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08年8月16日)


    我說:樓梯?


    若雪說:是的,我覺得是石頭台階。但是那個水泥塊的縫隙很小,好象鑽不進去。所以我覺得要叫上你,至少你比我有力氣,你是男人。


    我說:明白了。你不叫上娜拉,是為了保護她。


    她說:有這個意思。而且她也是女的。我是說力氣。


    她說:現在應該離兩點還早。


    我看了一下我的手表,我說:12點50。


    她說:走吧。


    說完她就往下坡走去,向著大海的方向。


    我說:等等。


    她回過頭來說:怎麽了?


    我說:你讓我穿的是女人的衣服?


    她說:你才發現?你不覺得你穿著有點特別嗎?


    她說“特別”。其實我正是看到了走在我前麵的她的特別,才叫住了她的。


    她穿著這套軍裝,很緊地繃在她的身上,褲腿顯得很時尚,因為兩條小腿的下方都是露天的。她的兩條胳膊也同樣露出了下方即接近手腕處的小半截。


    其實我也感到了特別,因為我的小腿和胳膊也是局部裸露著或者說沒有被完全覆蓋了的。


    再就是,她身上那套顯然是一個軍官的製服,而我這套應該是一個普通女兵的。


    她說:走吧。當一次女人也不是什麽壞事。再說了,難道要我到男浴室裏去拿他們的衣服?


    這又是一個沒有月光的夜晚。好在山坡上生活區的燈光還能微弱地給我們照明。


    我們繞過了連體樓的廢墟,走到了神秘小樓廢墟那裏。


    走近後,地麵忽然就亮了一塊。很亮。把我嚇了一跳。


    由於黑暗,再加上我的目光看著的是地麵,我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掏出了一個手電筒,照亮了那一堆水泥塊。


    果然,水泥塊覆蓋著的地方,有一個缺口。在手電筒電筒下,確實能看到下麵有石頭的台階。


    可是這個缺口很小,別說我們倆了,換成個小孩子也鑽不進去的。


    覆蓋著的水泥塊都很大,最小的那塊至少也有幾百公斤。


    我說:我們試試。


    我叫著一二三。那最小的水泥塊動也不動。我再叫一二三,這幾百公斤的水泥塊晃了晃,但僅僅是晃了晃。


    我坐在了地上。然後我又站了起來。我說:你把手電給我。


    我拿著手電筒繞過去,走到被生物岩漿衝倒的高大灌木那裏。我東抽一下,西拉一把。若雪明白了我的意思。她也在一邊試著抽那些樹枝。


    我沒有幹過什麽物理技術活或者手工活,我有動手能力,但動的都是那些瓶瓶罐罐。隻是杠杆原理這種小學常識課的知識我還是懂的。


    這些樹枝不是太粗就是太細,而且都跟樹幹連在一起,而且每一根上麵都有許多更細小的樹枝和茂密的樹葉。


    我知道我自己已經全身濕透了。可是別說單獨分離出來的粗細適宜的樹枝了,就連連著的可以折斷下來用的也找不到。


    我坐到了地上。我看了看我的手表,1點25。我又站了起來。


    我走回到水泥塊那裏。在那裏,我看到了一根鐵棍,一根生鏽的鐵棍。方形的,外麵這頭還沾著一些水泥。


    我拉了一下,這根鐵棍竟然是可以拉得動的。


    我沒有叫一二三,可是我拿出了全身的力氣。


    然後我跌倒在地上。若雪扶了我一下,也跌在了地上。


    這根方形的鐵棍竟然被我抽出來了。由於用力過度,它甚至在我的上方飛了出去,下端擦到了我的額頭。


    她說:你出血了。


    我說:沒什麽。快。


    沒有時間,沒有條件處理傷口,也沒有時間喘氣,我們馬上回到那個缺口那裏,把鐵棍插進一個空檔。在我們合力的撬動下,最小的那塊水泥有了晃動,而且是比較大的晃動。我說:再來。我再次說一二三。


    然後這裏響起了一連串的聲音,叮叮當當咚咚轟轟隆隆雞雞蛙蛙。叮叮當當是我們手裏的這根鐵棍發出的,它從我們的手裏脫落,從缺口裏掉了下去。我趕緊伸手去抓,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咚咚是水泥塊被我們撬下了一段,那段掉下去發出的聲音。然後它是滾下去的,它在下麵的水泥台階下方發出轟隆隆的聲音。


    一群水鳥被驚動了,它們飛了起來,雞雞蛙蛙地叫著。


    這麽多動靜在下半夜的野外響起,


    後來總結起來,我當時在第一時間裏同時出了三身冷汗。


    第一身冷汗的出處或者說出汗原因是鐵棍脫手掉了下去。我第一時間的第0.1時間裏伸手去抓,結論是抓了個空,我第一時間的第0.2時間裏的感覺是絕望。我們費了那麽大勁兒找到的鐵棍瞬間失落了。


    第二身冷汗的出處或者說出汗原因是那些聲音,那麽多響亮雜亂的聲音在夜半的野外響起,簡直給人驚天動地的印象。


    第三身冷汗的出處或者說出汗原因是我差點由於伸手去抓那根鐵棍、由於我在那個瞬間的奮不顧身而跟著鐵棍一頭跌到那缺口裏麵去。


    我向四周看了一下。坡上和周圍都沒有更多的動靜。


    我說:謝謝!


    我必須謝謝。如果不是若雪用盡了她的力氣抓住我的手把我拉了回去,我多半跟著那根鐵棍從缺口裏跌下去了。


    若雪沒有說不客氣,她說的是:行了!可以了!


    她是壓低嗓音叫的。她的嗓音是興奮的。


    與此同時,我也差點叫出同樣的語言來。因為我在想到我差點跟著鐵棍跌落下去之後,下一秒的想法是,我也可以從這個缺口跌落下去了,我說的是我整個的人。


    那一段水泥塊掉下去和滾下去後,這個缺口相當大了。大到了我們兩個人並肩下去都沒問題的地步。


    我走在前麵,踏在了水泥台階上,一路往下去。我想,這一定是阿爾貝特平時走進這個小樓的通道。


    通道裏沒有燈光。顯然是生物岩漿衝擊的結果。幸虧若雪帶上了手電筒。


    樓梯底部是紅紅的水。有一點點熒光。我把腳伸下去,發現這裏並不深,隻到我小腿肚的一半左右。然後就是平地了。我們趟著紅紅的液體往前走。大概走了有十幾米。若雪說:小心,有燈光了。


    拐過去之後,那個通道就是往上去的了。


    我一路念叨著,千萬別碰到牆。


    如果碰到牆壁,隻要有一道必須憑刷臉才能裂出門洞來讓我們通行的牆壁,我們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費了。


    當然不會是因為我的念叨。可是我們真的沒有遇到牆壁擋路,再走了一段路兩段路,拐了一個彎兩個彎,我們聽到了汽車行駛的聲音。


    然後我們就在一個地下大廳裏了。也就是我去過的那個地下汽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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