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韓翊的話,鈴兒撲閃著她那長長的睫毛,非常巷口大媽地長短著問道,


    “好久之前亞父就在為龍且老將軍送葬?這不等於說龍且老將軍是亞父咒死的?哇哦~楚國這頭的老一輩之間的競爭也如此地激烈?好勁爆哦……”


    話不但敏感,而且還多。


    最重要的是,音量不是一般化地大。


    這話能在這這麽說嗎?韓翊忙死死地捂著鈴兒的嘴。要是再有一個好好的人,像小六那樣地折在自己眼前,他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承受得住。


    鈴兒狠命地掰開韓翊的手,背著他長長地喘了口氣,然後說道,


    “姓韓的,你是臭死人不用償命是吧?慘了,想到以後都得和你一樣髒兮兮的,就覺得人生太過悲慘了呢。”


    看到她現在進了天牢還能像在外邊一樣自由快活,韓翊有種她是牢房常客的感覺。


    “想每天都穿著幹淨衣服?”韓翊逗著她。


    鈴兒搗蒜似地點著頭。


    “想每天都能把臉洗得幹幹淨淨的?”


    鈴兒再點頭。


    “還想時不時地有熱水澡洗?”


    鈴兒還是點頭。


    “其實嘛,這也並不是不可能,得等一等。”


    聽到韓翊的嗾,鈴兒的眼睛亮晶晶的,“什麽時候?”


    “等我們出去了之後。”韓翊笑著逗她。


    “嗯,討厭啦。關鍵在這兒,我們出不去呀。”鈴兒的拳頭重重地起,輕輕地落,一個不落地都落在了韓翊身上。


    韓翊知道鈴兒的出處,他問她,


    “顏兒叫你來,她為什麽不來找我?是嫌我長得不夠俊還是嫌我丟了襄邑和齊國的貨源沒銀錢了?”


    聽“米”大家說項羽和範增開始有些不對付了,以範增一貫的做事風格,隻有天才知道他會不會瘋魔顛顛地背著項家人對項顏動手。沒有過間者經驗的她,完全有可能被範增悄悄地處理掉。


    “沒有啊。是子房先生不讓她來的。說是從現在起,楚漢之爭的時間不會短,還會激烈到極致。比起我這個親娘,最能護得住我們孩子的,隻有顏姐姐。”


    是啊,戰況激烈到要用人命來拉扯的時候,間者的活動不會不頻繁。如果項顏寸步不離地守著孩子,楚國這頭的間者怎麽都會有那麽一點點投鼠忌器的。


    不知道準確與否,韓翊估摸著,那頭揪著項顏不放,還有一層心思,那就是呂雉和劉太公還在項羽手上,讓鈴兒在他們眼前晃一晃,提醒他們,自己手上並非沒有人,要項羽這頭悠著點。


    這些候,隻聽得鼓掌的聲音,範增拍著手從角落裏走了出來,


    “我兒,聽到沒,韓家小子對顏兒並沒有什麽感情,婚姻也隻是權衡之下的東西。這兩人,也隻是禍害而已。現在最緊要的是把顏兒救回來,殺了這兩個禍害。”


    鈴兒很平靜,韓翊也沒有動怒,他笑著說道,


    “興洛裏人氏韓翊,還得多謝亞父力主把顏兒嫁給我,讓我與項氏有姻親之誼。顏兒多好的女人,一生有她,死而無憾。”


    韓翊挑著最緊要的說,而且他看到,範增明顯地瘦了很多,而且在精神上也萎靡了很多,多虧那個唯利是圖的“米”大家個人素養不夠,讓他不經意間知道了項羽和範增之間嫌隙的事。


    反正怎麽都得死,那就再點一把火唄。


    “來人,把他倆放了。”項羽說出了最出乎韓翊意料的話。


    範增氣得胡子直抖,


    “我兒,想當初在戲水河畔,要是你能聽我一言,又豈會上演今日之禍?君王側從來孤單,你不能再婦人之仁了。”


    不顧跟前還有其他人,項羽回嗆了一句,


    “那劉縈呢?論起對我楚國的傷害,劉縈更甚。為什麽範家的兒媳孫媳都能好好地活著,而我項家的女婿就該死?”


    原來劉縈還活著,大概日子也不好過吧。


    大爭之世,世人還是認可武力上的強者,不一會兒,便見著兩個生麵孔從獄卒身上搜出了鑰匙,打開了牢門。


    韓翊還愣在原地呢,鈴兒卻一把拉過他,拽著他往外走去。


    快走得離開二人的視線時,韓翊有些動了不忍之心,掃開鈴兒不一般大的手,回頭對項羽說道,


    “項王,楚漢之間,楚強在戰力,漢強在政略。如果能領略到對手的精髓,把兩項長處占齊,也許漢國就沒什麽機會了。”


    楚漢之爭大概是這麽個道理,當韓翊無保留地說出來時,範增都聽得懵了,呆站在原地,忘了要誅殺韓翊的事。


    出了王宮後,韓翊正要想找找呂雉和太公的關押之處,鈴兒卻狠命地拽著他往彭城東南走去。


    彭城東南林木茂密,不遠處的群山隱隱綽綽的。到了一涼茶店跟前,韓翊看到一夥人在那打尖,十來匹上好的馬就拴在那。


    顧不得其他,鈴兒帶著韓翊,悄悄地踅到了馬跟前,極利索地挑離攤位最遠處的兩匹,解了韁繩,帶著韓翊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遠離彭城的方向風馳電掣而去。


    攤位上的人反應過來上馬之時,他倆已經奔入了小樹林裏,匿於茫茫大山之中,那幾人罵了聲晦氣,隻得認栽,派了人輪流地守著馬匹。


    跑了好遠的路,折了好幾個方向,鈴兒的速度才緩了下來。


    韓翊問她,“幹得倒麻溜,你以前是不是經常幹這種事?”


    鈴兒正在辨識著方向,臉上還緊張得很,她沒有理韓翊。


    等到到了一獵戶荒下來的小屋子處時,鈴兒輕車熟路的打開門,掰開石頭,拿出一套衣服和器具若幹。


    也不嫌韓翊身上的臭味了,她極麻利地替他挽好了頭發,清潔了麵部,歪著頭看了他一眼,


    “黑了,卻胖了,油油膩膩的,還第一次聽說坐牢能把人坐胖的。”


    韓翊笑了。


    在牢裏,他每次都把“米”大家送來的食物一點不落地吃個幹淨。因為他知道,一有機會,他就會逃跑,隻有吃飽了喝足了,才有精神和力氣掙命。


    “笑什麽笑?回櫟陽後,你得減肥。減肥,聽見了沒有?”鈴兒像個弓著背嗚嗚地憤怒著的小貓,可愛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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