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起, 一點點光線從薄雲裏透出來, 灑在小窗紙上透著光亮, 從半敞開的窗縫透進來,光線中浮起稀碎的塵屑,夏日清晨透著絲絲涼意。


    榻上的人靠在角落裏睡著,眉目如筆輕描細繪,眼睫細長,眉間蘊一點朱砂, 整個麵皮平添七分惑人味道。


    半晌, 榻上的人眼睫微微一顫, 片刻後慢慢睜開, 似醒未醒,她看了眼窗外,伸手揉了揉臉才起身下榻換上新衣裳, 洗漱過後, 將窗子推開坐在梳妝台前梳弄了好一會自己的長發, 才用簪子將發簪好, 將頭發擺弄到一根不亂才滿意地起身出屋。


    昨日那采蓮女說了,若要做采蓮女這門營生, 須得先劃好小舟,且速度還不能慢,是以她打算先去湖畔將劃舟練習一番。


    清晨的院子裏一片靜悄悄, 小玉還在屋裏睡著, 她隨意吃了些便出了院子, 將門輕輕關上離了家。


    巷子狹長彎曲,早間沒什麽人,夏日的清晨極為涼快,不時穿來拂麵清風極為涼爽舒心。


    白白過了幾條曲曲折折的巷子才到了街上,放眼望去街上也隻一兩個行人,早點鋪子隔個幾十步才有一家,大蒸籠裏熱氣嫋嫋,皆是早起趕路的行人並販夫走卒。


    白白慢慢悠悠晃蕩到湖邊,昨日她便去了趟實木鋪子裏買了現成的小舟,掌櫃答應今個兒一大早就替她將小舟背到湖畔這處放著。


    等到了湖邊,果然見掌櫃已經站在湖岸處等著了,見她來了便指向橫在湖岸旁最新的一葉小舟,“姑娘,我把小舟給你擱那兒了,名兒也給你刻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白白聞言連忙上前看了一眼,見船頭尖尖處刻著一個小字,不由心中一喜,雖然她不認識,但她知道這個字就是白。


    她看著小舟眼睛微微發亮,開開心心地將剩下的銀子給了掌櫃的,將之前跟小玉學到的詞用上,“謝謝掌櫃的,祝你生意興隆。”


    那掌櫃的一聽果然笑開了顏,接過銀子便提點了句,“小舟最重力道技巧,姑娘若有那處使的不習慣都可以來尋我,莫要客氣。”


    白白笑著點了點頭,目送人離開便興奮地拿起竹竿一腳踏進了小舟,頭一腳踩得落腳點不對,一時整個小舟搖搖晃晃,連帶著她整個人搖搖晃晃,險些落了水去,幸虧她撐著竹竿勉力撐住才沒落下水去。


    清晨的湖岸邊沒什麽人,偶有幾個人路過也不會注意這一處,白白撐著小舟在岸邊徘徊了一圈,費了老大的勁才能打著圈偏離了岸邊一些。


    這劃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才這麽一會兒功夫便累得她出了一腦門汗,兜兜轉轉一圈還離湖中的荷葉差個十萬八千裏。


    湖麵清風輕輕拂來,水平如鏡,不時被徐徐而來的微風吹起連連褶皺,又慢慢拂平,歸於平靜。


    白白這處就熱鬧了,一葉小舟一直在湖麵上打著轉轉,平靜的水麵一直起起伏伏蕩起圈圈漣漪,她轉得腦袋都暈了,既進去不了湖心又回不了湖岸一時直犯了難。


    正埋頭努力著,一個不經意地抬眼便瞥見不遠處岸邊緩步走來一人,衣衫清簡,身姿碩長,眉眼似帶在幾分笑意,即便安安靜靜站著什麽也沒做,也根本叫人忽略不了。


    她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竹竿,小舟又轉了一圈,看了眼湖岸那人還在,目光顯然是投向這處,她便有些拘束起來,這湖若是有許多人分散了注意力也好,可偏偏就空蕩蕩地隻她一個,且還這般不熟練,那經得住這般當隻猴兒看。


    白白見他並沒有打算的意思,便有些不想丟醜,急著抬起竹竿想撐回岸邊,本就不怎麽熟練,這般一急腳下踩錯了位置,一葉小舟徹底失去了平衡往一旁傾斜而去,她也跟著重心一偏,猛地撲向了清澈的湖麵,冰冷的湖水一下包圍過來,嗆了個正著。


    不遠處一聲“撲通”入水聲傳來,她反應過來連忙往上遊,腳筋卻猛然吊起疼得使不上力,她心頭一驚,連忙撲通掙紮卻反而越發下沉,一急之下嗆了不少水,呼吸不及連意識都有些模糊起來。


    突然,有人從身後遊來,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往上帶去,一出水麵她才下意識喘著氣,那摟著她的人似乎有些怕,聲音都有些發顫起來,朦朦朧朧間隻聽見“白白……”二字。


    她不由睜眼暈乎乎地看著他一眼,示意不要出聲,叫人知道自己劃個舟還成了隻落湯雞,豈不要笑掉大牙了去。


    那人見狀似乎更急了,連忙摟緊她往岸邊帶去,抱著她出了水麵忙放在地上開始按壓她的胸口,一下又一下。


    白白平躺在地,被按得咕嚕嚕吐水,心裏不開心極了,微微睜開眼還沒看清人,便覺他十分用力地按壓自己胸口,一時急得火燒眉毛,本來就沒什麽弧度的小山包了,再這樣按可不得凹進去了!!!


    她低低叫喚了聲,皺著眉頭去推他的手,可力氣還沒恢複過來,軟綿綿地根本推不動人。


    那人似乎急得不行,拉開她幹擾的手俯身過來,她還沒反應過來,便覺一團陰影籠罩下來,唇瓣上忽覺濕潤柔軟的觸感,急促的呼吸忽然靠近,帶著些許濕潤熱氣襲來,連呼吸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白白猛地睜開眼,便見水滴砸落而下,視線微微模糊過後是靠得極近的麵容,烏發眼睫皆被水浸濕,眉眼似起一陣水霧,晶瑩剔透的水珠順著皙白麵龐滴滴滑落,襯得容色越發氤氤氳氳,殊色惑人。


    按著她的人猛然對著她的嘴灌氣,滿是清冽的男兒氣息,微微離開又貼著她唇瓣用力灌入了一口,她的胸口被迫起伏,那清冽的淡淡藥香一下包圍著她,唇瓣緊緊相貼太過親昵,她微微有了力氣,連忙閉緊了嘴巴,他微微離開呼吸了一口氣,再貼近便更像親吻一般。


    那溫熱的唇瓣叫白白身子猛然僵住,嚇得心口砰砰跳。


    秦質急得一身冷汗,見她閉上了小嘴,連忙直起身看向她,見人醒了才鬆一口氣,伸手一把扶起,仔仔細細看了遍,“怎麽樣,有沒有何處不舒服?”


    白白早就緩過勁來,隻是被他對於自然親昵的舉動給嚇著,濕透的衣衫帶著體溫傳來,唇瓣還帶著清晰的觸感,她連忙搖頭避開了他。


    秦質的手微微一頓,慢慢收了回來,輕聲問道:“怎麽了?”


    白白聞言神情有些不自然,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目光清澄,似沒覺得剛頭有什麽不對。


    他仿佛隻是救了一個人,而這個人是男是女於他來說並沒有什麽區別,她看著,視線便不自覺落到他的唇瓣上,因為剛頭的用力有了些血色,薄唇沾染水澤越顯瀲灩,也襯得麵色越發蒼白了,她才意識到他身子不好卻還是不管不顧地救了她。


    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她不由微微一抿唇,忽視掉唇瓣上的感覺,垂眼輕輕道了句,“我沒事,謝謝公子救命之恩。”


    秦質聞言看向她,神情認真卻一言不發。


    清晨的夏風自水麵拂來帶著微微水汽,二人皆是濕衣著身,難免有些冷意,她看了眼周圍,好在清晨湖畔沒什麽人,這一遭也沒叫人看見,否則傳起來叫伺玉知道,家中兄弟便也會知道,到時你一句我一句念叨想想都覺得可怕。


    秦質正要開口,突然胸口一窒猛地咳了起來,他習慣性地去拿腰間的酒囊,才想起自己昨日已經扔了。


    白白聽他這般咳嚇得不輕,唯恐自己讓他的身子越發不好,見他麵色蒼白得不行,咳得透不過氣般,連忙上去扶起他,“公子,我帶你去醫館。”


    秦質勉力緩過一陣,聲音都有些損傷,微微透著啞然,“你的衣裳都濕了,我先送你回去。”


    “不必不必,我們去醫館罷,你的身子太虛了,風都能把你吹倒了,萬一出什麽事可如何是好?”她忙拉著他往醫館方向走卻怎麽也扯不動,不由瞪圓了眼看著他,怎麽虛弱的人力氣倒不小,她竟然半點拽不動。


    秦質見她睜著眼兒這般驚愕地看著自己,忍不住微微笑起,看著她執著而又溫和輕道:“我送你回去。”


    白白:“= =”


    白白想了想,便認真解釋道:“我不能這樣濕漉漉的回去,被家裏人知道會擔心的,現下送你去一趟醫館,日頭底下再曬一會兒,衣裳自然就幹了……”


    秦質一眼不錯地看著她認真解釋,眼中神情溫柔得不像話,聞言極為自然地溫聲接道:“那隻好勞煩姑娘送我回一趟家中,這處風太大了,我有些受不住……”


    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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