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時間匆匆過去, 天牢深處的鐵閘門一道道開啟, 一般行刑的犯人若是武功高強, 依照規矩,可向宮中借數十名大內高手,以防萬一。


    獄卒打開了牢門, 見裏頭的人閉目打坐一動不動,便拿著鐵鏈走去提醒道:“時辰到了, 該你了。”


    白骨慢慢睜開眼, 清冷的眼眸如深海一般不見底, 表麵平靜底下卻是波濤洶湧。眼裏布滿血絲,似完全沒有睡過一般, 麵上帶著極重的疲憊,似在強行壓製著什麽。


    白骨看著獄卒走到麵前, 便極為配合的站起身,垂眼看著獄卒替她扣上腳鏈手鏈, 便跟著人一步步天牢, 押送的官兵及數十名大內高手並囚車已經在外頭等著了。


    白骨看著囚車眼中浮起一絲擔憂, 她怕自己壓不住自己體內的功力,她一直沒有到達的九邪功最高一層, 現下卻突然衝到了頂,很有可能壓製不住破了頂去。


    行刑之前得遊街示眾,需過最熱鬧的市集, 由東長街至西長街, 整整繞上一大圈, 將京都最熱鬧的市集長街都繞過一遍,再去刑場行刑。


    告示貼出已有三日,往常就熱鬧的市集現下更是擠滿了人,待官兵押著囚車經過,人群中七嘴八舌,皆是謾罵議論白骨的。


    “怎麽會有這樣子的人,王大人這麽好的官也下得去手,真是枉為人,這種人根本就不配做人!”


    “沒有良心啊,為了錢財竟對一個半截入土的老者下手?!”


    “可惜了王大人,都想辭官頤養天年去了,卻不想遭了這般毒手!”


    白骨鎖在囚車裏,默然垂著眼,心口一陣陣愧疚得隱隱作痛,強行壓下的內力又開始在體內亂竄,她不由渾身緊繃,咬牙克製著,忽然一片爛菜葉迎麵砸了過來,“這就是殺了王大人的凶手,大家不要手軟,我們為王大人討回公道!”


    “豬狗不如的東西!”


    “真是個畜生!”


    “殺了王大人對你有什麽好處,你這樣的人為什麽不早些死!”


    人群一下騷動起來,民憤驟起,一時謾罵聲一浪高過一浪,排山倒海般壓來。


    鬼一被人群擠來擠去,見其餘九鬼被人群越發衝撞開,他一時麵露凶意,拉著一旁的簡臻,壓低聲音在他耳旁急裏忙慌,“究竟什麽時候動手,我們爺快被砸暈了!”


    “現在不行,人太多了。”簡臻手裏的小西都快被擠成了餅,他一個暴躁猛地一腳踹向前麵擠得最狠的,前頭那個被踹的失去平衡猛然撲向前麵一群,人多根本分不清楚誰踢誰,一時間鬧成一團。


    公良亶站在閣樓上本想送白骨最後一程,這些話聽在他耳裏便格外刺心,看著囚車裏的人內心越發譴責不已,可他身不由己根本做不了什麽,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他心神具亂,餘光一瞥竟在人群中看見了簡臻鬼一,他微微一怔,當即在人群中細細察看,果然見人群各處都混了熟悉的人,他不由一愣,往日他還覺這些人皆是冷血無情的木頭人,如今自己倒成了那個見死不救的……


    這是何其諷刺的事?


    街上越來越混亂,一整條長街被圍得水泄不通,囚車停滯不前,官兵開始武力鎮壓,卻效果甚微。


    何不歡被人群擠得越來越遠,見狀急得不行,“白白!”她知道的時候還在外頭逃婚,後頭馬不停蹄往回趕,白骨卻已然進了天牢,她想盡了辦法也進不去,都沒能見他一麵。


    現下不想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一時心中難過不已,有些接受不了,這麽厲害的人竟然要沒了?


    白骨被亂七八糟的東西砸得有些疼,突然不知何人用力砸了一塊石頭隻中白骨,伴隨著惡劣的咒罵聲。


    白骨微微吃疼,渾身的內力四下亂竄越發難以抵抗,接著便是接二連三的石頭伺候,忽然,一塊大石頭猛然砸向她的後腦勺,尖銳的疼痛後,整個腦袋都空白了一瞬,一股溫熱的液體慢慢淌下,一時間昏昏沉沉。


    官兵見攔不住,隻得自行避開,免得被誤傷了,準備待百姓發泄完了再行。


    “有爹生沒娘教的雜種,下輩子別來了,髒了老子的眼!”


    白骨心口一刺,體內有什麽似感同身受一般,一股力暴怒而起,內勁如噴湧的火山一般突然衝上太陽穴,毫無阻礙地流淌到周身血脈,她視線慢慢模糊,最後一點零星意識也漸漸消失。


    何不歡見狀不由撥開人群向前氣道:“你們幹什麽!”


    十鬼見這般俱等不及正要伸手拔劍,不遠處一陣內力蕩出,壓得人耳朵極悶疼。


    突然,囚車震裂而開,囚車一分為二飛去,砸向了一旁的官兵人群。內力四下流竄,蕩得周遭的鋪門四分五裂,囚車周圍一大圈的人全被一下掀翻在地,哀嚎一片。


    公良亶在閣樓之上都能感受到那可怕的內力,好再他動作快避開了去,否則連腦袋都要被削去一半,他忙探身看去,隻見白骨一人披頭散發安安靜靜站在囚車之上,眉間的朱砂若隱若現,眉眼染凶煞。


    大內高手忙連飛身上前一劍劈去,白骨身形不動,徒手接劍手腕輕轉,直接將劍扭得變了形,伸手為爪猛地向前一抓,整個手掌穿胸而過,當即斃命。


    整個人跟這破布娃娃一般跌落人群,肚子裏頭的東西都翻了出來,看得人毛骨悚然。


    血腥可怕的場麵宛如地獄,那人白衣濺血,手染鮮血的模樣仿佛一個妖魔般可怕,眾人見狀倒吸一口涼氣,街上突然響起一聲尖利的驚嚇聲,極端刺耳,一時間街上的眾人皆驚聲尖叫,抱頭亂竄。


    簡臻見狀微微皺眉,隻覺不對,果然十鬼上前幫忙也被白骨攻擊,他仿佛根本不認人一般,他不由急聲喝道:“你們先回來!”


    十鬼也覺出自家長老不對勁,明明是在幫他,他卻誰都攻擊,一時間如影隨形地跟在大內高手後頭觀察。


    片刻之間,數十名大內高手已然折去半數,這是何其可怕的武功,大內高手再不濟也不可能這般容易被殺,可如今在白骨麵前卻像牙簽一般,一折一大把。


    白骨見人就攻擊,根本不管什麽人,一時間街上血流成河,哀嚎遍地。


    一個乞丐小兒在街上啼哭不已,嚇得連腿都邁不動,白骨頭猛然一偏,看向那哭喊的乞兒,眼裏沒一點人的情緒,陰翳可怖。突然,她猛地飛身攻向乞兒。


    公良亶連忙取劍飛身而下去抱起乞兒避開了致命一擊,看向白骨不可思議驚道:“白骨,你瘋了嗎?!”


    白骨充耳不聞,仿佛一切會動的都成了她的攻擊目標,身形移動極快,在大內高手的圍攻之下還能如魚得水般來去自如。


    懷裏的乞兒嚇瘋了,哭聲更加尖利,公良亶身旁一陣陰風而來,他一側頭便見白骨襲進,連忙提劍去擋,卻被一掌擊飛出去,差點命喪黃泉。


    白骨迅速靠近,目標準確,伸手為爪正要襲向他的脖子,何不歡飛身而來,橫出一劍替他擋下了一擊,瞬間變成了白骨的攻擊對象。


    簡臻見狀一急,連忙上前抓起哭喊的乞兒,對著那處喊道:“白骨!”


    白骨當即被轉移了視線,帶著凜冽風勁飛身襲去。


    簡臻抓著孩子跑了幾步,根本比不得白骨速度,忙將孩童拋向鬼一,“帶著孩子引他走!”


    鬼一躍起接了孩子連忙加速離開,九鬼快速跟上做掩護,大內高手一刻不停追去。


    公良亶連忙起身追去,忍著身上的重傷急道:“往僻靜處去!”


    何不歡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最慢的簡臻抗在肩上往屋簷上抄近路追去。


    哪有男人被個女人抗在身上的,像什麽話!


    簡臻氣得暴跳如雷掙紮起來,“放我下來,我特麽自己能走!”


    白骨一行人移動得極快,稍有不慎就會跟丟,何不歡極為吃力才能跟上,聞言不由大怒,“閉嘴!”


    長街盡頭立著幾個人,一人玉簪簡衫,氣度清貴,在人群中極為出挑。


    皇帝雖然答應了會放白骨,但斬首的話已然放出去,自然不能再收回,故遊街示眾一番後再便換牢中的死囚犯,斬首的時候蒙上白布,借由王進生不喜見此人,故以蓋布遮之。


    秦質站在街角靜靜等著,此處冷清偏僻,空無一人,時辰差不離了,再過一會兒他的白白就要來了。


    今日過後,殺死王進生的白骨就消失了,她有了全新的身份,不必再躲躲藏藏地逃避朝廷,暗廠的過往與她再無關係,從今往後她可以光明正大做任何事,無須顧忌其他。


    秦質想著身上的疲憊一掃而空,眉眼都彎了起來,麵上掩不住的笑意。


    先前抱著瘦得不行,好不容易養起來的肉掉了不少,一時心疼壞了,接下來一定要養得白白胖胖的,他想到此微微一頓,越發笑彎了眼,現在是女孩子了,要換一種養法,要嬌養才行。


    遠處褚行騎馬飛奔而來,神情急切慌張到了極點,近到跟前連等馬停的功夫都沒有,神情急切慌張到了極點,下了馬連滾帶爬撲來,“公子,出事了……”


    秦質聞言微微怔忪,笑意漸漸斂起,慢慢消散了幹淨,神情都有些茫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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