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旅途太漫長,坐在飛機上心急如焚,別的乘客都閉目養神了,唯獨我爭著眼睛看著窗外波瀾的雲層發呆。陽光照在棉花一樣的雲團上,散射出彩虹一般的光芒,天空太美麗,可是我們凡人永遠無法居住在其中,也許隻有傳說中的神仙才會生活在美麗虛幻的雲層之上吧。


    有人捅了捅我的胳膊,斜過臉一看,才發現是張瑩,她穿著一身製服,在對我淺淺微笑,小聲說:“又要去杭州啊?”


    從那天晚上把她帶到賓館去赤身裸體丟到床上,我離開後就把她的電話拉黑了,掐指一算,都過去了一個半月了。


    想起那晚的事,我心機不正,有點尷尬的笑了下,說:“嗯,去杭州。”


    她說:“打你電話一直是關機中,是不是把我電話拉到黑名單了?”


    我無奈的笑了下,她也笑了下,說:“看你臉色不好,有心思嗎?”


    我搖搖頭,所有心思都在臉上寫著,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來。


    她見我不想說什麽,就淺笑了下,說:“我先忙去了。”


    我點點頭,她就從身邊走過去了,我繼續把頭轉向了窗外。


    我這二十七年也算是沒有白過,至少一直桃運不斷,認識的姑娘們姿色都不錯,但和莉姐在一起後,所有的女人對我的吸引力隻能是她自身的外形條件,沒有哪個女人再能走進我的內心世界了,更別談感情了。


    當一個人的心被另一個人填滿時,心裏便容不下其他任何人了,哪怕你再美麗大方楚楚動人,都是白搭。


    再一次來到了熟悉的城市,從蕭山機場坐上去市區的大巴,下了車,又轉出租,直達那所大學的家屬院門口。


    站在門口的時候我的心好緊張,很忐忑不安,不是怕見到莉姐的爸媽,而是為莉姐擔心,怕見到她病懨懨的樣子。


    摁了一下門鈴,聽見裏麵傳來腳步聲,心提到嗓子眼了,希望見到莉姐,她還會容顏如舊,依然笑容似月。


    咯吱一聲,門打開了,莉姐爸爸一臉滄桑出現在我麵前,眼袋很重,看起來好像沒休息好一樣。


    “叔叔。”


    “小王啊,進來吧。”


    他打開防盜門,讓我進來,說:“你先在客廳坐一下,我去廚房看一下湯煲好沒。”


    我見家裏就他一個人,房間裏安靜的鴉雀無聲,急著想見莉姐,就問:“叔,莉姐不在嗎?”


    他在廚房門口回過頭,一臉的憂慮,神形惶然,說:“莉莉生病住院了,在醫院,她媽和小寶都在醫院陪她,我回來給她煲點湯。你稍微等一下,好了我們就一起去醫院吧。”


    我急於知道莉姐病情,準備問他,他已經進了廚房去了。


    我一個人在客廳裏焦急的等了十多分鍾,從廚房出來時他手裏已經提上了煲好的湯,說:“小王,我們去醫院吧。”


    看他神情黯然的樣子,我更加擔心起莉姐來,起身不安的問:“叔,莉姐她到底得什麽病了?”


    他沉沉歎了口氣,搖搖頭沒回答我,讓我察覺到莉姐一定病的不輕,心情更加擔心不安,跟在他身後出了門,鎖了門一起下樓,打了車去醫院。


    在車上我又問了一次他,莉姐得什麽病了,他隻是說病的不輕,什麽並沒有說。


    我從來沒有這麽擔心過一個人,一想到莉姐生病時那病懨懨的樣子,心裏焦慮極了。


    車到醫院門口停下來,我打開車門他把扶下來,又問他:“叔,莉姐到底什麽病?”


    他神情恍然,暗歎說:“到醫院了,等見到莉莉再說吧。”


    我就提心吊膽,跟著他進了醫院,拐進了住院部大樓,上到了二樓,一直走廊盡頭,出現了加護病房四個大字,我感覺身子猛然顫抖了一下。加護病房?那莉姐的病一定很嚴重。會不會是上次因為給小寶做了腎髒移植手術後出現了什麽不良反應?如果是那樣,真的太嚴重了,我有點難以承受這個想法。


    但事實是莉姐的病比我想象得要嚴重多了,是一種可怕的讓人根本無法接受的病。


    跟著他來到了加護病房門口,沒有聽見什麽聲音,裏麵靜悄悄的。


    他輕輕推開門進去了,借著門縫,我看見莉姐在病床上躺著,穿著條紋病服,臉色煞白,連嘴唇都發白了,手臂上掛著吊瓶。小寶和莉姐的媽媽在一旁的沙發上坐著,垂著頭。


    我跟在莉姐爸爸身後走進病房,他們才抬起頭來看。


    見我來了,莉姐暗淡的雙眼瞪大了,吃驚的看著我,可是聲音卻很虛弱:“豬頭,你怎麽來了?”


    我衝到病床跟前,握住她的手,看著她淒慘的樣子,心疼極了,擔心的問:“莉姐,你怎麽回事呀?怎麽生病了也不告訴我一聲啊?”


    她揚起發白的嘴唇,擠出一絲慘淡的笑容,虛弱的說:“姐怕耽誤你工作嘛。”


    我用缺了兩根手指的左手握著她一隻手,右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額頭,捋著她散開的頭發,猛然發現她原本濃密黑亮的頭發怎麽變得這麽稀疏了,頭上有好幾處硬幣大小的禿斑。


    震驚地問:“莉姐,你頭發怎麽了?怎麽脫了這麽多頭發?”


    她方才還帶著笑容的嘴角抽動了幾下,神情茫然下來,眼神有點空洞,眸子裏溢滿了晶瑩的淚花。


    莉姐媽媽見狀,起身過來說:“臭小子!你讓莉莉好好休息,別搞得她傷心了!”


    說著莉姐的眼淚就湧出了眼眶,順著眼角緩緩的滑落,一直流進了耳鬢的發根裏,樣子慘淡極了。


    看著她恍然無神的臉,我的心很酸,我最怕看見這個樣黯然無光的樣子,與她光彩照人的樣子差別太大,讓人難以接受。


    看見她這樣淒慘的樣子,我很想知道她到底是怎麽了,怎麽臉色這麽慘淡,連頭發也脫了那麽多。


    我擦了擦她眼角的淚水,她淚眼潸然的凝視著我,強壓歡笑的擠出一絲淺淡的笑容,說:“豬頭……姐沒事……你不要擔心姐……你要好好的……”


    看見她這樣子,我心酸的要死,可是莉姐媽媽不讓我問她關於病情的事情,隻能強忍內心的迷惑。


    莉姐爸爸把帶來的湯放在桌上,說:“莉莉,爸爸煲了點湯,讓你媽媽喂你喝點吧。”


    我說:“叔叔,我來給莉姐喂吧。”起身送開她冰涼的手,繞到床的另一邊去,拿著勺子,舀著還散發著熱氣的湯小心翼翼的送到她嘴邊,說:“莉姐,小心燙,慢點喝。”


    她斜著臉,微微發白的嘴唇,吃力的喝了幾口湯,說:“豬頭,好了,姐不喝了。”


    莉姐爸爸問:“莉莉,是不是不好喝?”


    莉姐嘴角擠出一絲溫馨的笑容,搖搖頭說:“爸爸,不是,很好喝,我喝了不少啦。”


    莉姐爸爸沒說話,隻是輕輕歎了口氣,背過身站在了窗前。莉姐媽媽坐在沙發上,攬著小寶,小寶一臉的沮喪,在她天真無邪的臉上出現這樣沮喪低落的表情,不免讓人感到心裏不舒服。


    看莉姐臉色那麽差,病態龍鍾的樣子,我勸她說:“莉姐,再喝點吧。”


    她吃力的搖搖頭,神情憔悴極了。


    我便放下了勺子,兩手抓住她的手,看見她手臂上那些紅疹又多了不少,就像皮下一塊一塊往出滲血一樣,我用手指輕摁了一下,紅疹消失了,片刻又會出現。


    我很想問她,到底得什麽病了,可是怕聽見自己不願意聽到的話,心裏忐忑不安,擔憂極了。


    過了會護士進來換吊瓶,問莉姐有沒什麽反應,莉姐吃力的搖搖頭。


    護士走出去了,既然他們都不願意告訴我,我就出去問醫生算了。


    我給莉姐說:“莉姐,我出去上個廁所去。”


    她茫然的眼神怔了一下,好像猜測出要幹什麽一樣,眼角兩行淚水流了下來,抿住嘴,傷心委屈極了,鬆開了我的手。


    我往出走的時候小寶稚氣地問:“叔叔,你要走了嗎?”


    我回頭對她苦澀的笑說:“叔叔去一下衛生間,馬上就回來啦。”


    她說噢,“你多陪陪媽媽。”


    看她多懂事啊,我此生能有這麽一個女兒,哪怕她不是親生的又如何,我照樣會對她寵愛有加。


    護士小妹已經走到了樓梯口,我追上前兩步喊她:“護士,等一等。”


    她循聲駐足回頭一臉好奇的看著我,等我跑到跟前了,她問:“什麽事?”


    我喘著氣焦急地問:“剛才的患者是什麽病?”


    她打量了我一下,挑眉問:“你不知道嗎?”


    我搖頭,急切的等她告訴我。


    她麵無表情地說:“急性淋巴性白血病。”見多不怪,她說完轉身就走了。


    這對我來說仿佛是晴天霹靂,當頭一棒,讓我腦子裏轟隆一聲,如五雷轟頂一般,呆若木雞的站在樓梯口……白血病……白血病,護士的話在我耳畔回蕩不休,我感覺渾身一下子就軟的沒有一點力氣了,頹然的靠在牆上,順著牆壁滑下來,蹲在地上,茫然無措,傷心、絕望,已經無法形容我此時內心巨大的悲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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