的。”


    她說這話是有些俏皮,蔣明鏡第一次見她這樣調侃他,倒是縱容地膽子越來越大了,當著他的麵就敢編排他。


    “好了,我還有事,先掛了,早點休息。”


    賀朝露聽到電話那頭董叔的聲音,想來他又要忙了,沒再多言,隻說了聲好,便掛了電話。


    之後幾天,依舊是哈列帶領他們加快進度進行修繕工作,每日工作勞累,卻很開心,這裏山清水秀環境好,民風也淳樸,每天都會發生一些有意思的小事,到晚上電話,賀朝露就有一搭沒一搭地同蔣明鏡說,這樣持續了好多天。


    直到最後一天,鳳凰縣的修複工作完成,要趕往貴州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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