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月光重現,透過雲層,慢慢將人打上一層朦朧,本該叫人看不真切,可偏偏沈亦白看得清清楚楚。


    少年眉眼帶笑,眼尾微微勾起,狸兒一般的眸子是她少見的溫和,這般神色,就是年少時期也不曾多見。


    好似打了柔光的美玉,真就是溫潤極了,好看極了。


    “誠如你選擇離開青蘭山獨自麵對,我也做出了選擇,黎誌清選擇留在了青蘭山,而阿狸選擇了來找你。


    沈亦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終究是怕了,怕自己一不注意,就永遠失去了你,就是和你共處一片天地都做不到。”


    這般露骨,沈亦白哪怕是傻子也聽出來了。


    今天本就是來找人的,卻莫名遇到黎誌清,還是個少年模樣的黎誌清。


    這人又莫名其妙的說了這麽炸裂的話,可這又讓她如何反應是好呢?若是...


    沈亦白搖搖頭,她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錯誤的時機,已經晚了。


    哪怕曾經自己對眼前的少年確實有幾分懷春的心思,春去東來兩百多年過去,這個時候說這個,屬實是沒意思。


    “黎仙尊倒是變得挺快,往日那般同我爭鋒相對,怕不得要將我打趴下,今日話鋒一轉,聽著好似對我還有幾分喜歡。”


    黎誌清一個怔忪,身體微微往後仰,自帶幾分苦笑。


    “人生總是在某日得以恍惚,才能明白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


    我曾經以為在我心中最重要的是家族,可卻也很難不承認,當我選擇繼續修行而非按照原計劃返回家族參加軍選的時候,我的目標已經產生偏頗。


    我承認,我發現的太晚,我也承認,若非你遭遇此等變故,這番想法,我永遠也不會說出口。”


    沈亦白難得臉羞紅,隻感慨夜色深重,倒也能遮擋住幾分。


    怪異極了,黎誌清那般的性格,是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的。


    要說他還是黎仙尊的姿態,一副冷臉,簡傲絕俗,對她各種挑剔,沈亦白尚且能和他抗爭幾分。


    但此時他變成少年體,平白就是桃花一般的臉,又變得這麽會說軟話。


    沈亦白吃軟不吃硬的,她心跳加速,愈發的難以控製自己的臉皮。


    以往也不是沒有長輩拿他倆打趣,說他們如此互相計較,約莫是互相有點意思。


    她少女懷春,雖然自己也不好說,但總歸也有過幾次遐思,可黎誌清不是,他極其厭煩自己。


    從一開始,他就和自己不對付,哪怕後麵她有些想討好緩和關係,都被他冷言冷語給擊退。


    無意也好,刻意也罷,隨著年歲的增長,兩人刻意沒了交集,以至於其實在沈亦白死之前,約莫是有一百多年一次也未曾見過的。


    沈亦白略帶扭捏的站了起來,動動右腿也不是不能走。


    耳郭發燙,但她哪是那般善解人意的人,也不是別人說什麽就照搬全收的。


    於是沈亦白對此進行了冷處理,“你要跟著我就跟吧,說那麽多廢話幹什麽,左右我也不吃虧,不過我們要說好,誰是老大?”


    “......”


    見人一臉木然,沈亦白率先甩出自己的理由。


    “是你要跟著我!!!”


    少年無奈,默默點頭,沈亦白忽地鬆下一口氣,竟然有些手足無措。


    她真不是小孩子了,這番...太不像話了。


    “走啦走啦,帶我去找那個小孩吧,那老乞丐都快埋怨死我了,聽得我直窩火,救他還救出毛病來了,氣死我了。”


    一高一矮,兩人盡管在月色中並肩前行,好似是尋常人家的青梅竹馬,一言一行,既是扭捏,也是自然。


    多年的相識,早就不是毛躁的孩子,相處模式已然固化,如此,便也算兩人獨有的記憶。


    “你做事不過腦子,壞了他的好事,他自然埋怨你。”


    “笑話,誰知道還有事比他命還重要啊。”


    “那誰又能自願把自己的命送掉呢,自然是逼不得已。”


    ......


    兩人慢慢前行,令沈亦白驚訝的是兩人並沒有往某個人家那走,前行的方向盡管是去山上。


    “大晚上的,他在山上啊?山上有屋子嗎?”


    黎誌清瞪了她一眼,起步往前帶路。


    到了半山腰,沈亦白發現一個小木屋。


    “某個獵戶留下的屋子,族人將人送了過來,我無法,隻得先將他放在這裏。”


    小屋內隻有一個小孩睡得香甜,隱約能看見守護的結界。


    又是端詳了一會兒,確認小孩身體無礙,精神飽滿,沈亦白給出了自己的猜想,“所以對方這是騙了老乞丐,他們將小孩扔掉了。”


    黎誌清隨手收拾小屋,保持他良好的習慣。


    “那倒是沒有,他們將小孩轉交給一戶人家讓其撫養,不過對方也不是善茬,一看他們都是外地人,養了幾天眛下錢轉手就將小孩扔了。”


    “哈~”


    這也真是難料!


    “然後孩子被我的人找到藏了起來,眼下你把乞丐帶走了,對方回頭找到那家人發現孩子不見了,也是惱怒。”


    “他們惱怒什麽?丟了不是正合他們心意?反正他們也不打算繼續養了。”


    “那就無從得知了。”


    “那老乞丐的事情現在什麽情況?你們有被責難嗎?”


    她到底在山上待過一陣,不能說一點道義也不講。


    “乞丐已經歸案,守不住是府衙的問題。”


    “原來如此,到頭來還是劉大人扛下了所有。”


    “也可以這麽說。”


    “他們沒懷疑青蘭山嗎?一點沒找過你們的麻煩?”


    黎誌清笑笑,靠近沈亦白,和人麵對麵,“懷疑?他們目標已經達成,其他的事情,他們並無需在意。”


    也就是說青蘭山管或者不管,對方其實都不會在意。


    “哼。”


    沈亦白氣悶,這才是讓人更生氣的地方,為了達成目的可以不擇手段,至於這中間造成的一切後果就跟自己沒半點關係。


    說到底還是不把人當人看。


    棋子死了,或者被救了,全都不關心。


    “他們和你們到底進行了什麽交易?”


    黎誌清深沉的看了沈亦白一眼,眸子極其深沉,不好,這讓她想起了成年版的,那個不好說話。


    沈亦白略微後縮,“不想講也沒問題啊,這麽看我幹什麽?”


    隻聽黎誌清輕輕一聲歎氣,“想說和你沒關係,但又想說你會生氣,我有點不知如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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