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簡詫異地看著小蟲崽手裏的空酒瓶。


    當初周至簡背著蛇皮袋撿完破爛,本想到雜貨店給伊米爾買漿果,卻因為太貴了,轉而買了一些營養劑。


    剛出雜貨店,他開了一瓶,想嚐嚐營養劑是什麽味道。


    卻發現營養劑太難喝,又打開了,正不知道該怎麽處理的時候,看見一隻小蟲崽饑腸轆轆,緊緊盯著他手裏的營養劑,於是將營養劑給了小蟲崽。


    看來這隻小蟲崽還記得他,是來報恩的。


    不過他的相貌變化這麽大,如今也不坐輪椅了,小蟲崽竟然還能認出他。


    周至簡彎下腰,對小蟲崽笑了笑:


    “這是給我的嗎?謝謝你,不過我現在不用撿空酒瓶啦,你自己拿去吧。”


    根據周至簡的經驗,這種高檔酒的酒瓶至少能換二十個蟲幣,可惜他當初撿破爛時,從來沒有這麽好的運氣撿到這麽高檔的酒瓶。


    遭到周至簡的拒絕,小蟲崽卻不願離開。


    他睜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怯生生的,似乎有些害怕,卻還是將酒瓶往周至簡手裏推,執意要將酒瓶送給他。


    周至簡又拒絕了幾次,可小蟲崽就是不肯放棄。


    周至簡重新打量這隻小蟲崽,隻見他衣服破破爛爛,身上肮髒,像很長一段時間沒洗過澡,一頭枯黃硬結的頭發,荒星快要入冬,卻連鞋子也沒穿。


    這隻小蟲崽看起來隻有四五歲,什麽也不懂的年紀,卻在路邊撿垃圾,會不會是被雄父拋棄又失去了雌父的流浪蟲崽呢?


    周至簡無奈地歎了口氣,蹲下身來,與小蟲崽平視:


    “你是不是肚子餓了?想不想喝營養劑?”


    小蟲崽眨了眨眼睛,羞怯地低下頭,盯著自己凍紅的腳丫子看,過了好一會兒,終於點點頭。


    果然是餓了。


    周至簡輕笑著抬頭,忽然看見街道的對麵就是雜貨店。


    這麽看著,這根電線杆也很眼熟。


    這不就是他當初遇見這隻小蟲崽的地方嗎?


    難道這小蟲崽一直在這裏等他嗎?


    想著,周至簡站了起來,向小蟲崽伸出手,笑著說道:


    “走吧,我帶你去對麵雜貨店買營養劑。”


    小蟲崽怯怯地抬頭,看見周至簡的大手向他伸過來。


    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將髒兮兮的小手放在周至簡的手上。


    周至簡輕輕握住這隻小手,和小蟲崽一起向對麵的雜貨鋪走去。


    小蟲崽的小手軟乎乎,像握著一樣。


    周至簡瞬間感覺飄忽忽的。


    他想,小蟲崽和伊米爾的頭發顏色相似,伊米爾小時候應該也像這樣軟糯糯的,將來他和伊米爾的小蟲崽也應該會這麽可愛軟糯吧。


    小蟲崽一隻小手緊抱空酒瓶,另一隻小手被周至簡牽著過馬路。


    進了雜貨店,周至簡買營養劑的時候問小蟲崽:


    “小蟲崽,你叫什麽名字?”


    小蟲崽盯著貨架上的營養劑,心不在焉地搖了搖頭。


    是沒有名字?


    還是不願意說?


    周至簡有些無奈,不過小蟲崽這麽小,還不到記事的年紀,也沒有勉強。


    他從貨架上拿了一支營養劑,回過頭問道:


    “那你知道雌父叫什麽名字嗎?你家在哪裏?”


    聽到雌父和家,小蟲崽終於有了反應。


    他不再盯著周至簡手裏的營養劑,反而抬起頭,呆愣愣地望著周至簡,忽然緊咬住嘴唇,就快要哭出來似的,努力搖了搖頭。


    也許這小蟲崽真的是一隻失去了雌父的流浪小雌蟲。


    周至簡後悔自己問了這個勾起小蟲崽傷心事的問題。


    “對不起我不該問你這些的,你要是不想說我就不問了。”


    他安慰地摸了摸小蟲崽的腦袋,牽著他的小手來到櫃台前結賬。


    從雜貨店出來,周至簡想著,要是這小蟲崽真是流浪蟲崽,這個冬天恐怕熬不過。


    他想把這隻小蟲崽帶回家。


    伊米爾……


    應該不會反對吧?


    站在街邊,周至簡就要將營養劑打開,可小蟲崽卻突然伸出手,將空酒瓶遞給他,強迫他收下。


    “你不用給我空酒瓶,這空酒瓶你自己留著賣錢。”


    周至簡再次拒絕,將手伸向營養劑。


    可小蟲崽卻搖了搖頭,再次將空酒瓶塞到他手裏,要他先將酒瓶拿去。


    “你一定要我收下嗎?”


    周至簡有些好笑,又覺得這小蟲崽很可愛,不能辜負了他的一番心意。


    他伸出手,就要接過小蟲崽手裏的空酒瓶,這時,一隻背著蛇皮袋的獨臂流浪雌蟲氣衝衝地跑了過來。


    “你這小偷!快把空酒瓶還給我!這可是值二十蟲幣的高檔酒瓶!”


    流浪雌蟲說著,放下蛇皮袋,就要搶奪小蟲崽手裏的酒瓶。


    小蟲崽趕緊將酒瓶藏到身後,害怕地躲到周至簡身邊。


    偷?


    周至簡疑惑不解,低頭看向小蟲崽。


    小蟲崽抬起頭,神情緊張又委屈,卻因為語言匱乏,著急地對周至簡說:


    “蟲崽……撿、地上……”


    “撿什麽撿!”獨臂雌蟲暴怒打斷,“你沒長眼睛嗎!地下賭場是我的地盤,附近的空酒瓶都是我的!你在那撿就是偷!你和你雌父一樣卑鄙下賤!”


    周至簡從事過幾天撿破爛的職業,不過他可從來沒聽說撿垃圾還分地盤,從來都是誰先撿誰得。


    難道因為他是雄蟲,流浪雌蟲們不敢惹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剛才聽周至簡問起雌父,小蟲崽還能壓製住情緒。


    可現在獨臂雌蟲大聲吼他,又罵他的雌父卑鄙下賤,終於忍不住爆發,委屈地癟著嘴,眼淚嘩嘩地落下。


    “嗚嗚嗚……”


    小蟲崽擦著眼淚,手裏卻還緊抱酒瓶。


    周至簡怒火中燒,伸手將小蟲崽護在身邊,怒斥道:


    “你對著一隻小蟲崽罵他雌父做什麽!”


    獨臂雌蟲看見周至簡帥氣的麵孔,身上散發好聞的雄蟲信息素,一時竟愣住了。


    他雌爺爺的他跟著伍哥這麽久,也沒見過這麽好看的雄蟲!


    獨臂雌蟲沒見過蛻變後的周至簡,以為他是新來的生麵孔,再加上是尊貴的雄蟲,對周至簡非常有好感。


    但即便如此,獨臂雌蟲也很明白這些養尊處優的雄蟲的秉性。


    他瞧見周至簡極力護著小蟲崽,首先就懷疑周至簡有什麽特殊癖好。


    他在地下賭場幹了這麽久,見的雄蟲多了去了,有什麽不懂?


    有些雄蟲吧,就好這麽一口,喜歡嫩的。


    他想討好周至簡,又看小蟲崽生厭,嘻嘻一笑,勸道:


    “原來是雄子閣下,既然是您想要這隻酒瓶,您就拿去吧……不過這隻小雌蟲,您可得遠離些。”


    “你這是什麽意思?”


    周至簡皺眉,看見獨臂雌蟲眼裏閃過對小蟲崽的厭惡。


    看來這隻雌蟲好像認識小蟲崽,知道關於他的事情。


    獨臂雌蟲嘿嘿一笑,往前走了幾步,靠近周至簡,討好道:


    “閣下,想必您剛到荒星不久,不知道這裏的情況,這隻蟲崽的雌父呀,是膽大包天、謀害尊貴雄蟲的狠毒雌蟲,韋伊!”


    “他的雌父是韋伊?!”


    周至簡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低下頭。


    獨臂雌蟲這麽一說,他真的就從小蟲崽的眉眼間看出一些韋伊的容貌。


    周至簡忽然想起,韋伊死的那天,他透過車窗,看見的那個奔跑向韋伊屍體的瘦小身影,撕心裂肺的哭鬧聲,逐漸與眼前的小蟲崽重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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