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了點頭,原來正門廊下停著的一頂軟轎是他先就安排好的,他又從書架上的一個盒子裏取出三枚鞭炮一樣的東西:“這是我軍中最高緊急信號,你若有大麻煩,便點上一枚,我的侍衛便會前往救援。”他見我用手絹包裹好收在繡囊中,又向桌上的時漏看了看,他有些不舍的說:“別忘了,後天廟會上必須你來,我給太後回話。”我說:“好,這時辰真得要告辭了。史小姐那裏隻怕史老夫人已經過來了,你也快去看看。”我此時略略冷靜了下來收起兒女心思,“你這性子,說冷就冷,以前不知道受過多少磨難磨成這樣子的。等我回來你就不用如此約束自己了。”我發現他還真是愛說話,也不知他在軍中與將士們高興了是不是也如此嘮叨。他陪著我出了書房往廊下去,又扶我上了轎放下轎簾,方才有兩個轎夫上前抬出門去,直進了沈府大門的角門又到二門才放下轎子離開,此時上來兩個婆子在轎外詢問,我報了名後,兩位婆子上前打起轎簾扶我下轎,我方徑直往裏去。


    漸漸的園中開始上燈了,各處的燈籠連成一片,地上的角燈石燈起伏有致,園中花草樹木上也掛著各色花燈,腳下的石徑都清晰可見,席桌上杯碟盞盤層層疊疊的放置好了,眾人慢悠悠的開始入了席。每一桌前後共兩張落地荷葉燈,荷葉折向席桌,將插在上麵的紅燭光折散開,照出每桌非常明亮。我用小銀勺子攪著一盞乳鴿鬆茸湯,心裏正想著史娟之給摔得嚴重不,就聽到沈真丹跟楊涵月說:“娟兒磕破了頭,她這麽好動,這次吃了大虧,還好隻是在額頂上,若是在臉上可怎麽辦?”楊菡月吃驚的問她:“她跑哪裏去磕了?”“說是在瀟湘園,那裏石頭子鋪的小徑太窄了,她踩著了邊上滑下去的。”沈老夫人這會兒才知道:“阿彌陀佛,好好的請她們來玩一天,卻搞得如此難受,前兒才讓平池公主把頭砸昏了,這又讓頭給磕破了,她這腦子以後別給留下什麽毛病吧!”老夫人一邊向後麵一桌看去,果然史老夫人沒在。她對著身邊的一個丫頭低聲說了一句:“你去看看,咱們自己的大夫看外傷可是京裏最好的。另外說我說的讓她們住下,這傷著頭了還是不宜移動。”丫頭聽完應聲去了。這遊玩了一下午,大家都比往常要餓些,吃起東西來都蠻香甜,一桌菜足足吃了一半大家方才下席。我起身扶起沈老太太口中告辭,老太太拉著我的手說自己飯後習慣走動走動竟隨我直到園門口,老夫人一邊走一邊閑聊:“魚大人這般的人品,我看今兒席上的眾千金們也難比上,難怪太後如此寵你,老身看著太後就是拿你當公主養,隻怕日後是舍不得把你隨便許配一個人的。”我聽得麵上發熱,不覺羞了:“老夫人這是厚愛了,魚欣守在太後身邊就沒想過要離開。”沈老夫人搖了搖我的手,嗬嗬的笑了兩聲:“女兒家生來便是注定了夫家,比不得男兒要建功立業的,好女旺三代,女兒家要好命便是給夫家帶來好運,所謂的相夫教子其中教子才是首位,兒子教好了別說相公便是夫家上上下下誰都是要高看一眼。”母親去世時我尚年幼,從未聽過這些不是書上的婦德教導,心下裏甚是感激,沈真丹跟在一旁也默默的聽著,沈老夫人獨獨沒有提到夫妻情誼,想來在她的心中家族的興旺自是第一,或者在女兒們麵前不宜提這個。沈老夫人看前麵已是二門,方才放開我的手:“老身今日謝過太後,太後金安,請魚大人回去稟報太後沈家世代忠君報國,太後睿智日後沈家必定支持皇家信王。”我走到老夫人正麵屈膝行了官禮:“下官魚欣回去就將老夫人的話一字不漏的回稟太後,下官告辭。老夫人請回吧!”沈老夫人笑著說:“好,好,日後沐修假出宮記得來玩。”我笑著應諾了,方才轉過影壁,有婆子上前來引導我到我坐的宮裏的馬車前,此時轎簾從裏麵打開了,他什麽時候進來的?沈真彥彎身牽我手坐下:“我送你一程吧。”此時有多想見日後便有多痛悔,此是後話。這麽多年隻有我照顧伺候別人的,原來這般被一個人捧在手心是多麽嬌貴。“他們呢?”我問一起來的四個宮人,“在後麵我的馬車裏。”此時馬車得得得的微晃著走起來。


    “史小姐傷的怎麽樣?”她畢竟是因我而傷,“額頭磕破點皮,她年紀小難免嬌氣些,那一臉的血多是鼻血。”“史老夫人可有生氣?”“世家三代就這麽一個女兒,豈有不寶貝的?”看來史娟之因這住下來沈真彥就有得可叨擾的了,他默默的握著我的手。這一路行來我倆並無多話,我看著紗簾外家家燈火通明,百姓們還在滅戎大捷的喜悅中過著自己的日子,而宮裏又要重新掀起驚濤駭浪,不知是否會殃及百姓。我和他默然相坐卻又覺得十分寧和,我的頭腦裏放空了一切,隻偶爾兩人相視一眼,我在這溫馨的氣氛中不覺打了一個哈欠漸漸的有些迷糊,他將我的頭靠在他肩上……“我什麽時候眯著了?”我突然醒過來發現車是停著的,“到宮門口了,看你睡著了沒有叫你,這會兒離關宮門還有小半個時辰。”他頓了一頓,問我:“你沒有什麽要送我的?”我噗嗤一聲笑了,“我想要你的一件東西放在身上,過幾天去了肅北沒事的時候也好拿出來看看。”“我沒有什麽東西,有也是宮裏賞的不是我自己的,而且我都換做了銀錢。”我忍著笑說:“真的,經過京難以後,我便知道大事臨頭沒有什麽比銀錢更方便能救命的了。”“你這是準備隨時跑路?”他憐惜的看著我,我猛然心頭升起一絲警惕,覺得自己今日太妄想了太放鬆了,“我也不好女紅,覺得學個簡單的縫縫補補便可以了,那精致透頂的繡工在我也沒什麽用處。”“這麽說,以後沈家大娘子特別能算賬。”待我反應過來我便推他下車說時辰到了來不及了,他一邊起身一邊笑著對我說:“十五日那天你可要記得帶一樣你隨身的東西,哪怕是一支筆也好。”隨後他跳下了馬車讓四位宮人上來,馬車方向宮門侍衛登記處走去。我撩開側麵的紗簾轉頭看去 ,他的身影漸漸模糊……


    進了宮還要行一程路,我一邊走一邊思索今天沈老夫人跟我講的話,為何她在信王前麵要加上皇家二字,看來沈家對大皇子的血統認可也是站在太後這一邊的,我曾聽說過皇上當年在京難途中與先帝主力分散又因受風雪急凍陷入了昏迷,當時禦醫箱裏隻有鹿茸,皇上吃下之後血氣逆行而住處隻有一位癡傻的村姑,唯有寵幸方才保住了皇上性命,皇上一直高燒不退。按規矩皇上寵幸過的女子怎麽也得要一個月之後再定去處,這一路上隻好帶著她, 不想果然一個月後有了身孕,便是這位大皇子。後來這位村姑得病死了,太後卻覺得戰亂之中一位村姑被獨自留在村中生活,便對大皇子的血脈有些質疑,後來見他越來越像他母親就更不喜歡,慢慢到了不承認的程度。我一路想著這些不覺進了慈吟宮,便直奔太後的寢宮,我先在侍衛處填了回宮報執的時候就讓一同去的小榮子趕快去向芳飛姑姑報信,芳飛姑姑已在房裏等著,其餘的宮婢早遣開了。太後尚未就寢,正坐在羅漢床上閉目養神,我上前屈膝行禮:“魚欣回稟太後。”太後抬啟雙目:“坐著說吧!”芳飛姑姑便端了一張小凳,我側身坐了並將今日沈真彥的答複,沈老夫人的態度一一複述清楚.太後聽著麵色越來越滿意,待我說完她方說:“今日你辛苦了,後天你盡管去,好好玩上一天,跟沈府的人多走動走動。”我隻說了後天去沈真彥書院聽答複,卻並沒有說逛廟會。“昨日楊天府送來了幾匹細白苧麻,你拿兩匹去做成中衣和小衣。”楊天府進貢的細白苧麻乃天下第一名品,細柔透氣且不貼身,天氣暖和了尤其是酷夏做內衣穿比絲綢還好,若是做了罩衣更是漂亮,微微的光澤挺而不硬,與綾羅綢緞相比特別有一種高級的拙樸,那一年皇上送了兩匹到清碧宮,仙師不喜白色便賞給了我,我做了幾身內衣穿到現在越舊越舒服,怎麽洗也不見破。楊天府這個地方的苧麻種子隻能在這個地方種,移了地方那苧麻變差了許多,尤其不能辟出如絲一樣的細。所以一年所產也不多,每年上貢的也不過七八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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