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07年5月6日)


    盎格魯小心奕奕地說:怎麽會這樣呢?


    波曆說:是有人做了手腳嗎?


    薩克遜說:不是的,我想過,我想了一夜。不是別人,是我犯的錯,不,犯的罪。這兩天我一直在想,問題出在哪裏。問題有可能出在那些分子或者病毒上。我采用的各種原料,神經元細胞,膠原細胞,鼠腦細胞,分子或病毒,還有一些人類組合基因,我當初認為我找到了最佳的比例,而且我發現,這個比例在投入使用後會自動地變得越來越合適,導致動物變得聰明,人變得更聰明。可是我忘記了一點,我們用的細胞,尤其是神經膠原細胞,它們是ips多功能幹細胞,它們會不斷地繼續地繁殖。如果沒有一個控製的機製,任它們繁殖下去,誰都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前景或者說後果,我竟然沒有想到。我的感覺是,由於神經膠原細胞不斷地繁殖,達到了太大太大的密度,最後很可能完全覆蓋了大腦裏的許多觸突。覆蓋了太多的觸突,動物和人當然是要變笨的,最後會變成活著的植物體,就像植物人一樣,隻不過是會動的,活著的。我以為成功了,但不知道時間會導致失敗。


    波曆說:我們可以抓緊時間,繼續研究,找到一個可以或者應該刹車的點,就是你說的節點,讓神經膠原細胞停止高速繁殖。比如在某個節點上采取倒置的方法。


    薩克遜說:完全正確,波曆波伊。但是,你們知道的,生命科學是世界上最需要時間的科學,為什麽一種藥的研製和臨床要經過許多年才能成功?就是因為每一個步驟都要等待,不行時再回過頭來,重新在某個節點上開始等待。即使找到了倒置的節點,也不夠,還要找到讓倒置停下來的節點。你知道,找到那樣的準確的節點需要多長時間嗎?也許是幾個月,也許是幾年,甚至幾十年。


    盎格魯說:科研都是這樣的,需要反複試驗,反複驗證的。


    薩克遜說:你說對了。你們都說對了。是我忘乎所以了,是我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我卻以為可以一下子到達巔峰。我最對不起的是羅比。


    波曆說:羅比是個好孩子。可是,你也別太自責了,羅比吸入那些噴霧,我們都知道是一個意外。


    薩克遜說:我不能原諒自己。是我打翻了那個瓶子,那個裝著h35基因的瓶子。可是,他們為什麽要把羅比帶走呢?


    波曆說:我們想辦法把羅比找回來,想辦法先給他治療,比如倒置,我可以請科雷幫忙。


    薩克遜說:我看到他們把羅比帶走的。就在那個房間裏。我追了上去,卻被他們攔住了。


    盎格魯說:他們為什麽要帶走羅比呢?


    波曆說:是啊,這很奇怪。昨天阿爾貝特還說羅比是他們最珍貴的vip。那又是什麽意思呢?


    波曆話音還沒有落地,就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那是一種重量級的腳步聲。他轉過身去的時候,盎格魯已經提問了:你們是什麽人?


    轉過身去的波曆看到兩個彪形大漢站在麵前。這麽高大魁梧的大漢他在這裏還沒有見到過,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裏鑽出來的。


    這兩個大漢或者說其中一個把波曆扒開,就像人們走在荒草灘上時漫不經心地隨手地扒開荒草那樣。


    他們走到薩克遜麵前,其中一個說:先生,麻煩你把配方交給我們。


    他的聲音很粗很暴。他又說:要不然你就跟我們走一趟。


    薩克遜說:走,到哪裏去?


    仍然是那個粗暴的聲音說:領導在等著。我扶著你。


    薩克遜說:我自己有腳。


    臨近中午的時候,薩克遜回來了。


    回來他就咆哮。我在他咆哮了半句話的時候就奔到門口去關上了門。


    其實他這句話很短。在波曆把門關好時已經結束。這句話就是:簡直就是畜牲,混蛋!


    可以確認,這是波曆這麽些年來第一次聽到他用粗話罵人。稀特除外,那不是罵人的,那隻是抱怨,有時候是喜悅的反向表達。


    盎格魯說:他們打你了?


    薩克遜說:他們敢!


    盎格魯說:那就好。


    薩克遜說:什麽叫那就好?他們到底想幹什麽?在我自以為取得了人類曆史上最大的成就和突破的時候,他麵都不露。在我認為失敗了,而且是巨大的失敗的時候,他卻來祝賀。而且剛才又再次地祝賀了。


    波曆說:我不懂了。他祝賀什麽?


    薩克遜說:他祝賀了幾點。第一,說我研製出了一種先好後壞的藥劑,可以讓人在極度興奮地慶祝後陷入極度的悲傷和恐慌。


    盎格魯說:這是什麽意思?


    薩克遜說:讓我說下去。第二,說是我研製出了隻針對一種基因的辦法,同樣的藥劑對其他人或者說其它基因的人完全無效。第三,說是我研製出了空氣傳播法,或者說像流感那樣的呼吸道傳播方式。他還說,這三者合一,足以改造世界。


    波曆說:改造世界?


    盎格魯說:怎麽個改造法?


    薩克遜說:這個他沒有說。他還說了,這次的成功不僅是在動物身上成功了,而且一次性地在人體上做成了。


    波曆說:他是說羅比?


    薩克遜說:你說,你們說,說出這些話來的,還是人嗎?


    盎格魯說:他們想要幹什麽?


    波曆說:我覺得,他們要毀滅一個民族,甚至一個人種。


    薩克遜說:是的。我也這麽認為。我當初研製這種人鼠腦細胞2.0,是在我們研製針對老年癡呆的那種混合劑的基礎上做的。我沒有告訴你們,對麵動物房做實驗我也沒有告訴你們。因為我覺得這種東西會有風險。沒想到一下子成功了,動物都變聰明了,而且是突變。我很興奮,但我覺得成功來得太快了,不符合生命科學的原理。考慮兩三,我還是決定向你們公開,我也向所裏匯報了。阿爾貝特來看過一次。一開始他也很高興。可是很快他就沒了興趣。我估計是因為院裏對這樣的好事沒有多大興趣。這回,出事了,動物變傻了,他和院裏忽然有興趣了,而且興趣極大。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失敗的事我根本就沒有通知過他。可是他在第一時間就已經知道了。這不是奇怪到極點了嗎?


    盎格魯說:對啊。他們對好事不感興趣,隻對壞事感興趣。這也太奇怪了。


    薩克遜說:而且,阿爾貝特最感興趣的是,這種先變聰明再變傻的藥居然隻對h35基因有效。就像波曆說的,我覺得他們就是要製造毀滅一個民族的生物藥物。我當然不會把配方給他們。這個配方絕對不可以流傳出去,瘋子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晚上,他們還是四個人,即娜拉,若雪,雲吳和波曆,他們四個人還是像以往一樣,在晚飯後一起向海邊走去。可是他們是一起,四個人一起拐彎的。


    原因是,娜拉見了麵就迫不及待地問波曆事情的進展。而波曆一說這事,就完全徹底地吸引住了若雪和雲吳。


    然後他們就自然而然地跟他們一起拐彎了。


    他們在海邊,在靠近東麵的峭壁的礁石堆上,坐了很長時間。坐到天黑。那天沒有月亮,天特別的黑。


    他們的聲音比大海的濤聲還大。


    那三個人比波曆還激動。


    波曆再次發揮了一下他作為分析家的特長,給他們歸納了一下:


    第一,這個地方是一個黑暗的、惡毒的地方。僅從人被弄到這裏來的途徑就可以知道,這裏是一個做壞事、做見不得人的事情的地方。


    第二,我們在這裏搞研究,當然有好的研究,既然是研究生命科學,那是離不開好事的。但是,好事和壞事在生命科學領域的界限非常的單薄,做著做著,在你還不知道的時候,車子就拐彎了,本來的好事就變成了壞事。做壞事才是這裏的上層和這裏以外的上層的上層追求的目標。好事隻是順便地,不得不做地做的。


    第三,有一點已經明確了,即這裏做的壞事是針對某一個種族或者民族的。h打頭的,尤其是h35這種基因所代表的人種。也許是華人,也許不是。


    第四,初步檢測下來,至少沒有證據證明是針對華人的,因為跟本身是華人的我的基因差得很遠,跟被改變成東南亞人的樣子的薩克遜、盎格魯也有距離。但是,無論針對哪個民族或種族,總得有個原因或者出發點吧?如果像我們嚴重懷疑的那樣,這裏是美國搞的一個基地,那麽美國最重要的敵人是誰呢?反正沒有幾個。當然,也可能這裏的一切跟美國沒有關係。那麽是誰搞的呢?真的是外星人,或者其它次元的?無論如何,我對這裏的壞事可能是針對華人的這種可能性不想輕易放棄,也就是說,暫時存疑。


    第五,我們的出路在哪裏?首先我們要想盡一切辦法離開這裏,如果我們四個人裏麵哪怕有一個人最後能離開這裏,回到人世間,這個人的任務就是揭開這個巨大的罪惡的秘密,讓全世界來消滅這個罪惡之窩。哪怕我們犧牲了自己的生命,隻要有人跑出去,隻要有一個人能夠向世界揭密,那也是值得的。


    濤聲很響,天很黑,但是他們的決心都很大。


    可是他們並不知道應該怎麽做。


    首先是不知道怎麽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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