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巴被突如其來的問題打了個措手不及,後知後覺自己大意了。


    當豚時還能裝作聽不懂,這下是真的避無可避了……


    眨眨眼睛,淡淡的清冽少年音中聽不出一點兒心虛,“課間跟一位同學聊天時聽說的。”


    沈蕭然:“哦?怎麽會聊到顧小斐?”


    實際上不常撒謊的張小巴看著近在眼前的背影,心虛得緊,腦袋瓜子飛速運轉,某些已經說過的話非常順溜地就一回生二回熟地脫口而出,“……因為他長得特別突出,我一進教室就注意到他了。”


    沈蕭然:“……”


    這話怎麽聽著這麽耳熟?


    張小巴突然就被一個疾風少年一個熊抱,耳邊回蕩著顧小斐情真意切的嚎聲。


    “嗚嗚——我慧眼識珠的兄弟啊!我異父異母的兄弟啊!終於有人get我的美貌了。長這麽大,無數人誇我斯文乖巧惹人愛,誇我長得帥的你是獨一個啊!”


    沈蕭然:……斯文乖巧惹人愛?


    那群人都已經盲目恭維到如此地步了嗎?


    沈蕭然再次把顧小斐薅下來。


    張小巴覺得顧小斐誤會了什麽。


    他隻是說他長得特別突出而已。


    但見顧小斐一副感天動地,士為知己者死的模樣,他善解人意地沒作解釋。


    顧小斐深歎相見恨晚,“我就說我見你的第一眼就特別熟悉特有親近感,原來是千裏姻緣一線牽,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走!在這具有紀念意義的日子,咱們三兄弟就來一場桃園三結義!”


    好嘛,孩子大了,學聰明了,不搞歃血為盟那套了,知道走形式主義了。


    桃園是沒有的,桃樹倒是有那麽一棵。


    張小巴內心毫無波瀾地被顧小斐風風火火拽到了小超市門口的一棵桃樹下。沈蕭然也沒阻止,悠悠然跟在後頭。


    不過人家結拜兄弟時的背景cg是絢爛紛飛的桃花,他們隻有獨剩一片葉子搖搖欲墜的老樹。


    顧小斐:“不都讓你們先走了嘛,怎麽還特意走這麽慢等我呢,我換了個衣服回來你們竟然才拐了個彎兒。”


    張小巴:“……”


    顧小斐:“一定是我們和諧友愛的小巴主張的,沈小然那家夥哪兒會無緣無故等我啊。”


    張小巴:“……”


    也可以這麽說吧。


    顧小斐想一出是一出,拉著張小巴在光禿禿的樹下“咚”的一聲跪了下來。


    張小巴毫無準備,一個趔趄,眼看就要和地麵親密接觸,被大步上前的沈蕭然拎小雞一樣提溜起來,穩穩立住。


    小超市的老板娘剛扔完垃圾回來,就被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迎麵一跪,目光如炬,堅定不移。


    嚇得她慌忙擺手,“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啊小夥子!這次又怎麽了?有什麽話好好說,你要辣條還是泡麵,阿姨送你就是了。”


    顧小斐挪了挪膝蓋,往旁邊平移十厘米,對著老板娘身後的桃樹,目不斜視,“謝謝阿姨,不過您先讓我把這義給結了。”


    “……”


    場麵片刻寂靜,最後一片獨苗苗像是終於受不住這抓馬場麵,顫顫巍巍地凋落,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老板娘看看熱血沸騰的小夥子,看看光禿禿的桃樹,再看看旁邊像是一道來的光看身形就很出挑的倆小帥哥。


    沈蕭然默默伸手遮住了張小巴的小臉。


    張小巴剛剛站穩,還來不及重新看清世界,就被一隻骨節分明而溫熱的手遮住了眼鼻口。這隻手掌心寬大,指節修長,輕而易舉將他的臉遮了個嚴嚴實實。


    細微的光線從指縫中溢進,視野受限,模糊的光影中,其他感官對於周遭一切的信息接收顯得尤其靈敏。


    沈蕭然正站在他背後,他們離得很近很近,近到他能感覺到他的體溫,近到他仿佛能聽到他的心跳聲,就像他以熊貓人偶的身份跟他告別的那個傍晚。


    老板娘直到走進超市,還時不時用奇異的目光往這邊瞟上一瞟,嘴裏嘟囔著,“現在的小孩兒我是看不懂了,這就是代溝嗎……”


    沈蕭然若無其事收回手。


    張小巴眨眨眼,“剛剛怎麽了?”


    “沒什麽。”他將手隨意揣回兜裏,掌心上仿佛還殘留著軟軟的睫毛輕刷過時的酥癢,像是春天的柳梢拂過麵頰,不經意又撓人。


    “畢竟是剛轉學過來的新麵孔,還熱乎著,還能保鮮幾天,別這麽快被顧小斐霍霍了。”


    張小巴:“?”


    “兄弟們,快來呀!這地凍得我膝蓋涼!咱們速戰速決,再跪下去就要老寒腿啦咳咳咳咳……”顧小斐扯著嗓子催促著,結果灌進幾大口西北風。


    然而沈蕭然並不想陪他玩角色扮演。


    小時候的“插”血為盟已經夠夠的了。


    張小巴也不是很想善解人意了。


    光天化日之下跪在樹下成何體統。


    “想玩嗎?”沈蕭然漫不經心地插兜垂眸看著他。


    張小巴看了眼跪得直挺挺,瑟瑟發抖的顧小斐,鐵石心腸地搖搖頭。


    “那就不玩了。”沈蕭然握住他的手腕往真正的目的地走去。


    顧小斐不見動靜,一回頭發現他一心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倆好兄弟雙雙無情離自己而去。


    “喂!別走啊!大不了咱們不磕頭了!”


    “……”張小巴不易察覺地加快了步伐。


    注意到身邊人有些異常的步速,沈蕭然勾唇回頭,“你想清楚了。如果要論稱兄道弟,你可是我們當中最小的,就要做好當老幺的覺悟,顧哥之類的是再也不能自稱了。”


    他輕輕吐出兩個字,“斐、弟。”


    顧小斐如遭雷擊。


    當乖乖少年張小巴也轉過頭麵無表情對他喊了一聲“三弟”後,顧小斐頃刻間受不住地一手撐地,作吐血狀。


    艸,失算了!


    不可!萬萬不可!


    “巴哥”是不能有的。


    一日“顧哥”,終生“顧哥”!


    顧小斐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膝蓋,拍拍手心,裝作什麽事兒也沒發生,在來來往往同學奇怪的目光下追上倆好兄弟。


    “哎!等等我!形式不重要,大家平起平坐,一輩子的好兄弟!”


    繼“插”血為盟夭折之後,桃樹三結義也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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