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一早,溫良在臥室的床上醒來。


    客廳的桌子上放著做好的飯,拖過的地麵能反光、整潔的房間一塵不染,周遭好像一切都沒變化。


    隻有沈斯南不見了。


    空蕩下來的房子給了冷風胡鬧的機會。


    溫良去陽台上站了會,頭頂晾衣繩上的衣服是沈斯南洗的,已經風幹了,正隨著深秋的冷風微微晃動。


    溫良哈出一口霧氣,給靳舟雪打了電話。


    靳舟雪這幾天手機一直放在隨手能拿到的地方,還養成了個三分鍾一看手機的毛病。


    可當溫良真的給他打來,男人捏著手機剛要接,被旁邊的羅素攔住。


    “你數十秒鍾再接,”羅素的漢語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坐在靳舟雪辦公桌對麵,金色長發垂在桌麵,伸手攔靳舟雪,


    “一看你這老男人就不會釣人,年紀呢?歲數呢?懂不懂什麽叫矜持?懂不懂什麽叫曖昧?人家現在的小年輕要的都是你來我往的拉扯感”


    靳舟雪雖然不悅,但羅素混的圈子年輕,溫良也年輕,十五年的空白對他來說是時間,可對溫良來說,興許隻是一瞬而過。


    靳舟雪按捺住衝動,在心中默數起來。


    一、二、三、四、五...


    男人的忍耐力最終隻堅持了五秒鍾,他提前接起,電話那邊卻已經掛了。


    羅素迎著靳舟雪能殺死人的目光,撒丫子就跑,連辦公室的門都沒來得及關。


    靳舟雪壓著怒火,立刻回播過去。


    歲數帶來的沉穩閱曆,在愛人麵前根本不值一提,聽到少年的聲音後,靳舟雪在灼燙鐵板上被反複煸炒的心才終於獲救。


    “這幾天有沒有好好吃飯?”


    溫良聽到電話那頭溫潤的聲音,突然泄了一身的壓力一樣,隻想攤著,隨便攤在哪裏,成為一灘水、一灘誰都不會注意到的水。


    男人每次見他的開場白好像總是這樣問,稀鬆平常的像是扯著閑話,問他吃沒吃飽、問他怎麽瘦了。


    “啊,”溫良懶懶的回應,“吃的飽飽的,一會還要吃蒸棗糕呢,很甜很糯.....”


    溫良回想起這三天,才意識到,這三天他所有的情緒似乎都到達了幾年來的頂峰,那些極致的、讓人心碎的、無望的情緒之所以沒能把他拽入深淵,是因為他知道,懸懸欲墜的腳下有人在托舉。


    靳舟雪的存在,就像上天給他的後路。


    溫良其實醒來後還沒吃東西,他吃不下去,他望著小區樓下綿延到遠處的破亂街道,一棟棟已有年歲的樓房外表被歲月侵襲的遍布痕跡,道邊堆著亂七八的雜物,雜物又被野草攀援....


    在淩晨五點,一切都渺無生機的樣子。


    可就是這樣一條街道,路的盡頭連接的依舊是天邊,薄霧彌漫,空氣潮濕而清冷,天邊盡頭是地平線上,地平線上空總會有旭日升起。


    “你來接我嗎?”


    溫良的麵容被初升的晨曦照的微微發紅,他捏著手機對靳舟雪說,


    “你來接我吧。”


    今天是個好天氣,樹葉掉光了來年春天也會發芽,溫良喜歡這樣的秋天,可以呆呆的懶在沙發上趴一下午,浪費時間、浪費生命。


    溫良聽見電話那頭有起身動作太大把東西弄掉地上的聲音,眼前不免浮現起靳舟雪那麽一個溫潤成熟的男人慌慌張張的樣子。


    “好,等我,十分鍾...不,五分鍾就到。”


    溫良笑了笑,還會有很多個這樣的下午的。


    他可以浪費到死。


    -


    溫良的身份證和戶口本交了出去,靳舟雪當天就領著他去了民政局,兩個小紅本本隻讓溫良看了一眼就被靳舟雪雙雙收了起來。


    連帶著溫良的身份證一起。


    之後兩人去了醫院,靳舟雪說這叫婚前體檢,可最後兩份體檢單也全都被靳舟雪拿走。


    溫良跟王姐提了離職,王姐還在勸他,賣不出去別墅咱可以賣房子,萬事開頭難,先從最簡單的開始做。


    溫良覺得這話有道理,他想重新上大學,把自己當初因為做任務耽誤的學業重學一遍,自然不能繼續賣房子。


    不過為了報答好心的王姐,溫良直接推給她個大客戶,大客戶靳舟雪也很爽快,直接買了七套房產。


    王姐和靳舟雪雪的助理交接過戶信息時還在傻眼,等看見房產證登記的名字時更驚住了。


    七套別墅都登記的溫良的名字。


    王姐搖搖頭笑,原來是大少爺來體驗生活了。


    -


    溫良和靳舟雪的婚禮定在了半個月後,


    急吼吼的做派,和靳舟雪的行事作風實在不搭,像生怕拐到手的媳婦跑了一樣。


    彼時季決明剛下手術台,接到電話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往婚禮酒店趕,中途又掉頭去了最近的商場,買了一套正裝換上,收拾的體麵了些才重新開車趕去婚禮。


    進了酒店大廳,季決明看見了同樣沒被邀請卻也到了現場的沈斯南。


    沈斯南很冷靜,他甚至看見季決明後,舉起手裏的紅酒杯示意,對他打了聲招呼。


    兩個事業有成的男人、昔日的情敵,難得心平氣和的站在一起,一杯酒接著一杯酒的喝。


    畢竟此刻他們同病相憐,都是失敗者。


    沈斯南最先開口,“沒想到,他誰都不選,原來是有條件更好的。”


    季決明立刻反駁,“條件從來都不是他的擇偶標準,有些事也不是他能自己選擇的。”


    沈斯南抿了口紅酒,嘴角扯出諷刺的笑,“看看、看看,事到如今,他的前任還在體貼的為他找理由,不舍得讓他背一點委屈”


    其實沈斯南心裏認同季決明的說法,他覺得溫良選擇靳舟雪,而不選擇他,隻是被逼的,逼的溫良沒有其他選擇。


    就像有把刀架在溫良的脖子上,他的小貓隻能戰戰兢兢的保命要緊。


    這種想法更像自欺欺人,可是沈斯南卻堅信不疑。


    這場婚禮注定不平凡,因為和靳舟雪站在一起亮相的溫良長的太像已經去世的溫家小少爺溫然了。


    沈總、靳總和季醫生,三人年輕時候那些事,圈裏誰人不知。


    三人交情匪淺,卻都深愛溫家小少爺,溫小少爺去世後,過去十多年三人也至今未娶,走不出來。


    如今有個長的這麽像溫小少爺的人出現,卻是和靳舟雪結婚。


    靳舟雪是誰?靳舟雪是靳原小叔,另外兩位見到他也要喊叔...


    溫良站在前麵,他能清晰的看到很多張震驚的表情,自己想想也覺得這瓜真刺激,如果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就更好了。


    靳原也來了,家裏瞞著他,瞞到了婚禮開場一半的時候,瞞不住了。


    三十好幾的人直接衝進酒店要找靳舟雪討個說法,卻在看見被靳舟雪摟住的人瞬間熄火。


    溫良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西裝,定製的小西裝袖口都鑲著鑽,肩膀一圈很輕的白色流速向下墜著,少年很年輕,眉眼誠摯青澀,眼波流轉,昔日的狡黠可愛都被這一身白襯的矜貴又清冷。


    這是他們都沒見過的溫良。


    溫良被靳舟雪摟著腰走下來敬酒,目光掃過,自己的三位前男友全都到齊了,一個個盯著他這邊看。


    溫良咽下口中的酒。


    【溫良:我覺得經曆了今天,再出現任何事,我都能寵辱不驚】


    【886:寧染往這邊來了】


    【溫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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