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鬧出來這麽一出, 本來和和氣氣吃飯的氛圍一下子就僵住了。


    那哭鬧的孩子約莫七八歲,正是調皮搗蛋嗓門大的時候,這一哭大家也不吃飯了, 都看了過來。


    站在孩子旁邊的是他媽媽, 此時也皺著眉頭低聲訓斥道:“好好的不吃飯,亂說什麽呢!”


    那孩子完全聽不進去這些話, 雙手在空中揮舞著, 眼淚鼻涕都順著臉頰流下來, 抖著手指向旁邊他也不認識的大人嘴裏就隻會說:“去找他, 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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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著小孩指的方向一看,正是劇組坐的那一桌,那指向有正好停在孟少遊旁邊的唐澤身上。


    那小孩的媽媽連忙把他的手壓下來罵道:“誰讓你亂指人了?!我看你今天就是皮癢了!”


    “今天不打你一頓是不行了!”隨後便拉著小孩往家裏拽,一邊拽一邊低聲訓斥著。


    奇怪的是, 自從小孩指了人之後便停下了哭鬧,隻是被他媽媽拽著還有些害怕, 倒是沒有像剛開始那般古怪了。


    等娘倆走了之後,留在原地的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劇組旁邊就是被小孩搗亂的桌子, 看著那邊一地的髒亂, 還有村民們有些難看的表情, 劇組的人對視一眼, 心裏都升起一股異樣。


    村長尷尬道:“實在不好意思, 小孩子總是胡鬧,讓大家看了笑話……”


    導演回過神來, 看了一眼周圍,幹笑道:“理解,小孩子嘛。”隨後其他人就像摁下播放鍵的錄像機一樣回過神來,村民們紛紛走到這一桌來跟劇組的人道了歉, 畢竟好好吃飯沒想到會出現這麽個意外。


    村長拍了拍唐澤愧疚道:“這位小哥真的不好意思,那孩子讓你受驚了……”


    唐澤一愣,想到剛剛小孩指著的就是他,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撓了撓頭憋了半天憨憨道:“算了,算了,孩子還小……”


    “你這什麽話!怎麽能算了?!”村長怒道,“就是因為還是個小孩子,所以不能縱著他!你放心,明天我就讓他過來給你道歉!”


    村長看著唐澤歎氣道:“你啊!熊孩子不能慣懂不懂!!”


    唐澤:“……”


    現在懂了。


    等到酒席散去。


    劇組的人回了組的民宿,有人終於忍不住道:“突然來這麽一下真的是怪可怕的……”


    這話一出口,便有人附和道:“對啊,對啊,這也太邪性了。”


    他們看了一眼呆呆的唐澤,接著道:“還好這個村的人都明事理不會縱著熊孩子。”


    季安看了一眼唐澤,也道:“不知道那孩子怎麽了,不過你要是有事兒千萬要去找大師啊!”最後一段話是和唐澤說的。


    這大師自然指的是孟少遊。


    孟少遊當時在宗教交流會上回答問題的新聞鬧得不小,劇組的人自然也都看見了,孟少遊覺得沒有什麽好隱瞞的,因此有人來問都回答了。


    因此整個劇組都知道孟少遊是一個正兒八經的道士。


    大家一邊驚訝的同時,一邊看著孟道長整天和餘老師走到一起,忍不住心情微妙了起來。


    季安這話一說出來大家都表示讚同,唐澤點了點頭不過卻道:“這應該沒什麽關係吧,可能隻是小孩隨口一說……”


    這誰能保證呢?季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隻道:“反正萬事小心就對了!”


    ……


    等到第二天一早。


    所有人都看見唐澤遊魂般從房間裏飄了出來。


    因為昨晚的情況,大家竟然也不怎麽意外。隨後看著唐澤蹲在角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等到孟少遊出現他終於眼前一亮跑了上前。


    這個一米八的漢子潸然淚下道:“少遊,救我!”


    昨晚的事情唐澤本沒放在心上,畢竟隻是小孩的胡言亂語,作為一個成熟的大人怎麽會當真?


    直到他晚上做了個夢。


    夢中有看不清麵貌,穿著甲胄的大漢在他耳邊念叨:“你答應我了,你答應我了,你答應我了……”


    一念竟然就念了一個晚上,唐澤在夢中滿腦子都是這句話,醒來時隻覺得心力憔悴。唐澤醒來之後整個人就隻有疲憊,耳邊甚至還留有夢中人的話語。


    關鍵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答應過什麽啊!


    孟少遊被拉住,在聽他說上這些與自己往常遇見的例子回憶了一番道:“這不是你答應的,應當是那小孩答應後又沒兌現承諾,隨後找上你來了。”


    無論是宗教還是民俗文化之中,在許願方麵都有一個默認的規矩。那便是許願實現之後要還願的。


    願望就好像是和神明借來的運勢一樣,有借有還才有再借不難。因此在拜佛許願時,都會許諾若願望實現之後要如何如何還願,有錢些的就塑金身,沒錢的便是來上兩炷香。


    要求不多,但是一定要還願。


    唐澤這個情況結合昨天小孩的行為,顯然是那小孩許了什麽願望,結果沒有還願,最後還塞到了路人身上。


    真是熊的可以!


    孟少遊將情況說了之後,唐澤哭喪著臉道:“無論小孩許諾了什麽我都要照做嗎?”


    這按理說是這樣的……


    一旁有人憋不住道:“那要是小孩說給神娶十個老婆也要幫他兌現嗎?”


    這話一出口,其餘人臉上的神情都有些精彩。


    要真是如此,那這算是重婚嗎?


    這就有些扯遠了,從唐澤的狀態上來看,他昨晚真是被嚇得夠嗆,整個人精神狀態都有些萎靡。


    見他如此,孟少遊道:“事不宜遲,先去找找那小孩吧,早點解決了才是。”


    唐澤連連點頭。


    左右這孩子是村裏的,也不會跑去哪兒。劇組的人合計了一下,中午正好有一段休息時間可以去找那小孩。


    等到中午時,唐澤吃完中午飯便想出門去打聽昨天那小孩住在哪。剛走沒多久,便看著昨天見到的小孩媽媽一手擰著小孩耳朵,一邊推著他走到了民宿門口。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隨便拜佛拜神,你就是想氣死我!!”


    “……媽、媽媽、疼疼疼!我下次不敢了!!”


    小孩被媽媽扯著耳朵齜牙咧嘴的過來,看見唐澤的時候也不敢皮了,一下子慫了吧唧地躲在他媽的身後。


    他媽氣的把他揪出來道:“你躲什麽?之前不是膽兒挺大的嗎?快!跟人大哥哥道歉!”


    他們來的動靜不小,整個民宿的人都能聽見聲音便都探出頭來。


    一看是昨晚的小孩便都饒有興致的圍觀。


    那小孩的媽媽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滿是抱歉道:“昨天我們家小孩做的不對,實在是不好意思了……這位小哥你沒出什麽事吧?”


    那小孩嘟囔一句:“能有什麽事,我又沒有許願去做神的媳婦。”


    唐澤:“……”


    這話自然也被他媽聽見了,一皺眉頭,抓起來就是一頓好打,邊打邊罵道:“背著我去河邊捉魚也就算了!還背著我搞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農村婦女手勁大,況且這媽媽一看就沒有留力氣,那孩子一下子哭了出來:“媽!別打了!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等到他媽收了手,小孩抽抽噎噎站在一旁看著唐澤道:“對不起……嗚嗚……”


    唐澤沒見過對孩子這麽凶殘的,呆了半天喃喃道:“沒、沒事。”


    隨後他反應過來道:“不對,你先告訴我,你許了什麽願望!”


    然後小孩在他媽媽的瞪視下,抽抽噎噎的說了事情的經過。


    他們所在的這個村子山環水繞,旁邊一條玉帶河繞村而過,村裏人大部分都是靠著這條河生活。


    洗衣做飯日常飲水都是如此。


    河中還有許多魚蝦,這個村子裏的人對於這條河熟悉的就好像是自己的母親河一般。


    村裏大部分孩子的童年也都與這條河有關。夏天的時候在河邊摸魚捉蝦都是尋常事。


    隻是大人怕小孩不知輕重落水,便嚴令禁止小孩到河邊玩。但架不住小孩玩心重,背著大人偷偷摸摸到河邊去。


    鐵蛋——也就是這熊孩子。


    月前時背著他媽和隔壁村的小孩偷偷摸摸去河裏摸魚,在路上看見有一座小小的石廟,便隨口道:“要是今天捉的魚夠多,就給石像擺個戲台唱三天戲!”


    隨後當天他們摸魚真滿載而歸。


    隻是小孩健忘,轉眼就把自己隨口說的話給忘了。等了一個月還沒見他兌現承諾,那石像裏的靈便來罰他了……


    小孩哪裏有錢擺戲台唱戲,慌亂之下便隨手指了一個路人。


    說完鐵蛋慫巴巴地低下頭道:“對不起……”


    唐澤不知道該作何表情,不過也還好隻是唱三天的戲,要是這小孩隨口說了什麽大話,給石像塑金身什麽的,那才叫倒黴。


    鐵蛋媽雖說早在之前聽過鐵蛋講這事,再聽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氣,連連道歉道:“不好意思,這戲肯定是不用您來辦的,我們來就行。”


    家長明事理,唐澤也不會多說什麽,雙方客客氣氣說開之後這也算過去了。


    就是當天鐵蛋哭的聲音有些大……


    唐澤回到劇組裏,整個人還有些恍惚。


    此事就在民宿門口說開,當時劇組的人都還在,將小孩的話都聽進了耳裏。一時間不免嘖嘖稱奇。


    在九華山內,沿路有不少的小廟,那路邊的石像也是廟宇的一種。隻是誰都沒想到,這小小的石像竟然也能有如此大的作用罷了。


    ……


    劇組在九華山內拍了半個月,除了頭幾天遇見的那怪事之外,等到拍攝結束收工回去時,再沒有怪事發生。


    大夥心裏也都放鬆了許多,同時又有些淡淡地失落。


    沒什麽機會看見孟道長出手……


    當然也有一些人純粹是好氣,孟少遊是道士這件事情,餘老師說是信仰自由不介意。要是哪天真的遇到了孟道長捉鬼,餘老師又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光是想想,就忍不住吃瓜的渴望……


    結果一路上都沒見過孟少遊出手,就連唐澤的事情也都平淡的度過了。


    白妙雪知道劇組這些人的心思忍不住笑了出聲,這真是看熱鬧的不嫌事大!轉頭她便同助理道:“要我說,孟少遊估計還瞞著自己會捉鬼的事情呢。要不然倆人早掰了。”


    畢竟餘老師那個古板的性格,白妙雪想了想道:“這都沒掰的話,絕壁是真愛!”


    從九華山回來之後,拍攝也到了最後的收尾,同時天氣逐漸轉涼,轉眼便是入冬了。


    等電影拍完,整個劇組也都換上了冬衣。


    “哢——!”導演披著大衣坐在高架椅上大喊,這一場戲終於迎來了殺青。


    這一聲下來,所有人都露出了輕快的表情。白妙雪從戲中走出來伸了個懶腰道:“總算是拍完了,導演你每次都磨這麽久,說好的入冬就拍完了呢,投資商肯定後悔找你啦!”


    白妙雪半開玩笑,她和導演是老熟人了,這導演拍劇就從來沒有準時過,這在圈內都不是什麽秘密了。


    導演也不介意哈哈大笑道:“行啦!大家都辛苦了!今晚準備了殺青宴,放鬆放鬆!”


    隨後便是一片歡呼。


    劇組殺青宴約的地方並不是什麽五星級酒店,而是一家他們經常去的小飯館。雖然偏僻,但是很好吃,因此這一次照常也是選了這一家店。


    小飯館的位置偏僻,距離影視城還要往後一些的郊區邊上。劇組收工之後便開車過去,路上白妙雪從車窗外看去,奇怪道:“這路邊怎麽那麽多人在燒紙呢?”


    隻見沿途的街道上有幾處亮起了火光,幾個人圍坐成一堆圍著銅爐燒東西。


    白妙雪眯著眼睛看了一會發現這些人往銅爐裏丟的都是紙錢,再加上夜晚漆黑的夜色,這行為讓她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怎麽是在燒紙錢啊!”白妙雪道,“鬼節不是早過了嗎?這大半夜的……”


    可怪滲人的……


    和她同行的是同劇組的詩詩,看了外頭一眼道:“這過幾天是寒衣節啊,估計是提前燒衣服吧。”


    寒衣節又稱鬼頭日,在民間和清明、中元並稱三大鬼節。因為寒衣節時正好入冬,正是一年禦寒時節,因而也要燒紙錢、衣服給死去的親人。


    等到了小飯館時,孟少遊和唐澤跟在餘江和身後,孟少遊正要跟著餘老師進去,突然袖子一緊,回頭一看是被唐澤扯住了。


    唐澤拉著孟少遊停在門外,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那個,少遊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話未說完,已經進門的餘江和突然折返,站在門口,目光在他們二人之間掃了一下問道:“怎麽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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