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穀零是在上午九點收到小鳥遊樹的消息的。


    模擬音抱歉地告訴他,半個小時後組織要給腦機斷電,因此這半天他都沒法協助他們完成任務了,讓他們注意安全。


    斷電?!


    ……而且這件事的重點是這個嗎?


    經過了這幾個月,降穀零算是徹底搞清楚自己這個冤種幼馴染到底有多能轉移重點了。


    降穀零又急又氣,但時間緊迫,他隻能咬牙切齒地追問:所謂斷電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小鳥遊樹支支吾吾不回答。於是降穀零奪命連環call,逼得模擬音終於像是擠牙膏一樣,勉強吐露出了事情的全貌。


    降穀零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能夠冷靜下來——組織之所以突然給bc斷電,是因為小樹在接下來的實驗中很可能會死一次……組織要避免小樹腦死亡後會影響腦機的運行。


    這說明小樹要死一次……那些人又要殺死小樹一次……


    不,比那更可怕……這一次是那些人無法控製實驗的烈度,導致小樹不得不被折磨至死一次……


    到底又要進行什麽樣的實驗!到底又是哪個畜生要做出這種事!


    降穀零覺得自己現在已經無法冷靜麵對與“研究員”,“科學家”,“白大褂”,“實驗”這幾個詞與其相關的所有事物了。


    但都到了這種時候,小鳥遊樹卻還在試圖安慰他。


    明明這種事情,最痛苦的就是他自己才對吧。


    降穀零抑製住手指的顫抖,根本無心思考小鳥遊樹斷聯前所說的“重要情報”到底是什麽,隻能克製住焦慮繼續執行組織的任務。


    隻是麵對敵對幫派成員時,他忍不住地將其幻想成對小樹動手的研究員,怒火與憤懣才勉強在槍聲中得到了宣泄。


    ——


    小鳥遊樹完全不知道自家幼馴染已經恨上了他素未謀麵的故人之女。他此刻正努力睜大被淚水浸濕的左眼,觀察著主刀的宮野誌保的表情。


    他很想看得再清楚一點……但是沒辦法,被剖開時實在是太痛了,眼淚止不住地往外冒,將他的視線模糊成一片。


    但其實小鳥遊樹的心情還不錯。


    身體確實很痛,但這種疼痛在漫長的時間裏早就已經習慣了。比起這些麻木的痛感,小鳥遊樹還是更在乎麵前這位主刀的小姐。


    因為這位矮矮小小的研究員小姐似乎……人還挺好的。


    她動手前眼睛裏的不忍幾乎都要溢出來了。


    宮野誌保清楚這一切是不正確的,並且為之感到愧疚。


    但她顯然也明白她身後的助手是上麵派來的眼睛。所以踟躕再三,宮野誌保最後還是下刀了。


    小鳥遊樹努力想忍住不動,不希望帶給這位尚且保有良知的小姐額外的刺激。但是宮野誌保的手法實在是有些生疏。她下刀時猶猶豫豫,反而讓一切變得像一場淩遲,使小鳥遊樹控製不住地痛到痙攣。


    宮野誌保在注意到小鳥遊樹痛苦痙攣的刹那,藍眼睛裏立刻盛滿了不知所措。小鳥遊樹注意到她無聲地說了些什麽,可惜口型被口罩擋住了。


    嗯……大概是在說對不起吧。小鳥遊樹能從她的眼神裏看出濃濃的愧疚與掙紮。


    糾結了好一會,宮野誌保鼓起勇氣轉身問助手:“……我記得我有在申請裏寫……希望給予kr0223麻醉的吧?”


    助手一眼便看穿了小姑娘的真實意圖,冷冷回懟:


    “我以為你在實驗前至少應該好好研究實驗體的資料!kr0223免疫麻醉藥物你不知道?


    他望著女孩畏縮的樣子,更加的趾高氣揚起來:“你不敢動手有的是人願意動手!你知道bc停機半天要對組織造成多大的損失嗎?你最好不要辜負boss的期待,拿出切實的成果來!”


    “提這種蠢要求前先想想你的姐姐!”


    宮野誌保像是個木偶一樣僵在了原地。小鳥遊樹注意到她在顫抖。


    接下來的實驗裏,宮野誌保似乎是徹底想通了,又似乎是認命了。她就好像拋卻了自己的良知與人性一般,下刀時又準又狠,再沒有一絲遲疑。


    但小鳥遊樹仍能從她顫抖的瞳仁裏,感受到矛盾與掙紮。


    這也是一個身不由己的靈魂。


    小鳥遊樹決定要原諒她了……雖然她弄得他還挺痛的。


    但看起來小姑娘還隻在他身上動過手。而他是不死的。所以這次可以不作數。隻要zero那邊動作快一點,及時將小姑娘解救出去,她的手就還是幹淨的。


    zero也會很開心吧。這可是他念叨了十幾年的宮野阿姨的女兒耶。


    小鳥遊樹決定等重新連接上bc,就開始搜集有關宮野姐妹的情報。最好能將兩個女孩子一起帶離組織的控製。


    畢竟這位誌保小姐,看起來真的很在意她的姐姐呢。


    小鳥遊樹非常理解。他想,如果身份調換,組織要拿zero、hiro或者高明哥他們威脅他,他也是什麽都會做的。


    很快,實驗藥物被注入了小鳥遊樹的身體。他感覺到骨頭要融化般的痛苦。他的心髒劇烈跳動起來,像是要跳出胸膛——雖然他的胸膛已經被打開,矮小的研究員正冷冷地望著那裏。


    死亡讓小鳥遊樹短暫地失去了意識,卻又在重生清醒過來後仍覺得痛得無法忍受。


    不遠處宮野誌保正無神地望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小鳥遊樹恍惚地凝視著她,突然覺得她好像也是自己的同類。


    助手上前來清理了承載他的鐵台,又拿起水槍衝洗著地麵的血液。等一切都收拾完畢,才推著他重新回到盛放著巨大主機的房間,將粗長的電纜再次插入了他右眼的裝置中。


    小鳥遊樹回到了數據虛空。突然覺得數據虛空實在是一個親切舒適的好地方。明明才離開了半天,他卻幾乎快要想念這裏了。


    反正沒人能看見,小鳥遊樹開心地在數據虛空內打滾,將自己鋪展成大字仰麵躺著,休息了好一會才調整好自己的狀態。他順著網絡去查看親友團們的情況,然後挨個給他們發消息報平安。


    “zero!我回來了!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小鳥遊樹特意將給降穀零的消息留到了最後一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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