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穗瞬間從著急到嘴冒泡,過渡至滿心疑惑。


    怎麽突然就想通了?


    曹操退兵並非計謀,就是實實在在的退兵,可能江東都沒想到曹操如此快抽身,他們都做好被圍困,一直到曹軍糧草跟不上才撤離的苦戰。


    曹穗好奇到底是哪位神人勸服頑固的老父親,但轉而想到老父親此次接連失利,對心裏的打擊定然不小。


    最重要的是,還要被她這個逆女氣,一時之間湧上愧疚之情。


    曹操現在身邊無人敢靠近,誰都知道退兵對於曹操意味著什麽,都怕成為他的出氣筒,也就隻有曹穗主動湊上來,其他兒子們也都不敢來撩老虎須。


    典韋見到曹穗麵露無奈,高大的一坨卻做出畏畏縮縮的動作,配合他的大塊頭越發好笑。


    “女公子,丞相心情不好,你別在這個關頭來氣他。”


    “……”曹穗被噎住,她在外就是這麽個形象,可真是冤枉得很,“阿叔別擔心,我不是來氣阿父的。”


    典韋滿臉寫著他不信。


    旁人都還隻是暗戳戳地氣,隻有她明晃晃的大吵大鬧,典韋看著她從小到大,強的時候根本不管丞相是誰。


    但今時不同往日。


    曹穗看出他眼裏的擔憂,笑著安慰,“阿叔放心,我隻是擔心阿父。雖然我從小就氣阿父,但我也是最孝順的啊。”


    誇起來那是一點都不臉紅。


    可典韋很讚同這一點,不管別的,女公子孝順也是真孝順。


    他還沒開口,營帳裏麵便傳來曹操的聲音。


    “你們在外麵嘀嘀咕咕什麽?有話到我跟前來說!”


    曹穗衝著典韋一笑,好啦,現在都不用糾結,老父親已經做出決定。


    曹穗收斂臉上的笑容,在曹操失利鬱悶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最好不要太燦爛,以免叫人看了刺眼。


    “阿父。”曹穗渾身上下是說不出來的乖巧。


    曹操卻是沉寂下來,但並不是被打擊的無望,而是渾身都內斂,看了叫人害怕。


    他抬眸掃向她,“女公子今日乖巧得叫我都不認識了。”


    撲麵而來熟悉的嘲諷,曹穗露出罵不還口,回一個乖巧的笑容。


    “阿父這是說的什麽話,就當我之前昏了頭,年輕氣盛,不知輕重,當阿父的,怎麽會和女兒計較呢。”


    表情是乖巧,但話可一點都不乖巧。


    “女公子也不年輕了。”曹操冷嘲熱諷道。


    “……”曹穗表情僵住,眼神幽怨,“阿父,給我個台階下了皆大歡喜,不好嗎?”


    曹操嗤笑一聲,似乎在嘲笑她的異想天開。


    之前那麽硬氣,現在想要台階,想得倒是挺美好。


    反正周圍又沒有旁人,曹操不給台階,曹穗就自己再找,厚著臉皮湊上去。


    曹穗拋開麵子拋起來那是一點都不含糊,直接上前幾步,一個屁股蹲坐在曹操旁邊,好像生怕他把她趕出去,抱著他的腿就開始嚎。


    “阿父,我聽到你退兵的消息,明白你不好受,心裏很擔心。我前麵也是著急才和你強嘴,說的話傷了阿父的心,我心裏也不好受。”


    曹操的腿都動彈不得,耳朵也備受傷害,想喊人進來把她拉走,一想到進來的是典韋那個憨子,可能還會有意無意地氣他,便歇下這個心思。


    曹操被她嚎得心煩,但煩女兒和煩打仗失利不是一個等級。


    “別嚎了,都成家的人還如此不穩重,若是被人撞見,你還有什麽威信。”


    曹穗的嚎叫戛然而止,臉上一點悲傷都沒有,仰著腦袋無辜但理直氣壯,“阿叔在外麵守著,誰能闖進來?除非阿父存在讓我丟臉。”


    曹操真是被氣笑了,她還說不是來氣他的。


    責任全部推到他身上,她一點事都沒有。


    曹穗自然不是為了來氣他的,這種時候對老父親那也太不孝順了。


    “阿父,你會就此沉寂吧?”曹穗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但偏生話又大膽得很,“阿父你別被一時的失利打擊到,我們也算不上敗,得了荊州還有揚州的部分地盤,日後再戰就是。”


    “別用那眼神看我。”曹操狠狠地戳了戳她的腦袋,力氣大得額頭直接紅了。


    這次曹穗沒躲開,還湊上去,嬉皮笑臉地說:“阿父要出氣就衝我來,別和自己較勁。若是覺得我不夠,還有阿兄和弟弟們,長大的兒子不就是拿來揍著出氣的嘛。幾個弟弟都皮實耐揍,阿父出出氣就好。”


    曹操又窩心又無語,望著她白皙額頭上的一點紅,又有些心疼。


    他知道曹穗不過是怕他難過憋在心裏,故意來他這插科打諢、彩衣娛親。


    “胡說什麽?叫你兄弟聽見,心裏得埋怨你。”


    曹穗聽出他語氣裏的不同,笑嘻嘻地說:“那也隻能在心裏埋怨,有阿父偏心我就無所畏懼。”


    沒有人比她更會順杆子往上爬。


    曹操動了動腳,“起來吧。”


    曹穗這回聽話了,鬆開抱腿的手,嘩地一下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十分不拘小節。


    “我無事,別把為父想得和你一樣。”


    還挺傲嬌。


    曹穗十分捧場,“那是當然,我年輕經曆少,難免從自己的角度去想阿父,卻忘記阿父是心誌堅定、無懼小小失利的強者。”


    曹操趕緊打斷她過分諂媚的話,聽著都不是那個味道,“別說了,你阿父我沒那麽脆弱,更何況此次也算不得失利。”


    他突然感慨道:“當初發兵聽聞劉表過世覺得是上天利我,也正是如此,荊州來得輕而易舉。可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士兵們一直都疲憊不堪。”


    正常打仗的話,劉備就必須要和劉表一塊抵抗,他的兵力定然要受損,不至於跑去和孫權混。


    曹穗歪了歪頭,“阿父你是嫌棄劉表死得不是時候,對嗎?”


    “……”


    曹操聽這話總覺得哪裏很奇怪,但又沒辦法反駁,可承認吧,好似他真的有點不做人,隻能沉默以對。


    曹穗還在那說:“確實,如果劉表一直重病,等到我們打過來時再死,可能情況會好一點。”


    曹操看著她,沉吟一會兒,說:“你閉嘴吧!”


    雖然他不怎麽尊敬劉表,但到底死者為大,劉琮還識趣。


    再說,人死都死了,總不能再讓劉表爬起來按照她的設想死一遍,都能和賈詡媲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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