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良不敢相信。


    懷裏的解蘭還是那麽漂亮,哪怕白皙臉蛋上沾著泥沙和血,也帶著破碎的美感,像一個殘破的娃娃,仿佛隻要擦幹淨他還是一如最初般幹淨漂亮。


    溫良無法相信腦海中的係統播報聲。


    他才是那個短命鬼,解蘭閉什麽眼睛。


    溫良將自身的炁全部釋放,妄想一命換一命。


    溫良沒有表情,看似很冷靜,可是當他發現自己身體裏的炁根本不足以換回解蘭時,他還是慌了。


    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宿主,幾個世界走過什麽長進,任務一個比一個做的差勁。


    想改變一個人的結局為什麽這麽難。


    他用不正常的音調,不停喊解蘭的名字,解蘭的結局也不應該這樣。


    溫良看向四周,原本被解蘭命蠱攔下的人,因為解蘭死亡而繼續前進。


    溫良的炁已經幾乎耗盡了,他像陷進了泥沼裏,四周光滑無處攀岩下腳,無助的想哭。


    身後突然貼上一個身軀,一隻微涼的手掌緊覆在溫良發紅的雙眼。


    “我回來了”


    白笙年的話像是一條向上牽引的線,拉著溫良從泥沼裏爬出來。


    男人手心裏少年濕潤的睫毛不停的抖動,他唇畔貼著所愛之人的耳側輕聲說道:“別怕,這裏交給我”


    “你想要的人,我幫你救活”


    “你想要的結局,我為你達成”


    “你想要的所有,我都給你”


    白笙年徹底奪得身體的控製權,一頭利落黑發,絲絲縷縷落在額前略微遮住了眉眼,下麵一雙眼睛眼仁漆黑,像烏墨嵌入其中,睫羽低顫時泄出一絲蕭悴,在那張蒼白的臉上,異常奪目迫人。


    溫良抖了下唇,下一秒終於哭出了聲,帶著自責和無助,委屈的揪著白笙年的領子哭。


    白笙年把溫良摟進懷裏,溫良沒哭幾嗓子又仰起頭,一張小臉跟花貓一樣,啞著聲音問:“你是說解蘭還有救?”


    “還有救”


    溫良立刻從男人懷裏掙脫出來,把白笙年推到解蘭跟前:“那你快救,你快救”


    少年對近乎告白的浪漫誓言不感冒,白笙年無奈的把手放在解蘭頭頂畫出劍指,源源不斷的金色柔光注入了解蘭身體裏。


    看見解蘭睫毛微微抖動那一刻,溫良塌了的天終於補上了。


    “我也能救他!”一旁的欒舟喊了聲。


    先前要攻擊溫良的那群人最終也沒能靠近溫良,都被欒舟引走,一個個殺掉。


    清潤仙尊模樣的欒舟整個人氣質都透著陰鬱,原本束的規整的頭發散開來,白皙的臉上全是血跡,像是仙人墮了魔。


    溫良本來就生氣,他氣洶洶的跑過去吼回去:“晚了!”


    欒舟擦了下額角流下的血,緊盯著溫良哭紅的眼睛。


    他想抬手給他擦去睫毛上的淚珠,手抖了抖卻沒抬起來,自嘲的笑:


    “我說能救,但沒說想救,我說過的,不要把世界裏的人當人,怎麽?小溫良你要為了他和我算賬?”


    溫良用手指指著欒舟,“你你你”了半天,卻沒說出話。


    他不知道欒舟為什麽突然對解蘭發難,但欒舟一定有必須這麽做的理由,他是想改變任務目標的人生沒錯,可欒舟是陪他走過幾個世界的人。


    欒舟的份量並不是某個人輕易能撼動的。


    可是溫良還是生氣。


    見溫良不說話,欒舟握成拳的手背在身後,指甲扣在手心用力到出了血痕。


    天知道他有多怕溫良不理他。


    他盡量裝作自然,像是在等待審判的死刑犯。


    “我看你一點都沒認識到你的錯誤!”掐著腰的少年如果有胡子,估計已經氣的翹起來。


    他在欒舟麵前來回踱步走了好幾趟,突然停下:


    “我要和你冷戰!兩個月!”


    欒舟摳著手心的手驟然鬆了力,似乎有些怔愣,他沒想到溫良就這麽輕易的原諒了他。


    幾乎一瞬間欒舟就紅了眼,連溫良都驚的放下了手。


    “你...你要哭啊”


    欒舟轉過頭沒讓溫良看見從眼角落下的那滴淚。


    “怎麽可能,小爺什麽時候哭過啊,小爺這輩子都不會哭的”


    “那冷戰一個半月好了”


    欒舟抽著鼻子笑,仰起頭看著天空笑,笑的眼眶溢出淚來。


    他說:“好”


    我們本就不同路,可是我太想跟你走了


    你不趕我就好。


    -


    欒舟以沈聽聿的身份回了沈家,溫良留在了這座老宅。


    玄學界因為本次圍剿元氣大傷,再無暇顧及苗疆和老宅的玄學秘寶。


    一個半月冷戰期一結束,欒舟就頻繁騷擾這裏,美其名曰為了走劇情,還要攻打這裏。


    不過多半是自己打過來,然後賴在這裏,住上幾天,再被白笙年打跑。


    溫良驚訝欒舟和白笙年居然還能在同一屋簷下和平共處,他問過兩人,白笙年說沈聽聿快得道成仙了,遲早要走,欒舟說反正白笙年快死了。


    白笙年確實快死了。


    他幾乎將自身的炁耗盡才救活了解蘭,原本也是一命換一命的辦法。


    如今全靠太歲吊著性命,太歲還是欒舟留下的。


    老宅中庭一直都是陽光明媚的晴天,跟鬼氣陰森搭不上什麽邊。


    溫良坐在大樹下白笙年綁的秋千上問小黃:“不開心啊,小黃,你說你遇到不開心的事情要怎麽辦?”


    小黃說:忘忘忘!


    溫良哈哈笑起來。


    白笙年換了身漂亮的衣服從屋裏走出來。


    男人身上總是變著花樣的出現新衣服,有天還偷偷去了鎮上花了三十八元巨款,剪了個帥氣的發型。


    花孔雀在求偶呢。


    溫良起身迎上去:“你身子好些了嗎?”


    白笙年把人拉回秋千那裏,在後麵輕輕推著他:“乖乖擔心我?”


    “我才沒有,”溫良把扭的快斷了的脖子從後麵扭回正麵來,“我是擔心我蹭不到你請的飯了,你答應請我和小黃吃飯的”


    白笙年裝作虛弱的樣子咳嗽了兩聲:“可是我現在追不上電動車”


    溫良急忙起身,把“虛弱”的男人拽到自己的秋千上坐下:“沒事沒事,我載著你,讓小黃在後麵跑”


    小黃汪汪兩聲,繞著溫良叫,似乎在為自己控訴。


    溫良隻得回屋子裏拿零食,回來時手裏還有一碟餅幹。


    “這是你早上烤的嗎?好好吃”


    白笙年坐在秋千上,低頭看著蹲在地上和小黃分吃餅幹的少年,眼底氤氳愛意如潮。


    他沉浸在自己對溫良磅礴熱烈的愛裏,恍然間才意識到,他忽略了溫良對他的愛。


    白笙年揮了揮手,讓溫良給他推秋千。


    小家夥不情不願的站起來,嘴裏叼著塊餅幹,站到男人背後使勁推。


    白笙年說:“乖乖,我表現的這麽好,我可以當你小三了嗎?”


    溫良把餅幹咽了下去:“你把你腦子裏那些三觀不正的想法收一收!沒有小三!”


    “所以乖乖的意思是,我能上位了?”


    溫良哼了聲,一下撲在白笙年後背上,跟樹袋熊似的:“讓我推秋千,哪裏表現好了?解蘭還邀請我去苗寨治失語症呢,哪天我偷溜走也說不定,下來,換你推我”


    白笙年沒起來,直接將溫良拖著屁股抱到前麵來: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別怕,哪怕你隨時可能離開也沒關係,跟你殉情也不錯”


    溫良舔掉嘴角的餅幹碎渣,眨了眨眼,他確實在擔憂任務結束那天。


    少年摟住男人的脖子好半天才說話:


    “別死,別跟著我走,說不定當鰥夫也不錯呢”


    白笙年沉默不語,低頭在少年發頂輕輕一吻,這是一個他無法承諾的命令,好在此刻,當下,他擁有著他。


    樹影婆娑,光影斑駁,夏日蟬鳴幽幽。


    微風拂動,愛意隨風起。


    ——————玄學世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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