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在潮州城中,先行入城的顏輕雪、雲笑、萬千三人此時剛剛走出一處破屋,停下了搜尋的腳步。


    萬千坐在街邊的石階上喘著粗氣,雖說「坎門」裏對於輕功的修行非常重視,萬千的天分也不算差,心法要訣領悟的頗有心得。


    可奈何這打小就富養的身子氣血旺盛不假,但也頗為虛浮,基礎不行。


    這入閣堪堪兩月的修行時間就他要跟上雲笑與顏輕雪的速度,著實是有些為難這位南北商行的公子了。


    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萬千不得不向著此刻身為領隊的雲笑提出建議。


    “雲笑,要不我們分開再找找有沒有願意配合的百姓?這都問好幾批了,給錢給糧也都閉口不言,這得什麽時候才能問出有用的消息?”


    “不急。”雲笑淡然道,看向不遠處的顏輕雪,“這情況,我看再多找些人,問來的結果也差不多。”


    “我們問的人也夠多了,這些留在城裏的老弱看來不知實情。”


    顏輕雪的語氣頗為篤定。


    災情之下,人都要餓死了,為了那口救命的吃食是沒有底線可言的。


    這一點她深有體會。


    回想起方才遇到的那些人眼中的懼怕和茫然,顯然這城中的變故來的極為突然,而造勢者怕是已將知情之人趕盡殺絕了。


    看著半空中盤旋的渡鴉,顏輕雪有些困惑。


    潮州城如今破敗,曝屍不少,引來此類禽獸很正常,但這一隻卻久久不落地覓食,這就不合常理了。


    想到這兒,顏輕雪聯想到了其中的緣由,隨即嚐試著吹響了自己許久未用過的指哨。


    不出意外,盤旋的渡鴉聽見哨聲,即刻俯衝而下,落在了她的臂彎上。


    “輕雪姑娘,這是?”


    突然的變化讓萬千又驚又喜,這要是再跟無頭蒼蠅似的在城裏亂竄他是真的受不了。


    “是無心樓養的信鴉。”


    雲笑立刻警惕了起來,不過言語中透露著一絲絲興奮:“哦?城裏有無心樓的門客?”


    “肯定的,無心樓內禁止門客私下聯絡,任何消息隻能通過信鴉傳遞,事畢歸檔。”


    顏輕雪對此也頗感疑惑,她在無心樓的時候,嶺南道的分舵並非設立在潮州,而若是給門客傳令,信鴉不該如此久久盤旋。


    她從信鴉爪子上取下竹管,取出其中布帛:


    「賊子入循州數日,「生」門下屬死傷慘重,所有人潮州相聚再做打算。」


    如她所料,這是門客給分舵送回的傳信。


    雖說這信鴉能出現在這潮州城的原因尚不明了,但危牆不立,還是躲著點為好。


    顏輕雪將布帛塞回竹管,放飛信鴉說道:“先回去通報吧,這潮州城怕是不安全。”


    雲笑問:“怎麽了?”


    “眼下這城裏的無心樓門客不少。”


    聽顏輕雪說出這風輕雲淡的一句話,雲笑神色一驚,反手便將起身欲跑的萬千按住,接著又問:“所以說,百姓皆不語與此有關?”


    “不確定,無心樓的規矩不允許門客在明麵上做事,凡是見過門客之人都得死,而露過麵相的門客隻要還想受樓中庇護,輕則換臉,重則毀容。而且門客大多戴罪之身,若是大規模暴露更是會招惹來官府的追查。”


    萬千依舊掙紮著想要起身開溜,嘴裏哭嚎著:“別啊!你看這地方像是有官府的樣子嗎?是真不能再待著了!我現在就要走!”


    雲笑心中不懼,自然理解不了萬千的心情,隻是少年心性,一雙手死死的按住了這個身形比他寬厚許多的同門,嘴上調笑著。


    “別嚎了,真把人給喊來了我可不想帶著你跑。”


    萬千反應過來,反手便抱住了雲笑的大腿:“別啊,雲道長!啊不,雲哥!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見二人打鬧,一旁的顏輕雪也隻是無奈搖頭,卻聽得身後傳來一聲稚嫩無力的童音。


    “大姐姐,天在下雨,你們在街上幹什麽?不找地方躲雨嗎?”


    穿著一身破爛衣裳的女孩,懷裏抱著一袋用白布包著的幹糧,上麵還用紅泥印著一個「路」字。


    是路軒師兄的布包。


    而這半天難得聽到一個外人說話的聲音,顏輕雪也是露出了難得的微笑,蹲下身子,捋了捋女孩臉頰上淩亂的發絲問道:“小妹妹,你見過這個布包的主人?”


    “是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哥哥嗎?”


    見女孩回話,顏輕雪心中一喜,這個形容倒是相當質樸貼切。


    “你與他說過話?”


    女孩不存戒心,見顏輕雪親和,雖然沒有多少力氣,但仍孜孜不倦地說著:“恩,他讓小五指路,我說城裏還有座祠堂,他就給了我好多吃的。他還問了許多,可是小五不知道......”


    “小五,別說了!”


    女孩的話頭剛起,顏輕雪身後屋中便衝出了個少年捂住了女孩的嘴,抱起來便往不遠處的巷道裏鑽。


    三人相視,眼中頓時有了神采。


    可算是又見到一個開口說話的人了,三人立刻跟了上去,到了那巷道拐口才發現是條死路。


    兩間破屋之間幾塊拚接的老舊木板將巷道隔斷。巷道朝北,外窄內寬,另一頭用破布堵住木板上漏風的縫隙,地上用幾根木棍將門板架起,在上麵鋪上稻草和枯葉,上方再支起一頂遮雨的草棚。雖說還算不上是間屋子,至少防寒遮雨做得相當不錯。


    加上巷道狹窄,不見光亮,若不是親眼見人走了進去,幾人還真注意不到裏麵的模樣。


    顏輕雪說道:“你們先在外邊守著,我進去問問。”


    見顏輕雪自發奮勇,萬千不免有些擔心:“要不我們先去找師兄來?”


    雲笑則是直接取下劍匣立在一旁,冷聲道:“有情況直接喊一聲。”


    顏輕雪微微頷首,轉身擠進巷道。


    無路可走的少年見那陌生女子緊跟而來,隻得從稻草中掏出一塊鏽跡斑斑的鐵片,扭曲的形狀看不出是從什麽東西上取下來的,隻是其中一角被磨得發亮。


    他瞪著滿布血絲的眼睛,像是一隻護食的幼獸。


    可在顏輕雪眼中他就像被捏在指尖的蜜蜂不得不亮出自己的尾針。


    就他手上這玩意別說是用來殺人,就是稍微用力在自己手上蹭破點皮,隻要見了血估計他自己也沒幾天活頭了。


    但就是這樣,他依舊死死地將小五護在了身後。


    顏輕雪心中無奈,眼下怕是自己說再多,這小孩也聽不進去。


    腳尖點地,隻在原地留下了一道輕盈的殘影。


    而少年回過神,隻覺得手腕一緊,手裏的“利器”便已無影無蹤,被製住的雙手也被一根布條緊緊捆死。


    顏輕雪俯下身子,輕聲道:“現在可以好好說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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