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4年6月16日)


    他們在集裝箱的橫向夾道裏向民間海灘那裏走去,即走向郵輪和遊艇灣的方向。


    走沒多遠,就遇到了一條縱向夾道。波曆趴在地麵上,把腦袋伸出去向兩頭查看。一頭是大海。另一頭是堤壩。大海這邊偶然會有一兩個綠衣士兵走過,但並不是固定站在那裏的。而另一頭則是燈火通明,堤壩上下都有綠衣士兵站著。


    他說:不行,我們不能就這樣衝過去。


    海浪也趴在地上,探出頭去看了一下,然後說:我們從地麵上爬過去怎麽樣。


    波曆說:那也不行,雖然離得還很遠,但是有東西在動就會引起注意。何況我們這裏有四個東西要過去。隻能等待機會。


    幸虧夾道裏燈光昏暗,他們伸出腦袋去看,並沒有引起什麽反應。


    若雪說:如果這時候有士兵到這裏來巡邏,我們躲都沒地方躲。


    娜拉說:可是我們不能一直躲著啊,不是有句話叫機會和風險並存嗎?到了下半夜,也許情況會好一些。


    若雪說:看來也隻能這樣了。現在幾點了?


    波曆看了看手表,說:晚上8點20。


    海浪說:看來我們至少要等四五個小時。這麽長時間,可真的是挺危險的。


    娜拉說:這裏有一個集裝箱的空缺。


    波曆看了一下。還真是的,左手邊那一排集裝箱二樓也就是底下那個集裝箱的頂上空著整整一個集裝箱的位置。波曆說:對啊,如果我們爬到那上麵,在那上麵等,就安全了。即使白天待在那裏也沒問題。


    娜拉說:可是,那麽高,又沒有樓梯或者扶手,怎麽上去呢?


    海浪說;你們兩個女生可以先站在我們的肩膀上上去。


    若雪說:那你們呢?


    波曆說:對,三個臭皮匠頂個司徒亮。這個辦法我看可行。你們兩個先上去,然後我送海浪上去。變身後,我發現我成了半個運動員,我相信我跳起來抓著集裝箱邊緣能上去。我可以先試一下。


    波曆後退了幾步,一個簡單的助跑,果然抓著上麵的邊緣,輕輕鬆鬆地就到了這個集裝箱上麵。他自己都沒有想到我的腿力和臂力有那麽強。


    回到地麵後,若雪說;對啊。當時從地下河道裏你一下子就把女浴室的下水道井蓋推到了半空中,然後一下子就跳了上去。我都忘記了。這樣行。就這麽辦。


    於是,他們沒費什麽力氣就全體轉移到那個空缺裏的集裝箱二樓去了。


    在這裏,三麵有集裝箱包圍,隻要他們躺平或者往裏麵坐一點,下麵走過什麽人也看不見我們。他們的安全感大增。


    波曆說:你們可以睡覺,我守著,到下半夜兩三點鍾的時候,我們再看看機會。


    海浪說:我先守著吧。你要想睡就先睡。


    波曆說:那你拿著我的手表,看著點,到十一點的時候叫我,我們換班。


    海浪說:不用拿著,我到你這裏看一下表就行。


    從集裝箱裏出來,到了集裝箱的頂上,波曆反而感覺放鬆了,因此也真的困了。還不等姑娘們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或者呼嚕聲,他已經去了夢裏。


    可是沒睡多久,他就醒了。他聽見車輛行駛的聲音。從集裝箱封鎖了視線的那頭,有一輛大貨車在夾道裏開了過來。


    在這輛大貨車開到他們附近的時候,他忽然來了靈感。


    他推醒了娜拉和若雪。他說:我感覺我們的機會來了。


    這輛大車拉著一個集裝箱。海浪說:這車開得迷迷糊糊的,感覺沒有睡醒。


    真的像海浪說的那樣,這輛車開得有所無力的,特別慢。感覺司機在邊打著磕睡邊開著車,或者是到哪裏去的約定時間還早,邊開著邊等時間。


    娜拉說:可是距離我們太遠了。跳不過去啊。


    這也是真的。這條集裝箱夾道其實很大,足有七八米寬,這大車行駛在夾道中間,距離我們的集裝箱有二米多,就連他都不可能從這裏一躍到那裏,更不用說他們了。


    大車駛到了我們麵前,車燈的燈光晃過去了,也就是說車頭過去了。


    波曆說:我們下去,快。我接著你們。


    他首先跳了下去,海浪也反身扒著集裝箱邊緣下去了。然後他們把兩個女生接了下來。


    波曆說:快,我們跑到車左邊去,跟著它跑。


    他們馬上就都明白了。他們在大車開開縱向通道之前已經全體進入了車左,跟著大車往前跑。


    大車筆直地向前開著,他們跟著它又過了一個縱向通道。


    在通過第二個夾道時,波曆跑在最後,他看到左邊有一個綠衣士兵本來已經走了過去,好像站住了,並且轉過身來。就在他轉過身來的時候,波曆正好大體進入了夾道另一邊的集裝箱後麵。


    波曆聽到那士兵說話的聲音,他好像在說,我好像看見什麽東西過去。


    可是接下來波曆沒有聽到腳步聲。他往前跑了幾步,差點撞上忽然站住了的若雪。


    他們三個人都站住了。他們目送著大貨車向空曠的廣場上駛去。


    是的,前麵是空曠的廣場,那裏燈光明亮。


    集裝箱的行列到此結束了。他們站在集裝箱的陰影裏向外麵看去。


    左前方不遠處就是他們剛離開不久的郵輪。岸上仍然一字排開地站著許多士兵。右麵,由於集裝箱的遮擋而他們不能走到太靠前的地方,他們隻能看到遠方的堤壩。即使在距離郵輪那麽遠的地方,也是一字排開幾步一人地站著士兵。


    新的問題來了。


    這裏附近回溯到最後一條集裝箱夾道那裏,所有的集裝箱都是兩層的,有一個甚至是三層堆積。


    也就是說,他們在這裏沒有藏身之地。或者說,他們把自己送入了一個新的困境,甚至是絕境。雖然這個夾道沒有直接的路燈照耀,也就是說整個沉沒在集裝箱們的集體陰影裏,但是,如果有人走過,發現什麽跡像,拿手電照一下,他們完全無所遁形。


    往後退回到他們剛才爬上去休息過一會兒的集裝箱缺口那裏,要重新經過兩個縱向夾道。


    海浪說:喂,他有那麽好看嗎?


    海浪這開玩笑的話提醒了波曆,讓他忽然注意到了一個他幾乎從來沒有注意到過的現實。也許在明亮的廣場一側集裝箱的集體陰影下這個現實忽然變得特別明顯。也就是說,在遇到什麽問題的時候,他們都會看著他波曆。這個“他們”其實也包括海浪在內。


    波曆忽然有了一種沉重感或者說沉重的責任感。這種形態是什麽時候開始有的,他從來沒有想過,也許是因為他喜歡分析和歸納,也許他自己說出來的話有某種指示的性質,他真的不知道。總之是莫名其妙。他總覺得自己說出口的話僅僅是建議,可是也許出口的時候就轉了味道或者性質了。


    他說:我也不知道。我現在也想不出什麽辦法。隻能等待機會了。


    娜拉說:如果不再有車子經過,怎麽辦?


    她的話音還在空中飄著,他們竟然已經聽到了汽車的聲音。而且好像是幾輛車,而且是大車。


    而且的而且是旅遊大巴。更加而且的是一下子就開來了兩輛。更加的更加是,這兩輛大巴直接就停在了他們的麵前,一左一右地停了下來,阻斷了他們的廣場視野。


    海浪說:天哪!又是上帝安排的嗎?


    若雪說:我本來是信佛教的。可是你這麽一說,看來我要改變信仰了。


    海浪說:到哪裏信哪裏的教嘛。


    娜拉說:這話可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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