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那日仇樓離去,胡越無所事事,每日除了三餐洗漱照常供應,門都邁不出去。


    山洞之內不見天日,一時間也分不清時刻,幹脆熄滅油盞,靜下心來於洞中行功運氣。


    雖說眼下前路不明,但至少此番離閣一趟,自己身上這《六合訣》的修為也精進不少。


    目前的《六合訣》運行起來與義父教授的“吐納法”仍有衝突,但在每次運功時胡越也開始盡力小心地調整二者的行氣線路。


    雖然胡越也知道在沒有人指導的情況下這樣做風險極大,但總比每次行氣運功都在活受罪來的強。


    而且先前身上本就沒有外傷,幾頓飯便將這幾日被餓得虛脫的身子養了回來。


    這於他而言隻有這一個好消息才能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鬆開。


    難題還是在於神蘊難補,再加上是先前仇樓的那一番言語信息實在過多,每每回想起來就讓他現在的腦袋脹得厲害。


    過往身世,義父之死,嶺南舉事,還有關於當年叛亂的一麵之詞。


    洛川侯之子,自己這樣的身世,胡越想起來卻不知該如何形容心中滋味,遺憾、可惜、無奈?


    想想都有點,但也都不是。


    對他更重要是的,殺義父的仇人已經現身了。


    其實胡越在知道了自己義父的身份之後,也明白當年的事情沒查清楚,想殺他的人多了去了。


    自打經曆過顏輕雪的事情之後,胡越心中對於自己曾經的睚眥必報也有所抵觸。


    本想著凶手知曉其中因果之後有所悔意,自己也狠不下心去複仇。


    可這人身為當年軍中的舊識,不僅親口承認殺了自己的義父,甚至聲稱自己是被挾持在義父身邊的。


    絲毫沒有過問自己這些年所受的養育恩情,上來便俯首稱臣,一口一個借機舉事,儼然一副癲狂模樣,看來是要把自己作為收攏他手下人心的工具。


    大同如今雖說略有疲弊之象,但這麽些年下來至少還算是國泰民安,並無暴行。


    而如今外敵強盛,虎視眈眈,若借此天災時機收攏人心起事,隻怕又將是一場浩劫。


    如此行徑,視人命如草芥,就算不是為了報仇,這人他也必須得殺!


    至於眼下萬民教內的情形,自己恐怕還得找另外一個人問問。


    不想太多,胡越合上眼,又《六合訣》催動著氣勁走完一個小周天,門外傳來一陣騷動。


    不過聽到人聲後倒是讓胡越心中感歎,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自己在這萬民教裏唯一還見過的便是當時將他“劫”來此處的聖女了。


    “聖女,聖子還未醒來,請勿打擾!”


    “好呀!教主連他的麵都沒見過就成聖子了?”


    “右護法他......”


    “右你媽了個頭的護法!讓開!”


    “聖女,還請不要為難,我們兄弟二人也隻是奉命看守,右護法的脾氣你也知道......”


    “怎麽?看我好欺負,不敢得罪右護法就敢得罪我?你倆的命不也是我救的?”


    “可是......”


    幾句話畢,便聽得屋外兩聲悶響,隨後胡越便看到鐵門被一腳踹開。


    借著屋外隱約的火光,卻見一女子晃著身子緩緩走來,蓮足輕踏,紫衣輕舞,雙眸瑩然,如白羊脂玉般的凝脂肌膚似乎能掐出水來。


    從門口到床前幾步路的距離,在胡越眼中時間如同被定格一般,心中隱隱酥麻,直到她那似笑非笑的絳唇輕啟。


    “胡少俠,你這麽看著本姑娘我,是要把我活剝生吞的不成?”


    嘖,可惜長了嘴。


    輕浮的話語瞬間將那謫仙般的氣質掃去,胡越的目光逐漸下移,緩緩撇過頭,隻能說這位“小女子”算不得小。


    宇文舞也注意到了胡越的視線,嗔罵道:“說話!”


    “阿梓姑娘人在哪?”


    本以為那張嘴裏說出的會是什麽輕佻話,結果卻聽得胡越張口便如此發問,宇文舞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詫異,輕哼一聲:“也在雷州,不過她應該不是很想見你。”


    聽到這個消息胡越頓時神色愁然,宇文舞也是趕忙解釋:“誒!幹嘛這副表情!放心,她現在好得很,你不會真信那些江湖傳聞,以為我們萬民教是什麽歪門邪道吧?”


    “不然呢?”


    “靠,凡事怎麽能隻看表麵,你以為嶺南道這麽多百姓為何願意信奉我教?還不是廟堂之上那些人為官不仁!不說以前兵荒馬亂的時候,就說今年鬧災,朝廷不減稅賑災也就算了,還加了三成田賦。要不是教主爹得讓我們動武,去逼那些富商地主開倉放糧,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何以見得?”


    人心隔肚皮,僅憑這位聖女的一麵之詞,胡越自是不會輕易聽信,他又不是什麽沒見過江湖險惡的毛頭小子。


    “好!今天我就讓你看看!”


    “帶路吧。”


    胡越還正愁沒機會出去,有聖女帶路,這可是難得的良機。


    見胡越如此痛快的答應,宇文舞一時間有些詫異:“你就沒別的要問的嗎?”


    胡越苦笑道:“問啥?這裏全都是你們的人,我還有權力拒絕不成?”


    “也是,”說著,宇文舞將倒在門外的一人拖進屋內,從他脖頸上扯下來一方繡著「廿五」兩字的紅巾,“戴上這個,換身衣服,免得讓其他教徒懷疑。”


    胡越接過方巾,往臉上一蓋遮住口鼻:“就這麽帶我出去,不怕我半路開溜嗎?”


    宇文舞淺笑道:“無妨,反正阿梓姑娘還在教中。再說了,就你那輕功跑得過我嗎?”


    胡越從其中一名守衛身上扒下外衣套上,抖了抖有些鬆垮的邊角,嘴裏嘟囔著:“剛才還說自己不是歪門邪道?”


    “這種手段那些名門正派用的可比我們熟練多了。”


    胡越無奈苦笑,隻能跟著宇文舞走出山洞才知已是深夜。


    嶺南十月如春漸回,月明星稀,南風妍暖。


    在山道上,遠眺望城,燈火點點,如地上星河。


    作為大同境內最南端的海港,繁華之景絲毫不亞於富庶的江南。


    宇文舞微抬下巴,一臉的驕傲:“再過幾天便是下元節,這會兒城裏的大夥兒興致都很高,你看這般景致如何?”


    胡越沒有搭茬,隻問:“接下來去哪?”


    “無趣。”宇文舞嘴巴一撇,扭頭便走,“跟緊了,慢了可就趕不上好戲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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