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歡滿意點頭,繞著被定住的祁十三晃悠,悠然道:“你說我要是現在殺了你,豈不是解決了一大禍患?”


    “你敢!”祁十三目露凶光。


    祁歡無可奈何歎息一聲:“唉,我當然不敢。”


    祁十三狐疑,這人言語前後不一,又在弄什麽幺蛾子?


    不想祁歡輕掂幾根手指,在他身上胡亂摸索,搜出了幾瓶丹藥。


    “祁十三——”拿到解藥,祁歡一改剛才的隨性慵懶。


    “我可以困你,自然就有辦法殺你,這些解藥我帶走,咱們就算扯平了。隻有一句話,我要提點你,沈宣和我——”


    忽覺不對,祁歡改口道:“沈宣和祁歡不對付,這次歸國儀式如此順利,想來其中必有貓膩,你如果真的要假扮祁歡,還是自己掂量掂量吧!”


    祁歡招呼上言小山,將祁十三丟在木質的輪椅裏,帶著人轉身離開。


    他確實想過解決祁十三這個麻煩,但顯然祁歡不敢。不管祁十三有什麽目的,都需要他在船上把沈宣這堆人拖住片刻,自己才好找下船逃離的辦法。


    服用過解藥,頓覺周身精神不少,已經能夠站立,隻是腿腳仍有些不方便,不敢耽擱,帶著身後少年離開客艙。


    言小山已經從早前的疑惑到如今眼冒星星。


    “高人高人,你全身沒有一點兒修為,是怎麽能夠用這麽厲害的符篆的啊!”


    “想學啊?”祁歡眯著眸子,循循善誘。


    言小山連連點頭,祁歡衝他勾勾手指,“拜我為師,我都教你!”


    他已經在心裏偷著樂了,要是能收到沈宣的掛名徒弟,可得好好氣氣他!


    不想言小山態度堅決,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那不能行,我的師父隻有小仙師!”


    聽到這話,祁歡悻悻然撇嘴,將臉上的殘妝卸去,露出本來的麵容。


    “我還不稀罕呢,走吧,先去陪我做完第一件事。”


    “我都打聽清楚了。沒有沈宣的授命,今晚誰都不能下船,如果有上將軍柏燁的令牌,或許可以試試。”


    祁歡也不知道怎麽找到的地方,帶著言小山摸到柏燁房間外,放了迷煙將門撬開。


    他小聲叮囑言小山道:“我先進去,如果有人過來,叩門告訴我。”


    他蒙上抵禦迷煙的特製麵罩,黑燈瞎火摸進去,往房間桌案上搜尋。


    不應該啊,明明白天的時候還係在腰帶上的,怎麽這會兒不見了。


    難道——


    沒找到墨玉玨,祁歡扭頭去看床上的人,躬著身子一步步靠近熟睡中的柏靖庭。


    果然,脖子上掛著什麽東西。


    祁歡放輕動作要從柏燁脖子上把墨玉玨給取下來。


    一個不察,被柏燁捉住手腕兒,對上他冷然的眸子,揮手間,房內燭火重燃。


    “你在做什麽?”柏燁手上的力道極重。


    祁歡忘了自己已經卸去世子裝扮,趕緊道:“十年不見,這不是來看看你睡得香是不香……”


    “要不然你先把我手放開?”


    柏燁目光灼灼盯著人,沉著聲道:“你到底是誰。”


    祁歡隻好尷尬笑道:“哈哈,那個走錯房間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柏燁臉色陰沉:“你覺得我會信?”


    祁歡隻好探詢建議道:“要不然,你假裝信我一下?”


    柏燁鬆開抓住祁歡的手腕兒,在他臉上來來回回地查看著,終於道:“白天的祁歡,是你嗎?”


    祁歡隻好聳了聳肩:“我要是說白天是被逼的,你信我嗎?”


    這就算是變相地承認他不是祁歡。


    柏燁垂下眼瞼,藏住心底的失望:“你叫什麽名字?”


    祁歡隻道:“我叫祁一。”


    柏燁眼底劃過一絲異樣,轉過身去道:“你走吧,今天在這個船上凡是假扮他的人都要死。”


    額?祁歡一臉懵,沈宣會直接殺他?


    正當問時,“叩叩叩——”


    原本緊閉的門忽然被敲響,外邊兒傳來言小山小聲的提醒。


    “高人,你好了沒有,有官兵過來了。”


    祁歡還沒反應過來,敲門聲再度響起:“……上將軍,丞相與五皇子請您務必出席宴會。”


    柏燁打量著那張和祁歡有七分像的臉,衝著外邊兒道:“我已知曉,你下去吧。”


    聽人離去,祁歡趕緊追問:“為什麽說假扮祁歡的人都要死?”


    柏燁卻道:“這麽想知道,敢不敢和我去參加宴會。”


    祁歡目光停在墨玉玨處,衝他眨眼笑道:“為什麽不敢?,有人請吃飯還能不去?”


    柏燁眼底劃過一絲異樣,有些厭惡:“不準嬉皮笑臉的,你的小命我隨時可取!”


    成成成,現在你是老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祁歡把門打開,言小山瞧見冷著一張臉的柏燁,小聲問祁歡道:“怎麽回事兒,被發現了?”


    “沒事。”祁歡回頭笑看柏燁道:“這位上將軍說,看我們沒吃飯,請我們吃頓好的。”


    三人來到大廳中,船身內部極大,大廳更是寬敞,容納三四百人綽綽有餘。


    周遭布置豪奢,腳底是呢絨毯,頂上照著三人合抱也抱不住的螢石,琉璃燈裝點得富麗堂皇,空氣中有清冷的江風與美酒的微甜,客商,舞姬,美人,貴公子……各色人等夾雜。


    祁歡打量道:“沒想到青國迎接他們那位世子,居然將官渡與商渡相混,人員眾多,魚龍混雜,不怕世子歸國出什麽意外嗎?”


    柏燁冷哼一聲:“你都能想明白的事,沈宣怎麽可能不知道。”


    祁歡被懟,毫不在意,伸了個懶腰道:“他把這陣仗弄得好大一出,怕不是在請君入甕?”


    柏燁沒有說話,似是默認。


    三人繼續往大廳走,轉到一半兒,見賭桌邊人頭攢動,不時有人發出驚呼。


    “這個帶麵具的小哥可真厲害啊,這都連贏三十二把了吧?”


    “可不是?莊家都賠慘了,每把都贏,指不定是哪個出來曆練的世家子弟動用了修行本事?”


    “應該不像,若是世家子弟各個高風亮節,用修行來左右賭局,誰那麽不要臉啊。”


    祁歡聽得好笑,要臉做什麽,能當飯吃嗎?


    言小山看他多做停留,以為對此感興趣,當即道:“咱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祁歡瞧柏燁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趕緊湊近柏燁身邊,對著言小山義正言辭訓話。


    “說什麽呢,現在咱們是上將軍的親衛,一切要聽上將軍的!”


    言小山扯了扯嘴角,高人,你的高風亮節呢!


    柏燁見祁歡這樣,心底微動,又沉聲怒道:“祁一!”


    “明白,別嬉皮笑臉的。”祁歡掰了三個指頭,煞有介事道:“我發誓,下不為例。”


    “哼!”


    柏燁冷哼一聲直往前邊兒走,祁歡隻好跟在後邊兒默不作聲。


    他眼角的餘光瞥到了被簇擁在賭桌邊上的背影。


    這個人,好生熟悉。


    “高人,快走了,一會兒又該被罵。”


    言小山拉上人跟著柏燁穿過大廳,來到恢弘闊大的一處廳房外。


    兩列著便裝的修士,瞧見柏燁領人過來,有領頭的上前行一禮:“上將軍。”


    “嗯。”柏燁沉聲微應。


    祁歡看在眼中,比從前倒真有上將軍的樣子了,甚好。


    柏燁正要帶人進去,被一位白衣人攔下:“站住。”


    “你是誰,也敢頂撞上將軍,還不快走。”士兵說著已上前推搡。


    柏燁一把攔住:“先等等。”


    “你是——”柏燁微蹙眉頭。


    言小山在後邊兒吞了一口口水:“……白衣白發配長虹,這不會是雪關城的白衣劍仙李長風吧?”


    祁歡眨眨眼,啊,這——真是熟人見麵,分外不想見啊。


    “這就是劍仙李長風——”


    “也沒仙氣兒飄飄的啊?”


    “小聲點兒,聽說李長風劍意怒發衝冠,本人脾氣也不好,小心他提劍砍你。”周圍有細碎的討論聲。


    靖國以武立國,雪關城更是靖國武修聖地,有人斷言,在武道修行上,雪關城甚至有讓稷下學宮屈首稱臣的能力。


    李長風,是雪關城鎖仙塔鼎鼎有名的人物,他腰佩白玉環,身上著白衣,不知因何少年白頭。


    從前詩人柳貞觀,說他是除卻君身三尺雪,天下無人配白衣,一把長虹劍,練得出神入化,早在十七歲時修為就達到了遊仙境,是真正的天之驕子。


    可惜,從十七歲入遊仙境,此後再無寸進,祁歡幽幽地思索,這位天才不會是因為境界沒有半點兒鬆動,才選了和劍仙一道不符的怒意領悟劍道吧。


    李長風沒有否認自己的身份,隻把柏燁攔住。


    “十年之約已到,你家世子既歸國,就該赴約比武。我想和你一起進去。”


    祁歡心裏直樂,早聽說李長風是個武癡,沒想到為了場比試居然追到這兒來。


    柏燁聽到這個心裏就不得勁,冷然道:“那恐怕要讓長風失望了,裏頭那位貨不真價不實,未必就肯和你比劍,你還是自己想辦法好了!”


    說完,帶上言小山和祁歡,徑直往裏邊兒去。


    三人一進宴會中,瞧見四列皆跪坐,中間則是這次主持歸國儀式的五皇子祁君行,側旁有個與祁歡模樣相等的人。


    祁歡與言小山對視一眼,很快明白過來,這祁十三動作倒是極快。


    沈宣位於祁君行左下首,至於右邊賓位,是陳關的守城將軍魏毅,這位將軍再下邊兒則是崤山慶俸觀的六一尊者與小師叔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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