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嘯之後,終於,一切都歸於平靜,耳邊瞬間寧靜的隻聽得到風聲。


    眼前的大地早已千瘡百孔,一股黑色的古怪氣息正縈繞在整座戰場上空,久久不散。


    如若不是燭影所在的這座冰山足夠堅固,怕是連這裏都會被殃及,但更大的可能是,有人刻意在施法時避開這裏。


    天空上,一道黑色身影緩緩落下,接觸地麵後,一身的黑色戾氣隨風散盡,唯獨留下那遍布裂痕的殘破冰軀,就連那一雙沒有的半點生氣的黑眸,也在逐漸恢複成最初的銀白。


    右手緊緊捂在左臂上,雖然是元素聖靈,但這一臂的缺失明顯令她在這次戰鬥中受到很大的限製,甚至讓她無法施展某些更為強大的秘法、秘咒。


    一雙銀眸緊緊盯著一步步正向自己靠近的人類男子,此刻,魔姬盡管萬般無奈,但事到如今又能怎樣。


    突然間,像是下定了決心,捂在左臂的右手此刻也漸漸握緊,閉上眼眸,用手中不知何時凝成的匕首猛地向心口刺去。


    雪晶蕊,既是冰雪之源也是魔姬的心,高傲的她就算死,也絕不會讓這股力量落在一介凡人手上。


    冰原上寂寥無聲,隨著烏雲散去,一束陽光打在魔姬身上,映出了眼角那正隱隱閃爍著的淚光。


    冰刃在離雪晶蕊還有一點距離時卻受到了一股阻力被迫停了下來。


    魔姬睜開眼後卻是滿眼不解的望著眼前男子,正是他正用手緊緊握住了那柄即將刺下的冰刃。


    男子手心,從冰刃劃開的傷口中溢出的鮮血沒有四散而開,反倒是順著冰刃的裂紋滴落在魔姬那冰冷至極的心口,並沿著裂隙融進那朵雪蓮之中。


    每吸收融合進一滴鮮血,那朵冰藍的雪晶花就更鮮紅妖豔幾分,甚至遍布魔姬全身的冰裂紋也在此刻逐漸愈合,就連那條缺失的左臂都隱約出現了輪廓。


    魔姬很是惱怒的抬起頭與男子對視,也就是在這時,一種恐懼湧現心頭,就好像透過男子烏黑的雙眸,窺見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血依舊在流,魔姬心口的那朵雪晶蕊赫然化作了血晶蓮,那一雙充滿敵意的眸子此刻卻變得不知所措。


    額頭上,一個紅藍交織的花紋圖案在魔姬愣神的片刻出現,並在魔姬未曾反應過來時便已烙印完成。


    這種莫名的心安,不同於誕生後便伴隨著的那種孤獨,就好像今後不在是獨自一人,會有人陪自己一起聆聽,一起經曆,一起承擔。


    眼神逐漸迷離,一時竟分不清這種其妙的感情,是敵意還是其他什麽。


    男子也在這時放開冰刃,沒有了冰侵的影響,手心的傷口逐漸開始愈合。


    望著眼前已經安靜下來的魔姬,體態上,大致和人類十五六歲的少女相近,不過,現在這樣子還挺可愛的,男子不禁伸出手掌揉了揉這顆小腦袋。


    魔姬一開始很反抗,但時間久了卻隻得趴在男子懷裏趴在抽泣。


    “死靈之地,靜寂千年,終以冰雪為肌,飛絮為體,天道大化,孜然一身,生於罹難,身負永劫,既然這樣,不如以後就叫你雪寐吧。”與她有著血契,男子自然可以感知到她的過去。


    鎮靈印分為魂契與靈約兩大類,其中為了方便將其統稱為靈諭,血契便是靈諭中最為特殊的一種。


    以言為約,血為契,不生不死,不言不棄。換而言之,就是收了個祖宗,反正在男子看來就是這樣。


    魔姬像是聽懂了男子說的話,微微點了點頭。


    像是想起了什麽,男子在行囊中一番搜尋,終於找出的那件壓在最低下的銀灰色衣袍,既然原來沒送出去,那現在也不能浪費了,男子便隨手將其披在魔姬身上。


    雪寐一開始有點不解,但還是下意識的拉緊了些便緊緊跟上男子腳步,雖然她並不知道什麽是冷。


    不久後,天空上的一道身影由遠及近,直到落在男子二人麵前。


    從始至終雪寐一直躲在男子身後,悄悄的望著眼前這個很奇怪的姐姐。


    顯然她已經大致猜到了燭影的身份。


    而對今天所發生的事情,燭影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能表達出自己此刻的所思所想,唯一可以知道的是,沒有了這雪姬,身後那被烏雲遮蔽了許久的陽光正肆意散發著能量,相信用不了多久,這裏便能恢複成最初的模樣。


    燭影其實也有些好奇,畢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傳說中的雪姬,而這,絕不是那些古籍上三兩句就能描述的清的,


    見此,燭影拿出一些深海罕見的冰屬性的結晶,顯然小雪寐很喜愛這些冰寒之物的結晶,若是劃分成長階段,麵前這正啃的開心的小家夥,其心智最多也就幼年,話說回來,僅僅在幼年便能擁有這樣的力量,那等到成年以後,豈不是可以達到堪比日月的那種維度。


    一旁閉眼休憩的男子,嘴角卻不經意間抽了一下。


    燭影拿出來的這些無垠果價值不菲,而這小姑奶奶竟然拿來當糖果吃,完了,照這樣吃下去,男子預感以後的日子更是沒法過了。


    可不久後男子就打消了這個顧慮,隻見小雪寐手隨手劃開一道月銀色空間,裏麵所儲東西,幾乎能塞滿一座王庭寶庫,且每一件都是世屬罕見,隻是可惜了,都是冰係的。


    見男子調息的差不多了燭影這才開口道:“是不是沒想到短短的時間內你就遇到了兩個天罹者?”


    “你說的是囚禁在海淵下的那個黑影?之前在經過海淵時我就感受到一雙充滿敵意的注視,但沒過多久就散去了。”回想起當時的情景男子也很是奇怪,不過令男子更奇怪的是,短短時間內,這小家夥怎麽就像是變了一副樣子。


    “其實,她和小雪寐的情況差不多,都是自誕生起就能掌控這違反天理的力量。”燭影開始自顧自的說著。


    “世界伊始,天地混沌,不知何時起有人擬定了一道法旨,自那以後,一切超越世間認知的力量都被封禁,唯獨僅剩一股力量在世間徘徊,這股力量源自於創世之力,自然不會受到約束,擁有了這股力量便被稱之為天刃者、天裁者,總之就是天刃的化身,不過,時間久了它就逐漸淪為人們眼中災難的化身,所以便演化成了人們所熟知的天罹者。”


    這些話像是壓抑了她許久,好不容易身邊有人能靜下心來聆聽。


    “那並不能算是她的本質,隻是一種出於本能對於陌生環境的敵對,而你與他簽訂了血契,所以大可放心,另外,這種血契很是特殊,就算是海族流傳下來的記載,對其的描述也是模棱兩可,不過據我所知,這種契約,總之要解釋起來的話,反倒是和你們人類所認知的骨肉親情很像。”燭影像是看透了男子的心思,耐心的解釋著。


    男子點了點頭,“恩,不過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磨合適應……”


    可也就是說話的這麽一會兒功夫男子才反應過來,“你是說她,她,她……”


    “白撿個閨女也不見你開心,人類真是奇怪的靈種。”燭影也是被眼前男子這幅語無倫次的模樣給逗笑了。


    “我這是,我這是在哪?”不遠處,突然一聲柔柔弱弱弱的喘息聲傳出。


    隻見昏迷許久的女子終於清醒了過來,氣色看樣子也是稍稍恢複了一些,而女子身旁剛才似乎有一道銀光閃過,怪不得這小家夥被無視後就安靜了下來,原來是在那裏找藥。


    “小師姐尚未完全恢複,還是不要太過勉強,話說起來小師姐怎麽會在這?”男子上前扶住女子,同時將小雪寐擋在身後。


    小雪寐見此也是悶悶不樂的跑到一旁。


    “你是,楓師弟?”一隻手扶著昏沉沉的腦袋,女子這才看清眼前男子的模樣。


    “可是域城發生了什麽?”薑楓揣測道。


    “這事說來話長,以後有時間再詳說也不急,對了,這位是。”龐清柔此時才看到薑楓身後還有一女子,盡管此人給自己的感覺很奇怪。


    “既然是表哥的朋友,那也不算是外人,在下薑潁。”燭影至此也不在多說,隻是微微一笑,畢竟要融入人族,首先對燭影來說就得要一個說得過去的身份,巧的是眼前不就正有一個現成的。


    見燭影這麽快就進入狀態,薑楓也隻好陪她繼續演下去。


    薑穎?表妹?這鮫人女子至少活了上百年,自己可沒這麽大的表妹,更離譜的是她好像已經摸準了自己吃軟不吃硬,不過看在她救了自己的麵子上,薑楓也算是勉為其難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收下這個表妹,但內心還是一陣的無語。


    見女子雙目逐漸恍惚無神,燭影果斷施展催眠術讓其睡過去。


    “這是為她好。”說完後燭影就覺得這句解釋有些多餘。


    可當目光落在前方背對著自己站立的男子時,也不知是燭影的錯覺還是其他什麽,在落日餘暉的襯托下,此刻男子的背影卻帶著幾分道不盡的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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