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莉姐的別墅裏過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我們就收拾了東西開著車回老家去了。下了一個禮拜的雪才停住沒兩天,快到家時的那條土路上因為沒車走,所以還積著厚厚的一層雪,莉姐把車開的很慢。


    小路兩旁的是白皚皚一片的麥田,隻有積雪偶爾融化掉的地方才能看到一些青綠的麥苗。莉姐驚歎地說:“好美呀。”


    我並不覺得有什麽美,從小到大這樣的雪景看了二十幾年了,隻是莉姐一直生活在杭州,那邊可能冬天不怎麽下雪吧,她沒看見過這麽白茫茫的一片的景色而已。


    我們離村莊越來越近,我的心情就緊張起來,回自己的家好像比去莉姐家裏見她爸媽時還要緊張,可能是因為怕我媽主要針對的是莉姐而不是我吧。


    快到家門口時,我感覺心都揪緊了,側過臉去看莉姐,她的表情很淡然很從容,但我從她的眼眸裏捕捉到了,那一些微弱的恐慌神色。


    車子在門口一停住,青青就從家裏跑出來了。


    我和莉姐從車上下來,青青就跑上前來笑著叫了莉姐。她這次稱呼她姐姐,而不是在西安時那樣叫嫂子,也許顧及到了莉姐的一些感受了。


    我和莉姐把帶回來的東西拿下車,從後排座把莉姐買給青青的電腦提下來,青青欣喜地上前接住我,說:“哥,這是你的電腦嗎?還裝著箱子呀。”


    我說:“不是我的,你莉姐給你買的,ibm的,很貴的啊。”


    青青喜出望外的問:“真的呀?”


    莉姐看青青很開心,也會心的笑了。


    青青高興地看著莉姐,連聲感謝:“莉姐姐,謝謝你給我買電腦啊,我太開心啦。”


    我和莉姐相視一笑,跟著她進了家門。院子裏靜悄悄的,我問青青:“媽呢?”


    青青回頭說:“在屋子裏呢……媽,我哥回來啦。”她朝屋子裏大聲的喊起來。


    我看見莉姐有些緊張起來,小聲對她說:“放輕鬆點,別那麽緊張。”


    莉姐對我舒展了眉頭笑了笑,跟著我走進了客廳裏。


    青青放下電腦,招呼莉姐坐下來,就迫不及待的開始拆電腦箱子。我媽這時掀開房間的門簾出來了,她不知道我會帶著莉姐回來,看見我和莉姐在客廳坐著,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淡淡說:“你怎麽不是一個人回來?”


    這種閉門謝客的話讓我為莉姐感到不適,但她還是站起來禮貌喊了一聲:“阿姨,你好。”


    我媽沒理會她,我給莉姐說:“你先坐會,我進去和她說。”


    我進到屋子,我媽在火炕邊上坐著,見我進來,臉色很難看,冷冰冰問:“你帶她回來幹啥?”


    我勸慰她說:“媽,你就別這樣了,我們都在一起一年多了,你說讓我們分開就分開嗎?她對你不好了還是對妹妹不好啦?你看看,人家每次來家裏都給你帶著帶那,這是她給你買的新衣服,有誰過年給你買過新衣服穿?你兒子我都沒有!”


    我把莉姐買給媽媽的新衣服放在她手邊。我媽斜睨了一眼,說:“我不要,你讓她拿回去,讓她也走吧,留在家裏村裏人已經開始說閑話了。”


    我說:“人家一片好意給你專門買的,你讓拿回去?”


    青青掀開門簾進來坐在我媽身邊替我說:“媽,人家莉姐姐也給我買新衣服了,還給我買了台電腦呢。”


    我媽抬頭瞪著青青說:“全部還給人家,讓她拿了東西走吧,我不想讓村裏人在背後說閑話,我現在已經都不敢出家門了,你幹的這事真是太丟人啦!”


    我一急之下說:“拿回去?那咱家這房子也是她出錢蓋的,也拆了拿回去嗎?”


    我媽和妹妹同時愣愣的看著我,我媽驚道:“那十萬塊錢是她給的?不是你讓她送回來?”


    我歎了口氣說:“媽,你不想想,我才工作了多久,一個月就那麽點工資,我哪裏來的十萬塊錢啊,是那次回家你說起建房子的事,她聽見了,給我說都沒說就拿了錢來家裏。”


    我媽這下沒了話,低頭沉思起來,片刻後抬頭說:“那……那這錢就算是……咱家借她的,以後會還給她的。但是你們在一起我堅決不同意!人家村裏人都會說閑話的,我這張老臉都快沒地方擱了。”


    青青勸我媽說:“媽,人家莉姐姐剛來家裏,你總不能現在就趕人家走呀?再說我哥也沒說就一定要和莉姐姐結婚呀。”


    我媽氣的歎氣說:“你還替你哥說話,你想把媽氣死啊?你們現在長大了,不聽我的話了,我該給你爸的在天之靈咋交代啊!哎!”


    我知道我媽暫時不會趕走莉姐了,但並不表示她同意我們在一起,隻是在我說了那些話後,我媽覺得莉姐給我們家做了這麽多事,她過意不去才鬆懈了下來而已。


    我從房間走出來,看見莉姐在客廳裏坐著,身子在瑟瑟發抖,嘴唇都凍得發紫,農村人家都沒有暖氣也沒空調,冬天都是沒事坐在火炕上取暖的。


    我走過去握住她的雙手,感覺冰涼入骨。我說:“莉姐,進屋子去火炕上暖和暖和吧。”


    我媽在裏麵屋子裏沒出來,莉姐有所顧忌,說:“我不冷的,我在這坐就好了。”


    我看她的鼻頭都凍得紅彤彤的了,手又那麽冰,我都感覺冷的瑟瑟發抖,她怎麽會不冷呢。我拉起她的手說:“進去吧,這麽冷,怎麽會不冷呢。”


    妹妹出來說:“哥,要不你和莉姐姐在這間屋子裏吧,我去給你們燒一下炕。”


    我說那也行,我拉起莉姐的手進到我媽對門這間屋子裏來,這間屋子的床鋪也都鋪好著,隻是火炕沒生火,房間裏冷嗖嗖的。妹妹繞到屋子後麵去燒了火炕,很快屋子裏麵就暖和起來。


    我拿著她坐到火炕上去,給她把被子裹在身上,她這突然一熱,就劇烈的哆嗦起來,剛才坐在外麵被凍壞了。


    我和莉姐在火炕上坐著,她在外麵聽見了我媽媽說給我的那些話,坐在炕上一句話也不說沉默著,我知道她心裏不好受。


    妹妹一直在隔壁的屋子在開導我媽媽。中午的時候我出了太陽,陽光照進屋子裏來一下子感覺亮堂起來,我聽見我媽出了屋子,在客廳裏和青青說話。我想這樣和莉姐坐在炕上讓媽媽去做飯也不好,就讓莉姐先坐著,我下去看看。


    媽媽和妹妹在廚房裏開始生火做飯,媽媽對我帶莉姐回來很生氣,斥責說:“阿博,你真的想把媽的老命要了,給你說不要再和陳莉來往了,你怎麽就是不聽啊?”


    我知道媽媽現在已經好多了,沒我們剛回來那會生氣了,就對她嬉皮笑臉相迎,盡量想逗逗她,讓她別那麽生氣。


    媽媽瞪了我一眼,冷聲說:“別以為給我這樣子,就以為我不生氣了,去外麵柴房裏拿點柴火進來。”


    我對媽媽嘿嘿笑笑,跑出去抱了一捆木柴進來的時候見莉姐已經在廚房裏了,媽媽在和麵,莉姐在一旁幫忙擇菜,雖然看媽媽的樣子很不高興,但她沒說什麽,我知道她有些不好意思說莉姐什麽了,就算說,那些勸阻的話她也隻能給我說。


    我媽以前就給我說過,以後找個兒媳婦一定要勤快又賢惠,莉姐這樣心底善良又勤快的女人如果沒結過婚生過孩子,我想我媽一定是非常的滿意。


    我把柴火放在灶膛口,我媽讓我燒火,莉姐這時已經洗好了菜,過來說:“豬頭,我來燒火吧。”


    我說:“你不會的,上次弄了一臉的鍋底灰,我來吧。”


    莉姐羞澀的笑笑,說:“我已經學會了,我來吧。”


    我媽邊和麵邊無奈地說:“小周,要阿姨說你還是回家去過年吧,現在回去還來的及,我們農村環境又差,冬天又冷,跟阿博回來會委屈了你的。”


    媽媽在拐彎抹角的向莉姐闡明她反對的立場。


    莉姐很聰明,她一定明白我媽的意思,但還是微笑著對我媽說:“阿姨,沒事的,我挺喜歡這裏的,挺漂亮的,空氣也很好的。”


    我媽微微吃驚的看了眼莉姐,歎氣說:“既然你非得和阿博一起回來來我家過年,那我們農村就是這環境了,這也剩兩三天就過年了,我也不好讓你走了,反正我的意思你也明白,我想你比阿博大那麽多,經曆的事情也多,你會知道咋辦的吧。”


    我給莉姐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說話了,莉姐的嘴張了張,欲言又止,強顏歡笑地開始燒火,柴火上有點濕,從灶膛裏湧出的濃煙嗆得莉姐不聽的咳嗽,眼淚都流了下來。


    中午吃的麵條,莉姐根本就不喜歡吃麵食,但還是強忍著假裝很香的吃完了一碗麵條。


    在我家,尤其是在我媽麵前,她從來沒有表現出來對我們這邊什麽東西有不適應的,其實我們家裏有很多東西對她來說很難接受的。


    比如說大冬天根本洗不了澡,十天半個月才熱一盆子水關了房門在屋子裏擦洗一下;比如說吃飯,我們家一天三頓頓頓吃麵,而莉姐從小生活在杭州,是癡迷長大的大家閨秀;總之有太多很難接受的東西。


    但莉姐在我家裏這是第三次來,沒有哪一次在我家人麵前有表現出不適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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