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凐冥壓低帽沿,快步走到車子旁,舉起手裏的手機打開錄像,她雖然有些擔心閻欣念,但是這個時候能做什麽。


    雖然貼著遮光的太陽膜讓人看不清裏麵的動靜,但是略微能夠看到裏麵人的動作,商凐冥皺著眉想要靜下心,可是看到她痛苦的神情,還是忍不住想要拍打窗戶。


    把手放在車窗上時,閻欣念突然用腳上的高跟鞋打開了車門。


    “你是誰,在這幹什麽?!”


    閻林鬆開青筋外露的雙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嚴肅的看著偷拍的商凐冥。


    “如果這段視頻發布到了網上,會怎麽樣呢?父親。”


    轉過頭,看著這個跟童年那個孩子沒有任何關係的閻欣念,閻林隻能停下手頭動作,用濕紙巾擦了擦手,走出了車廂。


    “你沒事吧。”


    商凐冥趕忙收起手機,俯身扶起大口喘氣的閻欣念。


    “沒事,能有什麽事。”


    她起身走出車廂,看著站在一旁抽煙的父親,一股悲傷從心底蔓延。


    “走吧。”


    “去哪?”


    閻林轉過身,看著這個讓他十分頭疼的女兒,他知道再放縱她肆意妄為,遲早要出大事,哪怕她的能力確實很強。


    “你給我進車裏等著,後麵會有人把你帶走,你在那裏給我好好反省,等什麽時候認錯了再出來。”


    閻欣念對著閻林的目光,他這是又想把自己關到那裏麵,如果是以前,她或許還會害怕,但是現在,正好順了她的心。


    “你先回去吧,等之後我再聯係你。”


    推了推商凐冥,示意她快走,轉身坐進閻林的車子裏。


    商凐冥看著把自己當工具人使的閻欣念,用手指比了一個心,便雙手插兜轉身離開。


    閻欣念摸了摸口袋裏的符人,不知道趙娣那邊怎麽樣,希望不要再出什麽差池,剛剛緊繃的神經現在一放鬆就會很想睡覺,趴在車子的後座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閻林打開車門看到已經熟睡的閻欣念,他沒有說話,自顧自坐上駕駛位,啟動了汽車。


    睡夢中的閻欣念回到了小時候,她可以撲到爺爺的懷裏撒嬌。


    冬天時,她看著最討厭的白蘿卜,默默喝著碗裏的紅薯湯,爺爺會笑嗬嗬的起身給她炒一盤最喜歡的土豆絲。


    過年的時候,爺爺會親自包餃子,給她包一碗獨屬於她的小兔子餃子,哪怕是平時沒有考好,爺爺也會把她護在身後,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下次多努力就好了。


    那個時候比較窮,父親雖然早出晚歸,但是每次回家都會給自己買一條豬尾巴吃,雖然隻有一小根,但是她很開心,很快樂。


    夏天的時候,吹著有很大噪音的電風扇,吃著帶有蒜味的西瓜,被爺爺監督著寫作業,還會幫著自己扇扇子,爺爺的書房裏有很多奇怪的小玩意,自己最喜歡的就是小兔子和小老虎,雖然爺爺不喜歡別人觸碰他的東西。


    書房旁邊有一個小小的房間,裏麵供奉著兩張黑白照片,那是爺爺從來不提的父親和母親。


    他說,他沒有見過自己母親長什麽樣,全靠父親把自己養大,就在自己成年訂好婚事,馬上要結婚時,父親也去世了。


    他跟奶奶相依為伴,有了我父親和大伯,他總感覺虧欠他們,在他們小的時候沒有好好陪伴,於是十分疼惜我。


    可是後來啊,父親接替了爺爺的班,爺爺的身體越來越不好,每次吃飯前,花花綠綠的藥丸能占用他飯量的小一半,撫摸自己的手也不似從前有力。


    自己漸漸長大,原本健談的爺爺,越來越不愛說話,她和父親搬到了市裏的大房子,爺爺依舊守著閻欣念童年中的房子,每次都站在家門口看著城裏的方向,等待著他們回家。


    父親每天回家越來越晚,每次都是喝了很多酒,從剛開始的斥責到後期的動手,她每次都在絞盡腦汁去討好父親,但是每次都會被貶低,在貶低聲中長大的種子,會開出一朵怎麽樣的花朵呢?


    “爺爺,我想你了。”


    縮在角落的閻欣念,盡量縮小自己的身體,把自己埋藏在黑暗中,她的身邊有一把帶血的美工刀。


    “爺爺!”已經上了初中的閻欣念,身材依舊小小一個,隻是這次回來,身上有了一些傷痕,但是她依舊笑的很開心。


    高中的她,個頭已經跟爺爺一樣高了,但是她的雙眼中隻有無盡的倦意,這一次的她沒有擁抱爺爺,隻是小聲地喊了一聲。


    但是爺爺沒有在意,隻是像小時候一樣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張羅著做飯。


    高中畢業時,爺爺在得知閻欣念要回家,一大早便出門給閻欣念去買最愛吃的青橘子,和土豆,胡蘿卜,以及紅燒肉。


    結果閻欣念已經在家等到了中午,爺爺都沒有回來,父親接到了一個電話,隨即帶著她,媽媽和奶奶去了醫院。


    衝進病房的閻欣念,看到了戴著氧氣麵罩的爺爺,他的身上插著很多管子,第一次,她直麵到了死亡,她不敢相信,之前還好好的爺爺,為什麽突然變成了這樣。


    門外護士的聲音,一字一句被閻欣念聽到,胃癌晚期。


    她不願意相信,可是等到爺爺醒來之後,已經吃不進去任何一點東西。


    她端來了爺爺最喜歡的,酸汞丸子湯,看著爺爺一點點吃下,也許會好起來呢?


    “孩子,我吃不下去,爺爺感覺胃好疼啊。”


    一句話,讓閻欣念的手顫抖了一下,她埋下頭,極力控製著自己的眼淚,再次抬起,溫柔的看著爺爺。


    “爺爺,沒事,這個醋太酸了,明天我給你,給你帶點白米粥好不好。”


    看著日漸消瘦的爺爺,閻欣念暗暗下定決心,她要救他,無論付出怎麽樣的代價,哪怕是用自己的命也一定要讓爺爺活著。


    自從那天之後,她再也沒有踏進爺爺的房間,除了那天查找方法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是她再不願看到爺爺的那個樣子,原本意氣風發的爺爺,突然變成了那個樣子。


    最終,她找到了辦法,也找到了那個人。


    閻林看到後視鏡中的閻欣念,眼角滴落的眼淚,他皺著眉歎了一口氣,繼續朝著郊外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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