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慎之捧起懷裏紀妙妙的臉,卻發現完好無損,頂多下巴處被蹭掉了一些粉底,根本不是剛剛傳達的人所說,被打了好幾下,臉都紅腫了。


    倒是他望過去,另一人的臉確實是腫了,他不禁疑惑皺了皺眉。


    他又把紀妙妙拉出懷裏,讓她轉了一圈,除了她哭紅的雙眼,好似並沒有什麽傷痕。


    “哥,頭,頭疼頭暈,這個賤女人扯著我的頭發往牆上撞。”


    紀慎之不知真實的情形,以為妙妙真被欺負了,又摸了摸她的頭,好似也並沒有紅腫,他從小看著妙妙長大,頭上的紅腫雖然很難看出,卻知道妙妙從小就是有些孩子氣,得理不饒人,有時候會撒謊使點小性子,尤其是在蔣明鏡這個人身上,她從小就仰慕他,總是想法設法,讓他帶她一起參加他們的局。


    他身為哥哥寵愛她,但也知道跟這樣的人妹妹是不會幸福的,卻還是拿她沒辦法,少女的心動又豈能控製。


    紀妙妙和淮左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圍向了他們,不知他們身後跟著另外一個女孩,已經聽著他們安慰紀妙妙,在一旁站了許久。


    紀慎之抬頭望去,女孩依舊站在那裏,看著他們說完話,臉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見,甚至半邊臉都有些紅腫,像是下了死手的,明眼人看來並不像賀欺負了妹妹,倒像是妹妹打了賀朝露。


    他有些擔憂地望向牌桌對麵的男人,男人麵無表情,好整以暇地看著女孩。


    賀朝露孤零零地站著,看著所有人都圍著另一個女孩安慰女孩,卻什麽都不說。


    紀慎之反應過來可能事情有蹊蹺,並不是紀妙妙那幫好姐妹說的那般,他不願意往他心中所想的可能性去想,若是這樣他不知道蔣明鏡會對妙妙做什麽,也有些後悔,剛剛就不該和妙妙說賀朝露是賀家的私生女,讓她生了嫉妒心。


    可為何賀朝露就站在那裏,也不去向蔣明鏡訴苦,蔣明鏡也不慌不忙地坐在那裏?


    他看不懂兩人,卻看到了身邊的淮左,心生一計,急忙問:“淮左,剛剛發生了什麽?妙妙怎麽和賀小姐起了衝突?”


    淮左也是個人精,說出實話,又得罪紀慎之又得罪蔣明鏡,況且他還想趁此測試下蔣明鏡的反應,便說:“我也沒看到發生了什麽,我到的時候兩人就在洗手間門口大眼瞪小眼了。”


    被圍在人群中的紀妙妙,便來了勁兒,衝周遭姐妹使了眼色。


    姐妹你一嘴我一嘴說了起來。


    “妙妙不過說了她幾句,她便對妙妙動起手來。”


    “是啊,還威脅妙妙,如果敢告訴你們,就打死妙妙。”


    “妙妙這頭會不會腦震蕩啊?”


    “就是啊,這人下手也太狠了,還有她那臉是她打妙妙的時候,妙妙還擊的。”


    “妙妙,年紀還小,說話溫柔,性子又可愛,怎麽會打人呢?”


    妙妙聽著話便在哥哥懷裏落了淚,哭著說:“哥哥,我隻不過想同賀姐姐交個朋友,賀姐姐上來就罵我說我不配做她朋友,還叫我滾,靜春看不慣,幫我還了句嘴,她就上來打我。”


    賀朝露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同樣的事情卻會不斷輪番上演,人們好似從未從曆史中學到任何經驗教訓。


    看著他們顛倒黑白地演戲,她內心不禁嗤笑,換成小時候的她,必定是羞愧難當,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可如今她卻習慣了,即便真相擺在他們麵前,人們也隻願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有的時候真想其實並不重要,站隊才是最重要的。


    誰能相信這樣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公主,會動手打一個才認識了幾個小時的人呢。


    不過也好,本來她也不是他們這個圈子裏的人,注定聊不到一起去,她比他們更清楚她同蔣明鏡雲泥之別,也更沒有他們所謂的情愛,若不是為了哥哥,她也懶得來這個生日會。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讓蔣明鏡知道她不適合參加這種場合也許更好,隻是她唯一心中有愧,就是毀了蔣明鏡的生日派對,畢竟她聽說這是他第一次搞這樣的活動,還是淮左幫他搞的。


    也許他從未過過生日,就像他從未有過臘八節的團圓。


    她走上前去,所有人都注視著她,以為她會去找蔣明鏡哭訴,卻隻見她繞過他們,拿起沙發上她的包背在身上,又走到蔣明鏡麵前衝著他不卑不亢地說:“抱歉蔣先生,破壞了你的生日,我有些困了,先走了。”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她說話時仿佛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事,也不帶有任何的歉意。


    蔣明鏡卻突然勾起了嘴角,露出了難得的笑顏,拉住了要走的她。


    “站住。”


    蔣明鏡起身,依舊拉著她的手腕,沉聲道:“不解釋一下嗎?”


    賀朝露困惑地看著他:“解釋什麽?”


    他抬頭撫摸她半邊紅腫的臉,輕輕一按,都疼得她皺眉。


    他突然收起笑臉,環顧四周,提聲問道:“誰打的?”


    賀朝露震驚地看著他,也隻有他看到了她眼底的猩紅,本以為他剛剛坐在那兒,一臉冷漠是要問她的責,她毀了他的生日派對,他不生氣嗎,他竟然要幫她?


    若是他拉偏架幫了她,即便是那個小姑娘的錯,大家也會覺得是蔣明鏡背後撐腰的結果,如此她現在離開於他是最好的,就讓大家心照不宣地默認紀妙妙口中的話,誰都不會難堪。


    紀妙妙還躲在紀慎之懷裏鬧,衝著蔣明鏡說:“蔣哥哥,是我……不小心打到的,可是……是她先打得我,先罵的我。”


    賀朝露本就困得很,心煩意亂,聽她哭得大聲,很是頭疼,轉頭衝她狠狠瞪了一眼:“閉嘴!”


    紀妙妙撇著嘴,怔了一下停止了哭泣,接著又衝著哥哥哭著說:“哥哥,你看這個姐姐好凶!”


    還不等紀慎之開口,賀朝露又怒斥了她一聲:“還哭!”


    紀妙妙完全被她這一聲嚇住,看她的樣子像極了剛剛她上來要打她的樣子,而且臉腫了以後更可怖了,再也不敢哭出聲來。


    一瞬間整個包廂的空氣都凝固了,所有人都不敢說話,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人這麽凶。


    淮左在此時開了口:“好了好了,兩個人音量都那麽大聲,看來大家都沒什麽大事,小姑娘家家拌嘴吵架很正常,看大家一臉擔心的,都散了吧,該喝酒喝酒,該玩就玩,別影響了咱們蔣公子的生日。”


    蔣明鏡在包廂內聽到兩人動起手來的消息,還擔心賀朝露小胳膊小手會被欺負。


    片刻幾人就回來了,還帶上了淮左,所有人都湧向了叫喊最大聲的紀妙妙,唯獨她頂著半張紅腫的臉孤零零站在後頭,就像那日葬禮上一樣,從沒有人注意到她,關心她在乎她的死活,可她卻依舊不卑不亢站在角落,挺直了腰板,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是被欺負的那個,可偏偏大家隻關心叫得最響的和他們關係最好的那個,柿子挑軟的捏,這兩人之中果然她是好欺負的。


    隻是他算錯了一點,他以為她會過來求他,剛剛竹西的事情,她就搗糨糊過去了,絲毫未曾倚靠他求他庇佑,這次也一樣,任由自己被欺負,不來求他,也從不為自己解釋,為自己提訴求,就那樣站在那裏看著發生的荒謬的一切,然後竟然要走。


    她靠近他道別時,他看出來了她嘴上說著抱歉,眼裏卻沒半分歉意,眼眶紅紅的應當是覺得委屈吧,她是被冤枉的,自然委屈,她眼裏的疼痛和驕傲,卻半分沒有表現給他,這一刻,他莫名有些燥意,從胸口一直到嗓子眼,為什麽她從來都不說呢?向他開口有這麽難嗎?


    經過淮左一番話,所有人以為結束了正要散開,蔣明鏡卻突然對著賀朝露,語氣裏隱藏著幾分壓抑的怒意:“被打了也不知道要還手嗎,就傻愣愣站在那裏給人家打?”


    賀朝露抬頭看他覺得他要瘋了,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氣她?


    她何德何能竟讓他連生日連朋友都不顧,可眼眶卻情不自禁地更紅了,好似被包裹起來的委屈被突然打碎。


    蔣明鏡說話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惹得大家都呆愣在原地,可他卻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衝著紀慎之那一撥人說:“說起來,朝露才上大三,不過二十歲,妙妙國內大學畢業後在英國光碩士延畢讀了四年了吧,怎麽喊人家姐姐呢?莫不是出了個國,把老祖宗的規矩、教養、輩分都忘了?”


    眾人聽到這話,皆是一怔,大氣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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