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祁歡頓感一陣吸力將自己往下方扯。


    祁歡不再躲藏,以一招遊龍身法順著屋頂厚厚的積雪滑下,跟著穩穩站定在段亭麵前。


    現在,祁歡的心情更為複雜了……


    這是教他拚命劍法的師父段亭,然而當著外人的麵,段亭並沒有認下自己這個徒弟,反而稱呼他為永安王府世子。


    現在從前種種都對得上號了。


    難怪段亭讓他多囤積靈石,以後也許會是靈石大行的世界;


    難怪段亭不讓他去多管旁人;


    難怪段亭說出門在外,叫祁歡不要暴露自己是他徒弟一事。


    如果錦衣侯篡位成功,作為三大供奉之一的反叛者段亭會被後世人的唾沫淹死,連帶著將這口唾沫吐到祁歡身上。


    如果錦衣侯掌權沒有成功,那反叛者段亭下場則會更加淒慘,青皇必定會忙著清算黨羽,祁歡必定受到牽連。


    所以不管如何,和段亭沒有任何關係,才能夠摘得幹淨。


    祁歡隻好朝段亭和何嵐見禮道:“兩位供奉有禮,晚輩隻是無意間闖入,還請見諒。”


    段亭手中是兩柄閃著寒芒的橫刀,祁歡從未見過段亭會刀法,這才想起來柏燁曾說過,段亭乃是功力極深的禦物者。


    橫刀應該就是他慣常使用的器物。


    何嵐直接對段亭道:“祁歡對你造不成影響,你不能殺他,而且你我都知道,他身後究竟有什麽樣可怕的勢力。”


    “我知道。”段亭的目光在祁歡麵上停留片刻,手中的橫刀動了:“但是隻有死人,才不會說話!”


    那兩柄橫刀朝著祁歡瞬發而去,祁歡沒動,這種時候麵對遊仙境後期的直接攻擊,躲是躲不掉的,何嵐迎上了那兩柄橫刀,接過時便表情愕然。


    這裏頭放水的成分可真是極大,段亭為什麽要放走祁歡?他已無暇琢磨明白那麽多了。


    何嵐對祁歡道:“帶著何丹舒,走!”


    身前的何嵐再次和段亭纏鬥到一起,何丹舒下意識地要跟著撲上去,被何嵐完全擋在身後參與不得。


    祁歡顧不得自己安危,何嵐說什麽完全照搬,拉住何丹舒的胳膊往反方向扯,何丹舒極力想要扯開。


    如果是他全盛時期,以自己金丹境的修為,完全不把祁歡放在眼中,可現在他在幾人圍攻之下,靈力早就到枯竭的狀態了,所以祁歡全力一扯,竟然把人扯得連連後退。


    “你放開我!”


    何丹舒眼見自己離父親何嵐越來越遠,殺紅了眼,對著祁歡胡亂劈砍。


    祁歡收繳了他手中長劍,拖拽著何丹舒渾身都在使勁兒。


    他的想法很簡單,如果這是何嵐最後的囑托,那自己必須遵守。


    可是,段亭還有兩個金丹境的手下,段亭既然被拖住,這兩人不可能放走祁歡和何丹舒。


    其中一人直接一劍劈向祁歡抓著何丹舒的手,祁歡迫不得已丟開。


    這時兩人被完全分開,一人對上一個金丹境修靈者。


    祁歡躲得險象環生,每躲一步都很費力,周周在靈域看得糟心一片,卻還是沒打算接管祁歡的身體。


    他總得讓祁歡長點兒教訓,叫祁歡知道,每做一個決定之前就得想想他的後果。


    如果和段亭同來的不是金丹境而是遊仙境,祁歡和何丹舒已經死了,不對,隻有祁歡死了,而何丹舒則會留一口氣拿去煉法寶。


    至於何丹舒,知道以自己現在的狀態根本不可能答應同等級的金丹境,所以一把扯下了他遮住眼睛的白綾,睜開那雙叫人為之癡迷的眼睛,逼迫這位金丹境和自己對視。


    瞬間,這金丹境掉進了何丹舒的幻境之中。


    祁歡當然知道何丹舒作為天生幻瞳的詭異之處,他會無限放大你的恐懼和痛苦,那種無能為力的恐懼感幾乎不能抵抗。


    至於和祁歡纏鬥在一處的金丹境,被祁歡那詭異的身法攪擾得一陣煩躁,萬料不到一個周天境巔峰的小毛孩子像一條泥鰍一樣滑膩難纏。


    所以他幹脆折中朝著何丹舒攻擊而去。


    何丹舒的所有精力都放在幻境中,再沒有力氣對付另一名修靈者,就在他將瞳眸看向這名金丹境時,那金丹境一掌淩厲的攻擊已經打在何丹舒身上。


    可何丹舒沒有受傷,甚至連一片指甲都未能傷害到。


    這名金丹境明顯愣了一下,跟著愣住的還有祁歡,這是怎麽回事兒?


    免疫一切能量和物理傷害?


    周周隻道:“看何丹舒手上,戴了還生鐲的陽鐲,所以沒事,有人完全幫他承擔主了這一掌的傷害。


    是誰戴的陰鐲?


    祁歡腦子亂糟糟的,周周隻好道:“是何嵐大供奉,何丹舒的父親。”


    金丹境者要揮出第二掌時,祁歡已不管不顧地以金剛伏魔掌去硬接這一掌。


    “嘭——”他整個人被這一掌震得飛出去。


    之前是以遊龍身法躲避攻擊,直到現在祁歡才明白,以周天境對上金丹境,究竟是如何自不量力。


    要不是自己的經脈經過強化,恐怕此刻已經被震碎。


    然而這還不是祁歡單獨一個人接下,與他一起被震開的還有一個身影,並非何丹舒,而是匆匆趕來的淩楚。


    淩楚是從太學院趕來的,本來今天他應該在何嵐的府上,可是何嵐特意支開了他,直到太學院受攻,學院先生和學子們扛下來後,自己才感覺到不對勁。


    因此不顧太學院先生們的勸阻,匆忙趕回府上,才能解救祁歡和何丹舒於千鈞一發之際。


    “淩楚,你來幹什麽?”


    祁歡心裏那個恨啊,淩楚不來,他還有把握和周周一起帶走何丹舒,現在淩楚一來,又得多個人照顧。


    淩楚卻問祁歡:“這句話不是應該我問你嗎?”


    他師兄和師父都快死了,肯定要來,祁歡來湊什麽熱鬧。


    兩個相互為對方考慮的人,來不及大眼瞪小眼,一起跟那金丹境鬥在一處。


    他們當然很狼狽,而何丹舒痛苦地一聲長嘯,那雙漂亮的瞳眸滿眼血絲,最終利用自己的幻境天賦殺掉了和自己對陣的這名金丹境。


    淩楚聞聲剛要轉頭去瞧何丹舒,被祁歡一把薅住低下頭喝止:“別看!”


    何丹舒的麵目有些猙獰,與他身上的氣質很不相符,滿身的戾氣和殺意衝天,祁歡就怕這個人像四年前那樣不管不顧地發瘋。


    畢竟周周可提醒過祁歡,天生幻瞳如果控製不好,就會無差別攻擊人。


    好在,湛淵心法將他熏陶了好幾年,何丹舒認出前方的人是祁歡和自己的師弟淩楚,因此那雙血色一樣的眼睛,對準了那名跟著攻過來的金丹境。


    “噗嗤——”


    僅是淩厲的一記眼神攻擊,那金丹境丹田被碎,生命在一瞬間凋謝。


    祁歡和淩楚在原地愕然,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而何丹舒那雙漂亮的七彩瞳眸,流下一道血淚。


    他們呆在那裏,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祁歡,此招名為瞳殺,是天生幻瞳的天賦技能,能夠一眼瞬殺同境界修靈者,現在你知道為什麽修靈者那麽想要天生幻瞳的這雙招子做法寶了吧。”


    周周在靈域微微歎息,唉,要是可以把這雙招子弄過來,也許自己和祁歡,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畢竟在結局麵前,過程,也不是很重要。


    可惜祁歡不是啊,祁歡是那麽一個注重過程的,那麽一個重感情的人。


    周周的情緒有些低落,直到此刻,他還是沒想要插手這場混戰。


    何嵐和段亭的戰鬥已進入尾聲。


    此刻他們都在何嵐製造的幻境之中,那是完全不同於現實的大雪飄飛,而是何嵐作為幻境師的殺招,也是他曾用來對付過另一個遊仙境強者的招式。


    招式名,春景白晝。


    何嵐和段亭坐在一處小亭中,這亭子四角翹起,畫棟雕梁,很是古樸。


    周圍山花爛漫,桃花灼灼,一片桃花瓣擦著段亭的臉頰過去,在他臉上擦出一絲血跡,又輕飄飄地落在段亭肩頭,被段亭拂去。


    何嵐給段亭上了倒上一杯茶,道:“我已強弩之末,咱們還是老朋友,就歇歇吧,你也挺累的。”


    是啊,段亭也知道,自己這位好友的生命已走向盡頭,再也沒有回轉的餘地。


    所以他也不著急了,願意在這滿是殺機的春景白晝中喝一杯何嵐的上路茶。


    段亭開口了:“丹舒的那雙眼睛,我不會動,不代表別人不會動。本來侯爺不打算派我來,但是天生幻瞳實在太誘人,侯爺動心了。”


    “咳咳——”何嵐一陣咳嗽,吐出一口血,這是身體遭受外力重擊帶來的反噬。


    段亭看自己這位老朋友一眼,眸中很是遺憾:“你其實可以不用死,可偏偏把還生鐲的陰鐲戴在了自己手上,想必你一定哄騙了你兒子,讓他以為那鐲子是在別人身上。”


    何嵐苦笑一聲,這些都不重要了。


    “其實——”段亭說到此處,有些猶疑,道:“這對還生鐲是侯爺特意為你準備的。”


    何嵐此刻眼底閃過一絲驚愕,很顯然,他不明白段亭這話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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