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侖拿出了當官那套打太極的功夫,嗬嗬一笑,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說道:


    “殿下所言之事,隻停留在議案上,還沒票擬,更沒有批紅。何況,軍國大事,上有天子,下有國會和內閣,並非我王某一人可以左右。”


    倭王把茶喝完,心裏哼了一聲:


    “哼!大明財政基本由你們江南王氏把持。隻要把錢袋子一勒,什麽議案都能廢止!首鼠兩端的老狐狸!”


    所謂,看破不說破,倭王笑了笑,回應:


    “既然王閣老澄清,我也無畏捕風捉影了。不過,幕府那些軍人怎麽看。東瀛也無法左右。”


    點到為止,倭王不糾纏這個事,但是也不忘將王侖一軍。大明朝廷上下都畏倭如虎。後麵一句話,是帶著威脅性質的。不過,王侖沒有什麽反應,隻是喝茶。表情還是平和的。


    倭王親自給茶壺加上熱水,先象征性地給王侖加了茶水,隨後自己滿上。她明白酒滿敬人、茶滿欺人的規矩。但她不講究這個。說到底,雖然一切向華夏看齊,但她骨子裏仍然是個貪婪的倭人。


    倭王喝了半碗茶,侃侃而談:


    “既然軍政大事,我們都說了不算。那就不談了。敢問閣老,錦繡江山圖的下落,有沒有眉目?”


    王侖摸著胡須,哈哈一笑,輕鬆地說道:


    “抱歉,老夫一直差人尋覓,除了風言風語,一無所獲。興許皇室有收藏。不久之後,皇家寶物會全數到達金陵。屆時,老夫定將全力為殿下尋找。”


    倭王象征性地給王侖添了茶。雖然王侖沒喝多少,但碗中茶水一直都維持著大半的狀態。看著倭王又一碗茶下肚,王侖給她倒了大半碗,同時說道:


    “傳言,錦繡江山圖乃商末周初,周公薑子牙所作。其曆久彌新,如真仙長生不老一樣。老夫鬥膽問殿下,信不信此類風聞?”


    “信!”


    一秒的猶豫都沒有,倭王脫口而出。隨後她補充道:


    “正是如此奇畫,我才重金求購。在我眼中,此物堪稱華夏神器,即使是王羲之真跡也遠不可比。”


    王侖點了點頭,喝茶不接話,表情不以為然。他並不關心這些有的沒的,稀奇古怪的東西。在他眼中,王羲之的真跡遠比薑子牙的畫靠譜。


    倭王又給自己倒了茶。王侖把茶壺移開,換上另一個茶壺,笑著解釋道:


    “茶過三盞,味道大不如前。得再上一壺茶葉。”


    說罷,他給新茶壺倒入熱水。倭王伸手,要親自給他添茶水。王侖連忙伸手阻止,笑著說道:


    “殿下莫急。茶葉還沒泡開。您聞聞茶香,夠濃了沒?”


    “請閣老賜教。”


    “泡茶,切莫心急。急了,茶不但不好,還會燙嘴。正如東瀛帝國已經鯨吞我北境。竊以為,就別急著打河北的主意了。先消化一下,不是更好嗎?嘿嘿,愚見,隻是個人愚見。殿下權當聽個樂子。”


    倭王站起來,深深一揖。王侖連忙站起,一拜回禮。王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倭王先入座,自己再坐下。


    “閣老說的是。這也是東瀛所想。東瀛若要接管華夏,如秦滅六國,必須徐徐圖之,分化成若幹小國,最後懷柔共榮。可幕府那些豎子個個都急不可耐,難以勸阻。”


    倭王說到這裏,似乎感到說錯了話,停頓了一下。王侖還是笑眯眯地看著她,摸著胡須,表現得像一個旁觀者似的。


    “無論國策如何。內閣、幕府以及陛下,都能保證足下能割據江南,作為一鎮諸侯,不必屈居人下。”


    王侖哈哈一笑,站起身來,端起茶碗:


    “王某先行謝過!以後還要仰仗殿下。請!”


    砰,兩人碰杯,一飲而盡。


    一葉扁舟靠近觀光樓船,倭王和酒吞桐子飄然落在小舟上,隨小舟一起靠岸。看著二人遠去,王侖換了一副表情,原先彎著的眉毛壓向眉心,原先笑臉盈盈的表情變得古板嚴肅,原先平和的雙眼變得淩厲。他坐下,一拍桌子,哼了一聲:


    “哼!欺人太甚,真當我華夏無人!”


    隨後,他腰一鬆,背有點駝,目光黯淡下去,苦笑一聲:


    “這石敬瑭可不好當呐!”


    威風不過一分鍾,真是英雄氣短。石敬瑭就是五代時期,把燕雲十六州割讓給契丹,以換取其支持的那個兒皇帝。也就是大漢奸!


    不一會兒,一聲蒼老而和煦的聲音響起:


    “王閣老,這次,倭王談了什麽?”


    王侖重新挺直腰杆,起身,招牌式的笑臉,朝著來人一揖:


    “上仙蒞臨,有失遠迎。王侖失禮了。”


    他對茶座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謝祁沒有客氣,坐在了一張沒人坐過的椅子上。王侖跟著落座。


    “倭王想要錦繡江山圖。呃,還討論了一些十字都沒一筆的事情。嘿嘿嘿。”


    來人就是謝祁。那個能穿梭時空的夏朝大巫師。王侖從懷裏掏出一塊小金牌看了看。這個金牌隻有拇指大小,連著金項鏈,一麵刻著符文,一麵鑲嵌著寶石。


    “大巫師,此物當真可以防止倭王讀取我的心聲?”


    “嘿嘿,當然了,還能防止別人控製你的心智。”


    小舟泊岸,倭王和酒吞桐子輕盈地跳上岸道。酒吞桐子快步走在前麵,倭王徜徉在冰花雪柳之間。兩人很快拉開了十幾米距離。酒吞桐子隻好停下。


    “急什麽。難得來一次南方,如此美景怎能錯過。冰天雪地的瘦西湖可很少能在唐詩宋詞中讀到的。”


    酒吞桐子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前方來人;冰冷的雙眸底下閃出一絲警覺。薄霧之中飄出一個森然的聲音:


    “天地本無情,萬物為芻狗。日月煎人壽,同悲萬古塵。修真成仙道,古來幾人得?欲求長生訣,不若問女醜!啊哈哈哈!重生樹上輪回果,錦繡畫裏藏聖靈,不死不滅與天齊。啊哈哈哈!”


    前方,一個穿著黑色舊式漢服的少女緩緩而至。此人紮著高馬尾,目光陰寒,臉如寒冰。盡管五官精致,但仍讓人看著不舒服。她步步蓮花,雪地上隻留下淺淺的、稀落的腳印,像飄著似的。


    酒吞桐子麵露不悅,瞪著少女:


    “你這番話對我們說。我聽不懂!”


    少女邪魅一笑,幽幽地回道:


    “嗬嗬,你隻是長生不老,並非不死不滅。大限到了,還不是與凡人一樣,化為一堆黃土!”


    “桐子,不得無禮。這位貴客比堯舜還早。她的話,你要認真聽,用心鑽研!”


    倭王上前,緩緩施禮,躬身一拜。少女隻是杵著,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我已經跟王侖打了招呼。相信他會用心尋找錦繡江山圖的。女醜靜候佳音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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