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高明租住的公寓內。


    聽完了諸伏高明的敘述,鬆田陣平挑了挑眉,從西裝內側的口袋裏摸出錢夾,將一個粉色的禦守從錢夾夾層中取出:“你說的禮物是這個嗎?”


    諸伏高明並不意外黑卷發青年也擁有這個禦守。他從襯衣領口處拉出一條套在脖子上的紅繩,紅繩末端之物正與鬆田陣平手中的一模一樣。


    “對。後來小樹告訴我,這是他幽靈形態下用來定位的錨點。”


    諸伏高明說完,將禦守又塞回了衣服裏。


    “也就是說,你收到這個禦守的時間點是在小樹‘變成幽靈來找你’之前?”鬆田陣平發現了疑點,“這就是你講述這件事的意義……但這代表了什麽呢?代表那家夥早就會靈魂出竅了?”


    諸伏高明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你提到的這點確實也是一條線索,但這卻並不是我提到夜櫻之事的主因。


    我向你詳細描述這次深夜進山賞櫻的經曆,是因為……根據我後來的調查,長野近郊的山林裏並沒有這樣一棵古櫻樹。”


    鬆田陣平愣了一下,但也並沒有太吃驚。畢竟發生在假幽靈小鬼身邊的不科學事件已經很多了,他幾乎快習慣了。


    但他還是謹慎發問:“你是怎麽調查的?問的山民嗎?這種櫻花樹如果不是在花期,應該會容易和普通樹木混在一起。”


    諸伏高明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除了詢問山民,我還在花期時通過一些手段調取了長野附近的衛星圖像(注),自己也曾親自去那附近尋找過,但都沒再找到符合我記憶的櫻花樹。”


    “後來我還直接問過幽靈小樹——你知道的,那孩子不太擅長隱瞞這些。”


    “詢問的過程在下就不再贅述。雖然那孩子遮遮掩掩的、總是試圖轉移話題,但正因此我也確定了那棵櫻花樹確有神異之處。”


    鬆田陣平的腦子裏轉過了許多奇奇怪怪的都市傳說,脫口而出道:“那家夥不會是什麽櫻花妖怪吧?


    ——啊痛!”


    諸伏高明注視著這位卷發後輩在咋咋呼呼後突然痛呼出聲,眉頭一挑。


    鬆田陣平嘖了一聲,也不在意自己剛剛暴露的異常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那裏剛剛被萩原研二用力掐了一下。


    諸伏高明越來越覺得這位後輩有意思了。


    這位粗中有細的卷發警官顯然沒準備太過掩飾自己的小秘密——這既是他的試探,也是他的誠意。


    是他對諸伏高明願意向他分享與小鳥遊間秘密的回禮。


    諸伏高明看得出來,對麵年輕人剛剛突然呼痛的反應,是在與另一個看不見的人互動。


    這並不太令他驚訝,畢竟他早就見過這個世界上的幽靈了。


    就是不知道這位從一開始就跟在鬆田先生背後的幽靈,又是誰呢?


    但既然後輩並不準備現在就挑明,諸伏高明也就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現的樣子,隻是溫和地笑:


    “在下也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櫻花妖怪。不過想來,那孩子應該確實和那棵櫻樹有些關係吧……畢竟那枚特別的禦守,至今還散發著櫻花的香氣呢……”


    鬆田陣平點頭附和,同時感覺到萩原的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他立刻默契地領會了萩原研二的意思——顯然hagi還知道更多與此相關的信息,隻是不方便在此刻說出來。


    於是鬆田陣平決定先將這件事放在一邊,回去後再向萩原研二了解細節。


    他微微後仰,將自己的背靠上沙發,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好方便繼續聽諸伏高明講他與小鬼的那些故事:


    “所以後來呢?”


    諸伏高明微微沉下眼瞼:“後來……”


    ——


    ——*


    八年前,長野。


    自從景光前往東京上學,諸伏高明就發現自己的生活突然變得單調了許多。


    作為一名刑警,他的日常非常忙碌,經常得被迫加班,出外勤,有時候到半夜才能回家。


    景光還在家裏的那些日子,總是會在冰箱裏給他準備好便當,而他隻需要熱熱就能吃到弟弟的好手藝。如果下班時間早,回家時還可能看到弟弟的兩個幼馴染的身影。那兩個孩子也都很懂事,隻要來訪,都會幫景光分攤一些家務。


    有他們在,諸伏高明總感覺家裏充滿了溫馨的生氣。


    諸伏家的宅子是座占地不到40平的兩層一戶建。


    諸伏父母還在時,四人住這宅子顯得有些擁擠。後來父母過世後,諸伏高明和景光二人相依為命,宅子的大小就變得剛剛好了。


    可惜自從景光去了東京,諸伏高明隻能一個人住這宅子。刑警的工作一忙起來,宅子便無人打理,變得冷清又空曠。


    好在還有小鳥遊樹留在長野。


    擔心高明哥一個人沒法照顧好自己的小男孩,會在每一個沒有社團活動的下午,去拜訪空蕩蕩的諸伏宅。


    他用景光留給他的鑰匙打開門,踢踏著小短腿打掃宅子的積灰,又踩著小板凳幫高明哥準備好便當放進冰箱。


    這樣諸伏高明在精疲力盡加班歸家後,就能在餐桌上發現小家夥筆跡工整地寫好的便條了:


    “冰箱裏有便當哦~高明哥辛苦了!??ヽ(°▽°)ノ?——樹”


    便條最後還畫上了撒櫻花的小人。


    然後諸伏高明就會順著便條的指引,打開冰箱,看到用食盒細心裝好的料理。


    被一個隻有自己腰高的孩子照顧是一件很奇妙的事。諸伏高明既覺得幸福欣慰,又有些不好意思。


    考慮了許久,他幹脆提出讓小家夥別住在福利院了,直接搬到他家來住吧。


    可惜被小家夥拒絕了。


    “福利院還有伊吹奶奶和大家呢!我不能隻顧著高明哥就拋下他們呀!”櫻發的男孩皺起小眉頭,


    “照顧高明哥可是hiro寫信特地拜托我的事!高明哥你可不能有那麽重的大哥包袱哦!弟弟照顧哥哥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麵對小樹的理直氣壯,諸伏高明隻覺得非常無奈。


    但果然被人照顧著,掛念著的感覺十分幸福呢。


    諸伏高明對自家能和這樣的孩子建立羈絆感到非常欣慰,非常珍惜這段情誼。


    也因此,他是第一個察覺小鳥遊樹失蹤的人。


    ——


    連續三天沒有在家裏發現那孩子留下的便當時,他還隻當是高中的課業太繁忙了。


    於是第四天傍晚,諸伏高明決定趁著休假的機會,去福利院接小樹來家裏吃飯。


    長野縣的孤兒並不多,兒童福利院依山而建,是一排陳舊的長屋。


    因為諸伏家兩兄弟這些年時常前來看望小鳥遊樹,福利院的伊吹夫人一眼就認出了諸伏高明。


    “諸伏家的大哥!你來幫小樹搬東西嗎?”坐在廊下的老人停下手中的活計,熱情地向諸伏高明招呼道,


    “他剩的那點東西這兩天孩子們都幫他收拾好啦,也就一個小箱子,我這就帶你去拿。”


    諸伏高明有些疑惑。


    那孩子不是前幾天才拒絕了搬去他家住嗎?為什麽要搬東西?


    於是他叫住了熱情的伊吹夫人:“您可能誤會了,在下並不知道搬東西的事……我隻是來找那孩子的。”他望著老太太迷惑的神情,趕忙補充道:


    “當然,如果有什麽事需要幫忙,在下也非常樂意效勞。”


    但伊吹夫人隻是停下了步子,有些驚訝地道:“咦?小樹已經被接去東京了啊?那孩子沒有告訴你嗎?”


    她臉上的皺紋們都攪在了一起,埋怨道:“真是的,諸伏先生您平時對他這麽照顧,那孩子離開時居然沒有給您說一聲,真是太不應該了。”


    諸伏高明的心底沉了沉,刑警的直覺告訴他有什麽非常不好的事發生了。


    還不等他開口詢問詳細, 伊吹夫人就已經上前,拉著他的手臂像倒豆子一樣巴拉巴拉地給他解釋起來。


    原來三天前福利院裏來了一個特別和善的男人。他自稱任職於“殘疾群體關愛基金會”,是聽聞了小鳥遊樹成績特別優異,卻因矮小症被名牌高校拒之門外的事後,專程前來的。


    他和他背後的基金會非常願意資助像小鳥遊樹這樣優異的殘疾少年。隻需要將小樹的監護權轉讓給他們在東京的特殊福利院,他們就能幫助小樹去東京的優秀高校上學。


    一開始小鳥遊樹確實舍不得離開故鄉,表現得有些抗拒,但那位先生卻並不介意小樹的固執,反而親切地拉著小樹去了空屋子中談心。


    也不知那位先生同小樹說了什麽,最終小樹決定選擇跟著那位先生離開長野,去追尋更美好的生活。


    在完成了撫養權的轉讓手續後,小鳥遊樹被那位先生帶走了。隻留下了一些沒來得及收拾的東西,說是下次再來取走。


    “那位先生特別的欣賞我們小樹,拉著小樹誇了又誇呢。他說東京都國立高拒絕了小樹是目光太短淺,答應幫助小樹重新聯係其他東京的高校呢。”伊吹夫人顯然對於小樹得到了好心人的幫助感到非常高興。


    但諸伏高明的心中卻一沉。


    哪怕他是一名剛出社會,還沒有經曆太多社會黑暗麵的新警,也立刻就察覺到了這件事的重重疑點。


    他的眉頭皺成一團,聲音中不自覺地帶了一些惱怒:“你們就這樣讓一個陌生人領走了小樹?”


    伊吹夫人被諸伏高明語氣中的憤怒嚇了一跳,但隨即也反應了過來諸伏高明在擔心什麽。


    經營福利院多年的她見多了領養孩子時的各種醃臢事,因此她理解地拍拍諸伏高明的手背,並不在意他的遷怒,隻是寬慰他說:


    “哎呀哎呀,諸伏大哥的擔心我理解。但是你放心,我可是好好的檢查過他的所有證件的!絕對沒有問題!那位先生的準備非常充分,”


    說到這裏時,她扒拉起自己的手指,“不僅帶來了東京厚生局長官大人的推薦信,還帶來了加藤先生的親筆信……加藤先生,就是那位司管我們長野兒童援護的長官先生,我們相互都很熟絡的,是絕對可以信任的人!”


    諸伏高明聽到他這麽說,才稍微壓下心中的躁動與焦急,開始懷疑是否是自己將事情想的太壞了。


    畢竟小樹的優異成績,是在整個長野都能排的上號的。有著這樣的成績卻因為身體的缺陷被高校拒絕,驚動了一些本地文部局(注)的官員好像也沒那麽奇怪。


    “您說的那些證件和推薦信函,能讓我看一看嗎?”雖然感覺事情可能沒那麽糟糕,但諸伏高明還是得親自確定才能放心。


    他知道自己的這個要求有些突兀,畢竟他和小鳥遊樹並沒有任何法律意義上的關係,於是有些心虛地補上了一句:“我、我是警察。”


    伊吹太太被他這句不太自信的“我是警察”說的一愣,隨後哈哈笑了起來,她和藹地說:“別緊張,諸伏大哥,你對小樹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我當然會給你看那些證明,直到你完全放心為止。”


    說完便帶著諸伏高明去了福利院的資料室,將相關證明一件一件拿出來給他看。然後輕鬆地笑著說: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諸伏大哥。你放心好了,我做福利院這麽多年,也遇到過不少有不良企圖的人想要領走我們的孩子,但我一眼就能看出他們不是好人!


    而那位東京來的先生可不一樣,他不僅非常了解相關法律,各種證件也齊全,辦理領養手續的流程比我這個老婆子還明白,一看就是經常幫助這些像小樹一樣的可憐孩子的專業人士。


    就算您信不過我老婆子,難道還信不過加藤先生嗎?


    而且小樹那孩子也是個有主意的人,如果他自己不願意,是不會跟著那位先生離開的!”


    諸伏高明並不盲目聽信伊吹夫人的判斷,他仔仔細細地將那些領養材料全部閱讀了一遍。


    ……不得不承認,就紙麵材料而言,不論是那個基金會,還是長官們的推薦信,亦或是撫養權轉讓協議都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


    但他心底還是覺得不對勁。


    小鳥遊樹那孩子和他們家交往了這麽多年,如果突然要離開長野,是絕不會一聲招呼也不給他們打的。


    況且這個什麽基金會真就這麽著急?非得當天要帶著小樹走嗎?甚至連將東西完全收拾好的時間都沒有?


    小樹那孩子會願意跟著一個初次見麵的陌生人就這麽離開嗎?


    伊吹太太看他仍然眉毛緊蹙,歎了一口氣道:“小樹那孩子雖然個子小,但是非常懂事,我以為他在離開前至少會給你們諸伏家說一聲呢,難道是和那位先生走的時候太急了嗎?”


    諸伏高明腦海裏靈光一閃:“小樹跟著那個男人離開的時候,有和您說些什麽嗎?”


    伊吹太太拍了拍腦袋,皺著眉頭想了一會,突然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你瞧老太婆子這記性喲!我想起來了!小樹那孩子走的時候特別叮囑我,說他剛去東京沒安定下來前,可能不太方便寄信……


    還讓我轉告你們諸伏家,他可能因為通信地址變動,短時間內不能按時和你們通信了,讓你們別擔心他。”


    ——作話???——


    1、鬆田對諸伏高明這個濃眉大眼的小胡子警察、居然將一個粉紅色的禦守掛在脖子上一事大為震驚。


    2、關於高明調取衛星圖像:故事開始的時間為1989年,雖然柯學世界的科技樹很怪,但本書設定此時網絡衛星地圖尚未普及。高明哥此處是借用公安部的權限調用了軍用衛星。


    3、關於諸伏宅:諸伏父母留給兩兄弟的宅子。本文中二設諸伏父母仍然死於外守一的事件,但並沒有死在這個宅子裏。外守一事件後,諸伏高明拒絕讓弟弟被東京的親戚帶走,而是選擇用父母的遺產獨自撫養弟弟。


    4、小樹和zero都是有諸伏家鑰匙的哦。


    5、伊吹夫人是一個嘴碎,八卦,但又善良,樸實的老婦人。雖然有許多小毛病,但總體來說給予了福利院的大家很多溫暖。


    順帶一提,小樹喜歡巴拉巴拉的習慣就是跟這位老婦人學的。


    小樹被帶走這事不能怪她,組織的人證件賊齊全,還都是真的……而小樹也知道自己跑不掉了,為了不牽扯福利院,他還幫壞人掩飾了一些疑點,讓伊吹夫人沒有發現異常。


    6、文部局:我百度的,日本教育局。


    文中提到了的各種日本官職部門啥的我都是百度的,有錯很正常,就當二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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