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向自己靠近,臉上帶著憨憨的笑容的岩燼,唐三用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說道:


    “滾!”


    “看來你不是很喜歡我這個形象,那麽這樣如何?”


    岩燼停了下來,她的身體一陣扭曲,變成了一個身穿黑色古典長袍,有著一頭柔順黑發,散發著一種知性美的絕美女子。


    她的眼睛如星空般璀璨,又似黑夜般深邃。長袍貼著她的身體,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段。


    她從虛空中摘出一副水晶質感的單片眼鏡,戴在了自己的右眼上,好看的臉上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是阿蒙!阿蒙小姐!


    唐三身體僵住了,抽了抽嘴角:“這也是幻象?”


    “不是哦……”


    阿蒙有些俏皮地將食指在身前晃了晃,“你覺得,正常情況下代表‘欲’的幻境考驗,會出現我麽?”


    一陣惡寒籠罩唐三全身,他深吸一口氣,盡力平複自己心中的激蕩。


    “海神不會坐視不理的,你難道忘記了之前那個分身的下場?”


    “嗬,海神現在恐怕沒空理會這邊呢……他有別的事情。之前的深海魔鯨王,是他原本就預置好的程序,並非他親自動手。”


    “你是女人?”


    阿蒙捏了捏單片眼鏡,回答說:


    “不是……但也可以是,這點對我不重要。我會以這個形象出現,也是受到了幻境的影響。因為你心中沒有對男人的欲望,因此我隻能呈現女性形象。”


    “你是怎麽進來的?海神檢查過我的身體,除了深海魔鯨王之外,沒有漏掉的地方,而且如果你是通過我混進來的,那麽應該是從我的身體中出現才對,而不是外界。”唐三皺著眉頭問道。


    “自然不是,我是通過其它手段……至於具體方法麽……你猜!”阿蒙眨了眨眼睛,臉上帶著惡作劇般的笑容。


    看著這樣俏皮的仿佛情竇初開的少女,身上又散發著魔女般的誘惑的阿蒙,唐三狠狠地心動了一把。


    “不是吧?難道伱真的以為我會告訴你?我們可是敵人唉……”阿蒙拉長了聲調。


    阿蒙並非通過唐三的身體偷渡過來的,他早就有過在神的當麵瞞不過對方的設想,於是做了另外的準備。


    唐三原本的第六魂環是阿蒙給他,他用過阿蒙的技能,甚至連“時間回溯”、“空間撕裂”這種標誌性的大招都用過。


    而且殺死深海魔鯨王的技能,可以說是阿蒙與唐三一同殺死的,這裏就混淆了“阿蒙”與“唐三”的概念,讓兩者之間產生了高度的關聯。


    當一個人,多次使用阿蒙的魂技,且魂技的代價大部分由阿蒙承擔,吸收了阿蒙的魂技所殺死的魂獸產生的魂環,你還敢說這人不是阿蒙?


    漏洞產生了,“阿蒙”殺死深海魔鯨王等於“唐三”殺死深海魔鯨王,“阿蒙”等於“唐三”,所以“唐三”繼承神位,自然也等於“阿蒙”繼承神位!


    利用這個邏輯的混亂,阿蒙欺瞞了規則,讓傳承空間不再抗拒他,然後他又使用“星之蟲”空間移動的能力,成功進入傳承之地。


    但由於唐三還在,占據著主位,阿蒙隻好頂替掉幻境中與唐三演對手戲的人,成為了最後一關的女主角。


    阿蒙輕笑一聲:“怎麽樣,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我剛才的提議,將神位交給我吧……”


    這與岩燼的主動贈予不同,就算唐三答應了,也依然符合“偷”的範疇。


    一是唐三還不是神位真正的主人,海神才是,阿蒙通過這種方式得到神位,相當於是從海神那“竊取”了神位,效果更好。


    二是阿蒙說的很多都不是實話,是“欺詐”,不符合“主動贈予”或者“交易”。他依然可以進行“竊取”。


    唐三閉上眼睛,輕輕吐氣,將心中雜亂的念頭驅離:


    “你已經說過了,我們是敵人,有什麽手段盡管使出來吧!”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阿蒙,眼中清明。


    阿蒙“嘖”了一聲,露出一個顯得有些邪性地笑容,她張開嘴巴,身體中的無數“時之蟲”一同吐出了一個個正常人無法聽懂的單詞。


    這些詞匯交織在一起,形成了精神上的、恐怖而瘋狂的囈語,同時在唐三的腦海中響起:


    “來自異界的旅人,你覺得,是什麽讓你在‘鬼見愁’跳崖後重生到這個世界的?


    “真的隻是命運的安排嗎?


    “是誰操控了這個命運?”


    頭兩句話就道出了唐三心中最大的、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的秘密,配合汙染性質的精神波動,讓唐三心神幾乎失守。


    他麵露恐懼地看著阿蒙,“難道說?是你!”


    阿蒙麵帶微笑。


    囈語沒有斷絕,層層疊疊地繼續在唐三的腦海中回蕩。


    “其實,我從你一出生就在關注著你,你人生的軌跡,都在我的安排之中。


    “還記得老傑克嗎?那也是我。


    “唐昊是我,玉小剛是我,王聖、柳龍、絳珠、京靈……他們都是我!戴沐白是我,馬紅俊是我,朱竹清是我,寧榮榮是我……小舞也是我!


    “我知道你身體中蘊含著成熟的靈魂,所以唐昊在你小時候對你漠不關心。


    “但小孩總有些東西做不到,所以老傑克又對你多有幫助。


    “你還記得麽?我讓你為我梳頭……


    “……”


    一個個詞匯組成了句子,一句句話組成了這瘋狂而又恐怖的精神風暴。


    這些話當然不是真的,但在阿蒙說出的一些“小細節”以及他自身“能力”的印證下,這些謊言顯得那麽真實,那麽可信。


    唐三徹底破防了,他接受不了,自己從穿越、出生、成長,一直到現在,都生活在別人的安排之下……


    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他,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一切都是虛假的,都是這人在陪著自己演戲!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你在騙我,你一定在騙我!”唐三瘋狂地大喊著。


    阿蒙嘴角緩緩向上勾起,露出笑容。


    雖然嘴上說著不信,但唐三的表現完全說明了一件事:他已經相信了阿蒙所言。


    之前阿蒙第二次提出讓唐三將神位讓給他時,唐三會毫不猶豫地拒絕,是因為阿蒙“竊取”了他對自己的“信任”。


    他悄然將之前與唐三交談時,“竊取”的他對自己的“信任”,在此刻“歸還”。


    神考幻境本身就有動搖心神的力量,阿蒙通過“欺瞞導師”的能力,調動了這部分力量,將其嫁接到自己的語言中。


    具有衝擊力的謊言、囈語中攜帶的精神汙染、歸還的“信任”、幻境的力量,所有的一切加起來,徹底擊潰了唐三的精神防線。


    不過,神考並沒有失敗,因為這次神考是“欲”的神考,唐三沒有違反規則,沒有受到欲望的誘惑。


    神考判定他通過了!


    這是最後一關,通過後,他就會登臨海神的寶座!


    周圍的幻境消失了,唐三與阿蒙一同回到神考所在的金色的世界,那個以一個中央平台與六個小平台為中心,被金色海洋包圍的世界。


    唐三處於中央平台上,而阿蒙站在周圍的一個小平台上。


    阿蒙撫了撫單片眼鏡,水晶質感的單片眼鏡上綻放出耀眼的光芒,璀璨的星光形成一條浩瀚星河,無數有著十二個環節的半透明小蟲在空中遊弋。


    他的背後升起古老斑駁的時鍾虛影,指針轉動的速度從正常變得緩慢,秒針的移動慢的幾乎不可察覺。


    難以想象的浩瀚力量湧現,衝刷著周圍的一切,這是時間的偉力!


    阿蒙用“時之蟲”的力量,延緩了時間,將周圍的一切所經曆的“一秒鍾”,給無限地放緩了,緩慢到近乎停滯的程度,而他自己本身卻不受影響。


    他好整以暇地從懸浮的平台上離開,走到唐三所在的中央平台上。


    “嗬,時間卡的剛剛好,成神前的最後一刻,無限接近於神,卻還不是。”


    阿蒙抬起右手,用食指與拇指分別捏了捏單片眼鏡的上下底緣。


    這個時候“竊取”的效果是最好的。此刻,唐三與海神都可以算是海神神位的主人,


    此刻竊走神位,相當於從一個近乎神明的強者與一位真正的神明手中竊取!


    唐三的眼神開始變得呆滯,眼眸中星空狀的色彩流轉。


    阿蒙伸出右手,對著虛空一抓。他將岩燼身上的信仰、雷音身上無關“雷神”的信仰,全部竊取了過來。


    與此同時,他還將所有指向自己的信仰,不管是正麵的、還是負麵的,都集中了起來。“暴君”、“末代君主”、“小偷公爵”、“小偷皇帝”、“瀆神者”……


    他欺詐了規則,將這些信仰,全都扭曲成了對於偷盜者之神的信仰。


    最後,他向唐三走去,兩個人的身體緩緩重合。


    唐三原本呆滯的眼神中忽然有了光彩,他低垂的頭顱也重新抬起,嘴角緩緩向後勾起,露出笑容。


    他抬起右手,從虛空中摘出了一副單片眼鏡,嵌在了右眼眼窩中。


    血肉開始蠕動,身形一陣扭曲。


    原本的唐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穿黑色古代長袍,頭戴同色尖頂軟帽的瘦削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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