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斐在心裏扇了自己一巴掌,走上前抓住女生的手臂欲要將人扶起。


    她卻吸了一口涼氣,一個踉蹌又跌了回去。


    張小巴阻止顧小斐,“她腳傷了。”


    “啊……”顧小斐恨恨地瞪了對麵一眼,毫不猶豫半蹲下身在女生身前,“上來,我背你。”


    但她看著眼前還帶著少年青澀,並不甚寬廣的背部,像是怕碰到般往後躲了躲。


    遲遲沒感覺到動靜,顧小斐催促,“快上來呀。放心,我還不至於背不動你。”


    然而身後還是沒動靜。


    顧小斐疑惑回頭。


    張小巴拿了幾張紙巾遞給她,“不必有顧慮,他中午可以叫他家司機送衣服過來。”


    沈蕭然看了他一眼。


    地上的女生似乎在猶豫。


    張小巴沒有催促,耐心地伸著手。


    埋進飯裏的手緩緩伸出,她把掌心、指間的飯粒搓落得幹幹淨淨,才接過張小巴手裏的紙巾,沉默地擦拭著頭發。


    飯粒和菜葉紛紛滾落在地。


    她擦了很久很久,像是要確保自己的身上沒有食物殘渣殘留。


    張小巴伸手撚起她顱後方一粒一直沒擦到的米飯,“已經幹淨了。”


    女生將擦拭後的紙巾攥進了手心,慢慢地伸出雙手搭在顧小斐肩上,卻隻是輕輕搭著,身子與他的背小心翼翼地保持距離。


    顧小斐感覺到搭上來的手,二話不說扶著女生的腿騰地一背而起,然後他仿佛聽到了自己骨骼錯位的聲音,“嗷”的一聲叫了出來。


    幾人被嚇了一跳,“斐子你沒事兒吧?”


    “沒……事。”耍酷慘遭滑鐵盧的顧小斐從齒縫間倔強地擠出兩個字。


    笑話,大話都放到整個食堂學生的麵前了,有事也得沒事!


    事關男人的尊嚴。


    女生經這一下猝不及防貼在了他的背上,男生洗得幹淨平整的冬季外套頃刻間染上了髒汙。


    就像那個被她拖入深不見底泥潭的人……


    她下意識挺直了背避開,慌忙用手擦拭著眼前的汙漬,卻越擦越糟,眼睜睜看著髒汙的範圍又擴大了一圈。


    “哎!髒了就髒了,你就安心趴著吧,你這樣我……”他想說自己吃力得一逼,但為了岌岌可危的麵子,換了種委婉的表達方式,“……不太好背。”


    女生身子一僵,安靜地趴回顧小斐背上,偏瘦的身體幾不可見地顫抖。


    顧小斐毫無所覺,“走,咱們先去校醫院。”


    張小巴看了她一眼,用幾張新紙巾換了她緊攥在手裏沾滿油汙和殘渣的紙巾。


    扔進垃圾桶裏,他不帶情緒地瞥了眼對麵,轉身跟上了顧小斐。


    沈蕭然一直沒有說話,等同桌跟了上去,才邁開長腿。


    項姚盯著一群人離開的背影,不爽地皺起眉頭,毒蛇一樣陰毒的目光落在那個偏瘦狼狽的身影上,惡意像海浪般在胸中翻滾。


    ……


    “斐子,你行不行啊?”


    “行……當然行……”顧小斐背著女生走得氣喘籲籲。


    男人怎麽能說自己不行!


    “額……你的樣子可不是這麽說的。”陳大壯看著他在大冬天裏滿頭的汗,聽著他驢叫一般的喘息聲,生怕他一下沒抽上氣厥過去。


    “嗬……看事情……不能隻看表麵……少年人。”


    “確實!牛逼啊顧哥!平時有夠低調的啊,就你這小身板竟然還得過青城蝶泳冠軍呢!我看你這細胳膊窄肩的也不太像啊,人家不都倒三角嘛,腹肌有木有啊?”


    趙偉說著就要把魔爪伸向顧小斐的衣服下擺。


    “喂……兄弟別搞啊……”顧小斐快撐不住了。


    就像跑1000米時,後半段全靠毅力撐著,連迎麵而來的風都無比嫌棄,這時若是有人擦到,即使隻是輕輕地擦過袖子,都一下子覺得有萬般阻力,隻想躺平。


    “他隻會蛙泳。”沈蕭然突然懶懶地開口。


    “這樣啊。”


    “……啊?!”三人震驚地看著他,連張小巴都愣了一下。


    “唉,就算你家有錢有勢也不能這麽搞黑幕啊……”


    “斐子,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你這……你這也太離譜了……哎!”


    “你也知道……離譜呢……”顧小斐在和意誌力搏鬥的時刻頂著三人唾棄的目光,心中百味雜陳。不知該感歎三人奇特的腦回路,還是該欣喜他們對自己的話如此深信不疑,還是該為自己在兄弟麵前的不堪形象感到悲哀……


    “我連……遊泳比賽……都沒參加過……哪來的……冠軍。”


    趙偉:“啊……草!你不早說!欺騙我們感情。我剛剛連怎麽體麵地和你絕交都想好了。”


    顧小斐:“……”


    我謝謝你還考慮著給我留最後一絲體麵。


    嚴剛:“剛聽你張口就來,個頭銜說得那麽具體順溜,還真被你唬過去了。不過你扯什麽蝶泳啊?吹牛也不結合實際,小心嘴瓢。”


    “這不是……蝶泳技術含量高……又漂亮嘛……一聽……就高大上……要唬人……就唬得徹底點兒……輸人……不輸陣……”


    沒想到顧小斐在如此艱苦卓絕的條件下,都不改話嘮本質,克服困難也要跟人聊得有來有回。


    聽著他愈來愈氣若遊絲的發言,張小巴忍不住打斷聊天,“你要不先別說話了,把氣息調勻些。”


    “你說的……對。”


    沈蕭然:“。”


    顧小斐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他停下艱難回頭。


    女生指著路邊的一排水龍頭。


    顧小斐:“你要清理?”


    她點點頭。


    顧小斐自是看不見,依然將她小心地放下。


    張小巴扶住落地的女生。顧小斐一開始還倔強地站著,幾息之後終是彎下了男人的脊梁,手扶膝蓋腿抖得跟帕金森似的。


    眾人隻以為女生是打算將衣服上的油汙稍稍清洗,沒想到她直接把水龍頭開到了最大,緊接著毫不猶豫將頭伸到了水龍頭下方。


    寒冬臘月,天氣愈發寒冷,道路兩旁的梧桐樹早已經落盡了葉子,光禿禿地嚴肅站樁。


    沒了樹葉的遮擋,一陣陣寒風掠過直擊門麵,透心涼,心飛揚。即使穿了三四件衣服,他們一群血氣方剛的大小夥兒依然飛揚得一陣“嘶哈”。


    更不要說流了一身汗的顧小斐了。


    見到這一幕,大家震驚之餘忍不住把臉皺縮成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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