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兄,不若你幾步試試,看看足感如何,若是不合適,我再讓家裏裁縫改改?”


    慕嫣兒並無任何千金大小姐的架子,旁若無人地幫周長生穿好新鞋,起身柔聲笑道。


    周長生嚐試走了幾步,卻見此鞋和他的腳竟極為契合,行走之間足間微熱,竟絲毫不覺冰冷,周長生不禁啞然。


    “此鞋頗為合腳,小師妹,多謝。”


    周長生心中溫暖,執禮而道,目帶感激。


    周長生和慕嫣兒在夢中當了五百年夫妻,但那是夢,卻不是現實。


    故而周長生有自知之明,此世他和慕嫣兒雖關係不錯,但二人都還年幼,自然不可能涉及男女之情。


    可即便如此,慕嫣兒卻依舊不嫌棄周長生是奴才身份,以珍貴鞋子相贈,周長生能不感動?


    須知,這可不是什麽普通鞋子,也絕非沐家裁縫所製,而是一雙蘊含“神通”的鞋子。


    緣何周長生會知曉?


    概因為,當這一雙鞋子入腳的瞬間,周長生便感覺到,小黑石內黑氣溢出,蠢蠢欲動。


    若非場合不對,周長生也想試試這鞋子的神通究竟如何。


    且慕嫣兒極為聰慧,她為了防止周長生看出端倪,故意在寶物外麵包裹了一層眼竹片,將鞋子偽裝得平平無奇,以免周長生會多心,也可避免這鞋子被人覬覦。


    這是一雙慕嫣兒親自縫製,珍貴無比,價值不遜色“定風波”玉佩的寶物!


    如此厚贈,慕嫣兒卻不動聲色,不讓周長生知曉,如此柔和好女孩,誰人不愛?


    強忍心中將少女摟入懷中的衝動,周長生催動小黑石中的黑氣,這才讓自己再次變得平靜下來。


    可即便如此,這一幕落在小院雪地中的三位貴公子眼中,三人都頗為不是滋味。


    “蘭公子,看來你想追慕嫣兒,此事恐怕不是太容易。”


    魯達壓低聲音。


    “一個將死之人,本公子何必在意?”


    蘭飛冷靜下來,眼中滿是不屑,眼角殺機一閃而逝。


    “周長生已是夫子弟子,你二人最好不要對他下死手,倘若被吾看到,吾定不會輕饒!”


    王洪忽然開口。


    “你……!”


    魯達勃然大怒,就要喝斥,卻被蘭飛拉住。


    “王兄說笑了,我和魯少雖不喜那瞎眼奴才,但我等何等身份,怎會和區區一介奴才見識?”


    蘭飛笑道。


    “最好如此。”


    王洪冷冷頷首,“周長生已是良家子,爾等好歹也是集鎮貴公子,莫要如此無禮,否則此言傳到孫先生耳中,恐怕不美。”


    這話一出,魯達大驚失色,蘭飛臉色也綠了。


    孫先生的集鎮名儒,也是蘭飛的恩師,而魯達亦是孫先生的弟子。


    馬家村距離集鎮三百裏,沿途大雪冰封,野獸橫行,亦有馬匪作祟,普通百姓如何能將消息傳遞過去?


    除了定期往返各個村落的呂家商隊之外,也唯有王洪可以將此消息迅速傳到集鎮。


    “蘭少,這王洪實在可惡,我擔心他會壞了我們的好事,不若……”


    魯達壓低聲音。


    “不可!”


    蘭飛搖搖頭,“哪怕是最低等的軍戶,亦被秦律保護,王洪武功不俗,其父在軍中恐怕職位不低。”


    “此人雖可惡,卻隻是按照規矩做事,隻要咱們不壞了規矩,不讓他抓住把柄,倒也無礙。”


    哼!


    一聽“秦律”二字,魯達目帶敬畏,隻能攥緊拳頭,陰冷地掃了一眼王洪,不再多言。


    對於這二人的小心思,王洪有所猜測,卻仗著武功不俗,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眼見周長生和慕嫣兒並肩走過來,王洪不再理睬魯達和蘭飛,甩項走上前。


    “周兄,恭喜。”


    王洪抱拳笑道。


    隻是這笑容,在旁人看來,卻有些僵直。


    但周長生卻能看出,此人隻是不喜歡笑,他能如此微笑,這已是最大的善意。


    “王兄言重了,我隻是僥幸罷了。”


    周長生笑著回禮道。


    “切莫喧嘩,夫子有令,讓爾等去課舍等著。”


    衛國忠忽然自後院走出,喝斥而道。


    和在竹林村那個白衣瀟灑的公子哥不同的是,此刻的衛國忠,依舊是駝背跛腳,平平無奇,手中還握著一個掃帚。


    “狗奴才,本公子是否喧嘩,與你何幹?”


    魯達正在氣頭上,聞言不禁一聲喝斥。


    周長生頓時皺眉,眸中怒火浮現。


    慕嫣兒亦是目帶不悅,就要喝斥。


    衛國忠卻忽然大笑而道,“滿嘴噴糞的小子,你如此不尊重人,你就不怕天打五雷劈?”


    “你不過區區一介奴才而已,你算什麽人?我呸!”


    魯達一邊說著,一邊盯著周長生,並將一口唾沫吐在周長生的麵前。


    聲落!


    轟!


    一道雷霆忽從天而落,精準劈在魯達的腦袋上。


    “啊!”


    魯達淒厲慘叫,倒地掙紮,渾身烈火沸騰。


    不過周長生卻“看”得很清楚,魯達看似淒慘,實則隻是皮外傷,並無大礙。


    可即便如此,魯達就這般派頭,他想再次拜入夫子麾下,那自是不可能。


    果不其然!


    很快,夫子一身黑袍儒服,自後院而出。


    眼見魯達渾身冒煙,夫子大袖一甩,漫天飛雪瞬間匯聚,瞬間將魯達淹沒。


    “通知魯家的家奴進來領人。”


    夫子淡淡開口。


    “諾!”


    衛國忠趕緊行禮,轉身就走,很快領著幾個奴才打扮的壯漢走進來。


    幾個壯漢趕緊挖開雪堆,將魯達救出來。


    “本公子沒事,隻是皮外傷,無礙!”


    魯達一把推開眾人,嘴裏冒著黑煙,頭發也被燒得一點不剩,他眼中滿是惱怒,激動地指著衛國忠,“是你,你這該死的狗奴才,定是你搞的鬼,否則,這飛雪永夜之下,豈能五雷出現?”


    放肆!


    轟!


    夫子猛然大喝,魯達頓時駭然,不由自主地跪地。


    “魯達,就衝你如此羞辱他人之言,你便不配成為老夫弟子,你且走罷。”


    夫子大袖一甩,冷聲而道。


    什麽!


    魯達頓時急了,“夫子,學生通過結業終試,您竟要將學生掃地出門?”


    “夫子,難道您忘了,您曾經答應過我魯氏,會給一個機會,一個名額,您怎麽可以言而無信?”


    夫子頓時皺眉,默然不語。


    周長生忽然開口,“夫子,我觀魯偉此子,為人憨厚良善,他亦是郡城魯氏的嫡子,論身份比魯達更珍貴,論品德更勝數倍,不如讓魯偉取代魯達的魯家名額,夫子您亦不算違約。”


    “善!”夫子眉頭舒展,大悅。


    什麽!


    魯達聞言如雷轟頂,頓時懵了。


    很快,魯達醒悟過來,頓時大怒,“你這該死的瞎眼奴才,是誰給你的膽子,你怎麽敢!啊……”


    魯達正說著,衛國忠猛然舉起掃帚,魯達頓時一條腿被打斷。


    “羞辱夫子弟子,詆毀良家子,兩罪並罰,按秦律,可斷一腿,並交給衙門處置!”


    衛國忠冷冷開口,“我先非你一腿,再將你捆於私塾,待到科舉之時,再將你送到集鎮衙門,你——可服氣?”


    衛國忠冷冷地俯瞰躺在雪地的魯達,目帶凶狠。


    “我……不服!你這該死的狗奴才,你……啊!啊啊啊!”


    魯達瘋狂掙紮,剛開口,頓時迎來衛國忠劈頭蓋臉的一頓暴打。


    雖然衛國忠並未用儒氣,也控製好了分寸,卻依舊將魯達打得遍體鱗傷,昏迷在地。


    眼見幾個壯漢蠢蠢欲動,衛國忠冷聲,“若是你等想造反,忤逆秦律,你們大可以試試!”


    試試就逝世!


    幾個壯漢雖在集鎮作威作福習慣了,但他們又不是傻,怎麽敢釁秦律?


    眼見夫子默然無語,衛國忠一臉凶狠,幾個壯漢隻能悻悻然地離開了私塾。


    衛國忠也不廢話,將魯達如死狗般徒走,一路扔到柴房,並以麻繩捆著。


    但魯達蘇醒之時,這才發現,自己嘴裏塞了臭襪子,頓時暈了過去。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被這臭襪子給熏的。


    課舍內。


    蘭飛乖乖坐好,再無半點驕傲,大氣都不敢喘。


    小胖子魯偉被叫進課舍之後,頓時一臉發蒙,忍不住問道,“哥,我真能取代魯達的名額?”


    “小胖,你都問三遍了,且去坐好,莫要打擾。”慕嫣兒不悅喝斥道。


    “好嘞,姐。”小胖子撓了撓後腦勺,憨憨地笑著,趕緊去後方坐好。


    很快,夫子負手走進來。


    “夫子!”


    王洪、蘭飛、周長生、慕嫣兒和小胖子,都趕緊起身行禮,畢恭畢敬。


    “你五人無須多禮,既然你等都通過了結業終試,那從今日起,你等出門在外,皆可稱老夫弟子!”


    撚了撚白須,夫子也不廢話,“從今日起,一直到科舉開考之前,你們三師兄衛國忠,將會代替老夫執教。”


    “無論你等有任何問題,都可求助於國忠,他的儒道雖所學不精,但指點你們卻是綽綽有餘。”


    “另外,爾等可入後院藏書室,挑選一卷趁手竹簡研習,但機會隻有一次,爾等一定要謹慎選擇。”


    諾!


    五人頓時大喜,紛紛行拜師禮。


    “長生。”


    夫子望向周長生。


    “夫子。”


    周長生趕緊出列。


    “為師五位記名弟子,以你為尊,稱——記名大師兄。”


    夫子笑道,“國忠負責講解,其他方麵,你多照顧你諸位師弟師妹。”


    聲落。


    全場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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