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灑在淺灰色的被麵上,張小巴從大床上醒來,日行一例對著太陽放空。


    浴室裏傳來盥洗聲。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沈蕭然的床就理所當然地成了他睡覺的窩。他大概隻在他附帶小庭院的豪華別墅小窩裏睡了兩三個晚上。


    事情的開始大概是,某天他在新窩裏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雙手抱起,迷迷糊糊中聽見自家主人低沉的自語,“客廳這麽大,晚上睡在這還是冷了些……”


    然後他就被抱到了主人臥室。後來的晚上,每個固定的時間點,他就在半睡半醒中以同樣的理由被抱進臥室。


    雖然他並不明白,自己的主人為什麽會覺得他在幾近恒溫的客廳裏睡覺會冷。


    為了不麻煩自家主人每天晚上都要輕手輕腳抱著他走到樓上,後來到了睡點,他就自動自覺地走進臥室爬上床,安安靜靜地窩在一側被子裏。


    反正睡在哪裏對於他來說都沒有差別。


    於是新購置的小別墅就開始了在角落堆灰的生涯。


    沈蕭然洗漱完,走出浴室,看見水豚又在朝拜太陽,貼心地沒打擾。


    待早餐結束回來,發現水豚還未朝拜完畢,於是說:“我去學校了,早餐在老地方。”


    張小巴“啾”了聲,禮貌回應,身體暫時沒有挪動的跡象。


    沈蕭然忍不住揉揉他的頭,已經習慣了,放心地拿上書包出發。


    ……


    青城一中,高二一班。


    沈蕭然剛放下書包,顧小斐就衝過來,手臂“啪”的一聲撐在課桌上,先聲奪人,表情嚴肅。


    “沈小然!你竟然背著你的好兄弟偷偷養水豚!”


    “怎麽?”沈蕭然淡定地放下書包,拉開椅子坐下。


    顧小斐突然換了個表情,繞過課桌,笑著湊近沈蕭然,拿肩膀推推他,“有好東西怎麽能不跟好兄弟分享呢?”表情莫名猥瑣 。


    沈蕭然睨他一眼,“你說誰是東西?”


    顧小斐一秒正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口誤口誤。”


    繼而原形畢露,“我不管!我今天一定要見到這隻小可愛!”


    沈蕭然好笑地看著他,“我阻止你見它了嗎?”


    顧小斐送上一個熊抱,“我就說!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沈蕭然嫌棄地避開,“別忘了見麵禮。”


    “哎,這次沒帶,下次一定補上。嘶……不過送什麽好呢?”


    想起第一天帶水豚回家,從浴室裏出來時看到的場景,沈蕭然的眉眼不由得染上笑意,“就你上次硬塞給我的蘋果,也許是個不錯的見麵禮。”


    “嘖,怎麽能說是硬塞呢。”顧小斐激動,“咱家豚豚喜歡我們家的蘋果啊!這還不簡單?我讓那邊直接寄個十箱八箱的過來,絕對夠它吃!”


    “注意用詞。是我家的,不是你家的。”沈蕭然糾正。


    “區別不大。”顧小斐大手一揮,大方地說,“你要是想,我們家來福也可以認你作主人。”


    想起那隻憨狗,沈蕭然婉拒,“不必了。我有胖頭就夠了。”


    “胖頭?誰起的名啊?看看我家來福的名字,多喜慶!這名起得也太不……”


    對上沈蕭然似笑非笑的眼睛,顧小斐緊急刹車,“……不拘一格了。樸素中不失大氣,低調中不失別致。嘿嘿……嘿嘿……”


    “不過你之前不是不喜歡養寵物嘛?怎麽,真香了?”


    沈蕭然笑著沒說話,拿出書本。


    顧小斐突然想起什麽,“哎喲我去!我昨天數學作業沒寫,快上課了,快!兄弟,作業借我抄抄。”


    “不借,自己做去。”


    “拜托了!我下次一定自己寫。”


    “你每次都這麽說的。”


    “沈小然……你忍心看你兄弟被罰站,在教室門外被其他班的當猴子看嘛……然——然——”


    沈蕭然心硬如鐵,但架不住顧小斐的猛男撒嬌的樣子實在太膈應人了。


    最終顧小斐還是如願以償拿到作業,像來福看到狗糧一樣,歡天喜地,撲到座位上。


    沈蕭然無奈。


    要說顧小斐其人,性子跳脫,學習三分鍾熱度,當初考上青城一中,他父母一度懷疑自己兒子考場作弊,但他們沒有證據。


    顧沈兩家是世交。


    顧小斐在還穿開襠褲包尿包的時候,第一次在沈家看到坐在書房裏看幼兒書的沈小然,就為他超出同齡人的氣質所折服。


    當時心中隻有一個想法:這小孩,不簡單。


    彼時跟著顧爸看多了武俠劇的顧小斐,總夢想著自己出去闖蕩江湖,包著尿包行俠仗義,做好事留奶吸。


    每一個武俠劇男主角身邊都少不了一個沉穩靠譜,肝膽相照的好兄弟。顧小斐深深覺得自己慧眼識英雄,滿腦子都是——我要跟他結拜兄弟!


    沈小然從小就不太愛跟同齡人玩,習慣了一個人。突然身邊多了一個哈士奇一樣熱情,憨憨,看不懂人臉色的小孩,煩且沒辦法。


    這小孩還總是中二地嚷嚷著要跟他拜把子。後來無奈之下隨口答應了,沒想到這小孩搞得還挺正式,說要……按還在抹鼻涕的顧小斐說的就是“插血為盟”。


    沈小然意思意思地拿削鉛筆刀在手指頭上劃了淺淺一道口子,擠出一滴血到碗裏,一滴進去就看不見了,隻有沿著碗壁劃過的紅色痕跡,甚至沒到達碗底。


    顧小斐哆哆嗦嗦地伸出一根手指,拿著削鉛筆刀半天下不去手,吸著鼻涕轉頭看沈小然,“要不你幫我劃吧……”


    沈小然也不猶豫,拿過削鉛筆刀就在顧小斐肥肥短短的手指上淺淺劃了一刀,血還沒擠出來,顧小斐就憋不住地號啕大哭。


    兩家父母被哭聲引來,見到桌上帶著淺淺血跡的碗大驚,詢問因果,沈小然把顧小斐欲要進行的騷操作淡定地向大人們解釋了一遍。


    顧小斐伸出血都沒滴出來已經止住的手指,要媽媽給呼呼。


    呼呼沒得到,得到一頓竹筍炒肉。


    顧父被顧母揪著耳朵一陣教訓,“讓你成天帶這麽小的孩子看武俠劇!還好沒滴出來,要是這臭小子真喝進去,我晚上要給他刷幾遍牙?片子都沒收!”


    “別呀老婆……”


    “插血為盟”不了了之。


    後來,沈蕭然也就習慣了身邊跟著一個好兄弟。


    初升高時,顧父顧母原本想讓兒子直接升上這所私立中學的高中部繼續就讀,到時候到國外隨便讀讀鍍層金就行了。


    這所私立中學各方麵都是頂尖,就讀的學生非富即貴。但沈父沈母還是認為應該讓兒子體驗一下尋常高中生的校園生活。征求兒子意見,沈蕭然倒無可無不可。


    沈蕭然考上青城一中是輕而易舉的事,顧小斐得知沈蕭然的意向後,誓死要追隨兄弟。不知經曆了怎樣的一番奮發圖強,還真讓他追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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