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願的內心隻想趕緊結束這一場荒唐的對話。


    屋裏的那些名門子弟才是他應該要熱絡的對象。


    “剛剛在屋裏,你生氣了?”


    許知願回憶。


    她好像就說了一句話?


    “沒有。”


    盛庭桉感覺和許知願聊天,很是讓他碰壁,問一句答一句,有時候連一個‘嗯’字都懶得說。


    他還是彎起嘴角笑了笑。


    這時。


    傭人快步走過來,先是微微頷首恭敬的喊了一聲,“盛二爺。


    隨後看向許知願,“許小姐,老夫人在藏書樓等你,請隨我來。”


    “好。”


    外麵的風雪胡亂的吹,伴隨著擾耳的聲音。


    盛庭桉不知何時手上多了一把黑色的傘,傘柄上是一個精致鑲金的龍頭,霸氣威武,和他的格調很搭。


    語氣帶著不容置喙,“這裏離藏書樓遠,傘拿著。”


    他的手指骨節修長,線條流暢,手背青筋掌骨微微凸起,大拇指套著一枚白玉扳指。


    許知願有那麽一刻忘記了呼吸,她緊抿著唇瓣,吳儂軟語帶著瑟瑟發抖,“謝謝盛二爺。”


    話落。


    沒有半分猶豫,轉身離開。


    傭人都呆愣了。


    盛二爺剛回國,對每個人都很有禮貌,最近來棲鳳園豪門家庭的女子很多,但是還不曾對哪位如此細心過,而且這樣的雨傘是一個家族的標誌,她們傭人都沒有資格用。


    真是新鮮。


    一路上,兩人步履匆匆,都沒有說話。


    十幾分鍾後,終於到了藏書樓,她的肩頭,帽子上全是融化的水漬,好在黑色的羽絨服看不出來,但是帽子上的水好像滲透進去,發頂的頭發絲兒都感覺濕了。


    許知願感覺腳底有些麻有些冷,但是渾身卻熱絡了很多。


    “老夫人。”


    盛老夫人躺在躺椅上,旁邊有一張紅木圓桌,點心架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港式蛋糕和司康餅,再搭配上香氣四溢的紅茶,讓人感受到新中式和英式的愜意。


    她閉著眼,緘口不言剛剛為什麽讓她去茶室的原因。


    就是旁敲她,格格不入。


    老夫人煞費苦心了。


    “這裏麵暖氣足,外套可以掛在一旁。”


    “謝謝老夫人。”


    許知願看了眼紅木骨牌凳擺放的位置,距離入口不遠處,心裏微微的歎息。


    還是將黑色的外套和帽子掛在一旁的衣架上,裏麵穿的是一件奶白色的修身v領毛衣,搭配一條淺藍色牛仔褲,顯得她腿型特別好看又直。


    盛老夫人開始點曲,“今天給我唱一首《花好月圓》。”


    許知願坐下,修長的手指在琵琶上撥弄琴弦。


    【浮雲散明月照人來


    團圓美好今朝醉


    清淺池塘鴛鴦戲水


    紅裳翠蓋並蒂蓮開.....】


    這時。


    外麵有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停止。


    盛庭桉幾人站在門口聽許知願唱的吳儂軟語腔調,風口處冷風灌進去,可她依舊坐得筆直,這個視覺看,長發披在身後,纖白的脖頸上右側有一顆小痣,身材凹凸玲瓏,楚楚動人。視覺感衝擊強。


    應承詩仙李先生所描述的那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良久,她手指摁下琴弦。


    許知願忽略外麵打量的目光,放下手裏的琵琶,又接過傭人遞過來的書籍,是一本《晨起覽鏡六首》,由宋代詩人劉克莊創作的一組七言絕句。


    她仔細的翻閱著詩集,聲音清亮、又帶著淡淡的濃稠思緒。


    老夫人忽然問道,“知道這首詩的意思嗎?”


    許知願抬眸,白嫩脖頸上的那顆小痣更加明顯,“昔映仙藜臨幾桉,今我柑橘滿庭除,所以,這是盛二爺的名字由來。”


    老夫人唇瓣輕扯,伴著笑意,“其中含義你說說。”


    “庭前階下,皆安定。”


    老夫人對她的回答非常滿意。


    當初取名字的時候,庭桉從商,希望他步入商海要平安;庭廉從政,希望他廉公清政。


    沒想到,許知願瞬間就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外麵的雪很大。”老夫人忽然來了這一句話。


    許知願偏頭,看著外麵鵝毛般的大雪,內心腹誹,盛老夫人真是童心未泯啊。


    卻意外的和盛庭桉的目光相對,她一秒挪開視線,緩聲說道,“老夫人,那我去堆個雪人,等好了叫您。”


    她迅速的穿戴好羽絨服,戴好帽子。


    門外的傅詩詩見停留的時間太久,忍不住出聲,“還不如聽京劇,我們去棋牌室吧,好久都沒和庭桉哥哥打牌了。”


    身邊的岑晏拍了拍盛庭桉的肩膀,提示他。


    浩浩蕩蕩的一群人走後,藏書樓的光線都更好了。


    許知願喘了口氣,總算是舒坦些。


    她走在雪地裏,沒走幾步,雪地靴感覺都沁水了,她凍僵的小手還在不停的堆著雪人的身體,幾分鍾後,身體好了,就是瘦了點,沒事的,也有不飽腹的雪人。


    雪花簌簌的下著,完全不考慮還在雪地裏的許知願。


    太過分了。


    棋牌室和藏書樓離得近,盛庭桉站在窗戶邊抽煙,能清晰的看見遠處一點點黑色的身影正在和雪較勁,他的眸光微動,這兩天自己的行為舉止都有些越矩。


    似乎一點都不受控製。


    他沒有戀愛過,在他們這個階層,講究門當戶對。


    許知願不是高幹豪門的首選。


    29年了,他沒有真正交往過一個對象,對待每件事要考究各方勢力。


    看見許知願的那一刻,她雖穿著普通,沒有名牌傍身,眼神裏一股清冷,渾身上下都是幹淨的書香卷氣,不受世俗的紛擾,特別是她出口說著自己名字的時候,仿佛私底下練習了無數次。


    各種情形都說明:他一個29歲的成熟老男人看上一個19歲的小姑娘了。


    應了古人的那句詩:一樹梨花壓海棠。


    盛庭桉薄唇叼著一支煙,掏出手機,發信息給翟書民:【給樓下的小姑娘一個暖手爐、手套、叫個傭人給她撐傘、再準備溫熱的玫瑰花茶。】


    隨即收起手機,淡然的走進去。


    四方桌,留了一個主位給他。


    身旁坐著的是岑清和傅詩詩。


    忽然。


    興致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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