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海鎮中夜半無人,街道裏隻聽得打更人敲起的陣陣竹梆子聲。


    而鎮上僅有的火光除了他手裏提著的燈籠,也隻剩下鎮上唯一的客棧客房中還亮著。


    秦修將林紓和柳梓安排在自己的房中落腳後,叫上北魁和秦疏弦,三人圍坐在一張方桌前,胡越則是靠在床沿勉強保持著自己清醒。


    燭火閃爍間,在胡越的補充下,二人聽著北魁將今天在碣石村的所見一一描述清楚後,所有人的腦子裏都有了各自的推測。


    而最先開口質問的仍是秦疏弦。


    “和寇?胡越,要真是那海島蠻夷發覺事跡敗露,你覺得他們隻會派一人來追殺你們?況且這事還牽扯皇家,你不覺得這事聽著就離譜嗎?”


    滿臉倦意的胡越沉默了片刻,他也想不通其中緣由。


    “這點我也很奇怪,因為從船上下來的人少說也有數十人,當時我和北魁是親眼看到的。而且牽扯皇家的情況也是那村子的村長親口告知,他女兒現在就在隔壁睡著。”


    而秦疏弦則是換了個思路:“先不說那位村長所言涉及皇家的事情可不可信。北魁,你們南石幫對海上的情況更了解,你說說看。”


    “尋常出海的商船都有正規憑證的,江東道沿海去寧海港或者洞港是最為方便的。而這一小漁村受人供養,私建渡口,停這裏的不是和寇還能是什麽?”


    秦修雙指扣了扣桌麵,警示道:“盲目推測不可取,證據呢?”


    北魁被這一句懟得無言,撇了撇嘴答道:“沒有,這得當麵對質,況且和寇裏也有不少懂官話,混作尋常商隊也不是沒可能。以我來看,和寇的概率最大。”


    胡越也是提了一嘴:“師兄,記得那人手裏的刀嗎?”


    “那刀怎麽了?”


    “從形製來看似倭刀。”


    胡越的提醒讓秦修的記憶也清晰了起來,細細回憶了一番,也是輕輕點了點頭。


    細長,怪異的裝飾,微微外弧的刀身,有著明確分層紋理的刀刃,確實有很多倭刀的特征。


    “先不急下結論,沿海各州受和寇侵擾多年,那些賊寇善用倭刀,但越州仿製其形製的武人亦有不少。”


    秦疏弦開了口:“不管怎樣,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們已經打草驚蛇。哥,要不我們現在就動身殺回去,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這話一說出口,胡越身子直接往後一仰倒頭假寐,北魁也是哈欠連連,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見秦疏弦要發作,秦修也是馬上開口打圓場:“咳咳!疏弦,胡越他們已經把村子裏的情況說的很清楚了。況且我們的首要目標是確認那些人的身份和目的,胡越他們入村被發現就已經打草驚蛇了,你此時再動手,要麽撲空,要麽是自投羅網。”


    “可錯過了這次,以後豈不是沒有機會了。”


    秦修對於秦疏弦此刻的內心也能理解,畢竟本次校考本應由她出力才是,結果現在隻是在村外站了一天的哨便要結束,心中自然覺得不滿。


    將門子弟,自然是有些心氣。


    曾經的秦修也是如此,所以他也是頗為耐心地解釋道:“這勢力既然有財力出資讓漁村建造渡口,那麽就不會在這碣石村孤注一擲。像北魁他們的南石幫在南洋的地界上就出資設了七個補給點,用於保證平日的航行所需物資。所以像這碣石村的情況,大同這東南的沿海應該還有類似的,而且胡越帶回來的賬冊上的物料很清晰,往後便可以從中確認方向著手調查。而且最後該怎麽處置,不是由你們說了算的。”


    秦疏弦問道:“所以我們的任務這就算完成了?”


    “沒錯,任務基本完成。明日就可以啟程回閣了。”


    “可我這還什麽事兒都沒幹呢?閣主會讓我提前入閣嗎?”


    秦修心中歎氣,實在是拗不過自己這個妹妹。


    “這樣吧,明早你去趟衙門帶個人一起,我們再去趟碣石村,有些事情我想親自確認。”秦修思索了片刻,對著假寐的胡越吩咐道,“明天你和北魁就待在鎮上休息一天,權當是休假了。”


    “多謝師兄!”胡越對著天花板抱拳,隨即倒頭便睡。


    說完,秦修送走秦疏弦後了熄燈,靜靜地靠在胡越房中的坐塌上閉目養神。


    伴著熟睡響起的輕微鼾聲,小小一間客房轉眼便融入了小鎮的靜謐夜色之中。


    ——————————


    翌日清晨


    濃霧對於長期臨海生活的人而言也算是見怪不怪,但此刻時辰約摸著午時過半,本該日頭正頂在腦門上的時候,此時卻仍舊濃霧漫天。


    雖說秦疏弦對於這些未曾見過的天象頗感好奇,但這第一次的考校還是給她帶來了不少的緊張感,一路上眉頭緊皺並未有太多言語。


    同時她也知道了為何碣石村這渡口建了將近一年之久官府卻絲毫沒有察覺的原因。


    就在幾個時辰前,身邊這個哈欠連天、滿麵油光的捕頭就是秦疏弦在自己亮明身份後提著刀衝進班房,將他從臥榻上強拽起來的。試想一個鎮上的捕頭都是這副德行,就更別說她衝進衙門看到的廢弛景象,試問這樣的官府如何能夠管好治下百姓?


    而帶上平海鎮這個叫顧順的捕頭,三人騎著馬已經沿著官道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在霧中看到碣石村那影影綽綽的輪廓。


    等幾人走近那漁村,眼前的景象著實讓人心中一驚。


    照胡越和北魁的描述和眼下的目測來說,這是一個少說有個近百人大小的漁村,此刻見不到一個人影!


    濃霧之下的漁村靜的可怕,房屋間的土路在入秋後海風吹拂帶來的濕氣下變得頗為泥濘,各家朝南的屋牆上還都鋪晾著還未收回的漁具。不遠處沙灘上的一塊矮礁旁還有艘尚未完工的木舟,絲毫沒有荒廢跡象。


    海風吹過各家各戶門上掛著的螺鈴,清脆的響聲連成一片,但聽在秦疏弦的耳朵裏就像是一聲聲急促的抽泣。


    “這真的有人嗎?”


    秦疏弦不太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來的路上她做過很多心理準備,但唯獨沒有料到這樣的場麵。


    秦修也是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將同行的捕快和秦疏弦拉到了自己身邊:“先進村,來了就要查個清楚。疏弦,我們先去看看胡越他們說的那個渡口!”


    “好!”


    “秦......大俠,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顧順雖說在平海鎮捕頭這個位置上多年屍位素餐,但能混上捕快這個職位,多少還是有些經驗的。眼下情形詭異,他再木訥也意識到了大事不妙。


    秦修沒有多做解釋:“話別多,跟著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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