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已經近午,哈欠、雙眼神通果然沒來。


    “差哥。”


    白素曉得差役是在怕著什麽,所以能夠理解,隻是差役把收入囊中的銀子又吐出來撂地上,白素像是沒有料到。


    “拿著吧,差官大哥。”


    白素拾起來了銀子朝著差官遞出,然後差官便連連搖手、搖頭,表現的極為抗拒。


    “沒什麽,一枚銀子、一枚金子而已。”


    差官的臉色一會兒黑,一會紫,白素也不知道該怎麽勸,隻能又拾起來了金子,連同銀子一並又朝著差官遞出。


    “不敢,江大善人的錢小子不敢收了。”


    差官的雙腿終於打軟,連連後退的同時,就在白素的麵前掉了個屁股堆兒。


    “差哥。”


    白素近身了差官,把金元寶、銀元寶硬生生抵在了差役的眼前,可如此一來,差官本就哆嗦的身軀,竟開始蜷縮一團了。


    “有這麽可怕麽。”


    暗忖了一句,江小江那持續了好久的心如止水的心態,終於泛起了一絲的漣漪。


    江小江本打算直接會晤了縣太爺後,就專心在功德氣上麵沉沉心,豈料官差的應激反應這麽大,一時間令江小江全身心的盯著差官看。


    “拿著、拿著。”


    白素也不知道說什麽去勸慰差官,一味地催促‘拿著’,所以錢一落到差官手裏,差官便會本能的推脫,真是一點都不敢收受賄賂了。


    “饒了我吧,江大善人。”


    差官沙啞的聲音幾盡沙啞,可江小江的心底在驀然間卻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漠視感,居高臨下著。


    “不對,不是漠視感。”


    江小江細細品味了‘居高臨下’的感覺到底是怎麽來的、是如何的,似乎‘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狀態感應,就是如此了。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不以眾生貪婪而感到憤怒;不以眾生為財趨之若鶩而感到激憤。


    就很平靜,很淡然的平靜。


    “噗通。”


    江小江興致之餘,想到了令差官平靜的方法,再丟給差官一枚銀子的話,差官或許能釋懷一點。


    “呃。”


    隻是掉下的銀子,一時間先震懾住了白素。


    “公、公子是要賞給差哥麽。”


    愣了一息的白素,脫口而出,頓時,白素便再一次深深體會到了江小江的俯瞰之意、不會說話了。


    “白,白姑娘,你家公子沒生氣,是、是賞給奴才的麽。”


    一枚又落在眼前的銀子,確實是讓差官平緩了不少,那一雙恐怖的眼睛似乎開始揣摩江小江,好一會兒,眼神裏邊的恐慌,變成了平靜,繼又而成了尊崇。


    “公、公子,一為之甚,豈敢再呼的道理,奴才懂。”


    差官終於敢收下了一枚銀子,而另一枚金子則在返還了白素的手中後,怎麽說也不要了。


    “白、白姑娘,連同、連同地上的這枚銀子,你們等見了老爺用吧,奴才真的知足了。”


    差官麵容上固然還留有幾分懼怕之意,但遲緩躲在白素身後的行動卻已經說明差官開始敬重江小江了。


    尤其說話的口吻、語氣,就更顯得中規中矩。


    “好、好。”


    江小江情不自禁下叫了兩聲好,差官雖說貪婪成性,卻還是有點良知,真希望鎮民的縣老爺也能有點良知,香火錢怎麽能要十成呢?這可就不是什麽貪婪了,而是無知。


    江小江極好奇縣老爺的前塵會是什麽,他怎麽會有如此的福報,貪得無厭還沒有果報。


    難道小城隍這些神明就真真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麽。


    縣老爺拿走的可是他們的七成供品,縱然再不看重修行之外的身外之物,他們神明難道就不會給出明示、或者懲戒麽。


    “白、白姑娘,咱、咱們走?”


    半晌,差官囁嚅著膽怯,試探性地問問,他問話的同時眼神雖然瞟了瞟周圍,但一雙受過震懾過的眼瞳,是真的再沒有落在銀子上了。


    “孺子可教。”


    江小江誇了一句,然後在白素拾起來了江小江腳邊的銀子後,跟在他們其後,悉數朝著中院而去。


    中院可就沒外麵富麗堂皇了。


    相比之下,反而有些寒酸。


    中院最值得入眼的恐怕就是一尊石桌、四個石凳了,其他的除了草坪規規矩矩的外,就屬於江小江腳下的鵝卵石,還有些應景。


    其他的牆壁、樹栽簡直不堪入目,牆壁上竟有你泥坯、綠蒲,樹栽久經未修,枝丫居然都橫七豎八,並耷拉在了房簷角落的邸喙前。


    而且。


    最最有違和感的,便是石座上坐著的一位衣衫襤褸的中年油膩大汗。


    此人胡子拉碴,頭發蓬亂,雙眼中雖說有神,但舉止行動卻處處都是慢騰騰的感覺,似乎令江小江覺著,無論他做什麽都會慢一拍的節奏。


    江小江很好奇他怎麽敢在這兒,穿著毫不講究,難道是縣令老爺的爹?或者嫡係的親戚麽?


    “來了啊,白姑娘,本縣令不是知會小夭姑娘了麽,帶你們掌櫃的過來一下,本縣令想瞧瞧,一個活人憑什麽敢立神祇,還走的是民間籌集,你們該不是見財起意的吧。”


    縣丞的口吻極其戲謔,江小江初聽下,耳朵裏都震驚得震出了老繭了。


    “你們江公子現在可成了鎮民心中的信仰了啊,盛名在外呐。”


    縣丞至此都沒有轉身,麵朝白素。


    “赤足、透著黃釉的聚骨扇、身穿黃釉長衫,你們這些刁  民可是什麽都敢宣揚啊,說,該當何罪!”


    縣城終於不屑地轉身,江小江一皺眉,心底就油然升起了一番厭惡。


    在縣城的身上雖說沒有那麽多的銅臭氣顯露,但官腔卻是比神明還神,十足的很。


    縣城話裏話外的意思,無非說他江小江搞了些見不得人的把戲,才贏來了盛名、信仰,目的就是為了搞錢。


    想他一個縣令,不體察民情、民災,連這些蜚聲都不知道如何辨偽,怎麽能當好一縣之長,怪不得目光短淺,隻把蜚聲做傳。


    “白姑娘,塑建金身可是功德大事,你們敢走民間籌集,是不把本縣令放在眼裏麽,懂不懂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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