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定鎮定自若。這個中年漢子目視前方,雙眼閃著興奮的光芒,咧嘴大笑幾聲,然後轉身,對著子猶基拱手說道:


    “公子勿憂!操縱僵屍之人不懂兵法,以為靠著屍群快速穿插便能將我軍逐個擊破。殊不知,隻要我右軍頂住壓力。中軍和左軍便能合圍而殲之!此人自以為高明,實則紙上談兵之豎子!”


    說罷,公子定對身邊的旅司馬下令:


    “傳令下去,停鐸,車兵掠陣,步兵列橫隊迎敵!”


    子猶基放下心來,眉頭一揚,眼裏閃出自信的光芒。他對公子定一拱手,語氣誠懇地喊道:


    “謝伯父教誨!猶基自領陷陣營掠陣。”


    說罷,他命馭手打馬離開。公子定要勸阻,已經來不及了,隻能目光忐忑地看著他遠去。


    子猶基的戰車一馬當先,距離屍群百步之時,馭手加鞭,戰馬提速。戰車距離屍群十步之時,馭手撥轉馬頭,戰車掉頭。嘣,子猶基聽見身邊的射手放箭。咻的一聲破風尖嘯,帶著藍色氣焰的箭矢像遊蛇一樣抖動著身體飛向僵屍群。


    轟隆一聲,箭矢在屍群中爆炸,五六個僵屍被炸倒。令子猶基感到意外的是,出了兩個被炸得四分五裂的,其他很快就爬起來,繼續衝來。


    “哼!這些僵屍居然會分散開來。”


    子猶基身披犀皮重甲,手持大戟,係好定身繩,把自己綁在戰車上。風聲在耳邊呼嘯,腐臭味、血腥味撲麵而來,一張張腐爛可怖的麵孔越來越清晰。他高功率運行內力,渾身冒出銀光白氣,把內力運至戟頭。


    “呀!”


    在戰車掉頭之時,子猶基大喝一聲,高馬步站立,橫戟一掃,借助馬力來了一招橫掃千軍。一道十來米長的白色氣刃直撲屍群。氣刃擊中僵屍之時,發出嘭的一聲爆鳴。四個僵屍被氣刃擊中,頓時血肉橫飛,被斬成了幾段。


    這是子猶基第一次上陣殺敵。看到僵屍成片倒下,子定的心情從緊張不安,變成了酣暢淋漓。


    戰車掉頭之後,他看著後麵同樣掠陣成功的戰友,難掩喜悅之色,不禁高聲喝彩:


    “彩!將士們!讓我們殺它們個片甲不留!”


    戰車跑成圓圈,阻擋著僵屍群的進攻,為後方步兵列陣爭取時間。屍群繼續衝向戰車圓陣。不同於掠陣時的一合一錯的節奏,現在的戟手和射手都忙活起來了。射手不停地放箭,戟手不停地揮舞長戟。


    戰場之上,爆炸聲不絕於耳。光球、氣刃不斷飛向僵屍群。第一波的僵屍,似乎都是低級的,大多是死灰眼和綠眼僵屍。這種僵屍雖然數量眾多,但是對於披堅執銳的車兵來說,威脅不大。


    子定背靠護欄,站在戰車上雙手舞戟。隻見他雙手翻來覆去轉動戟柄,橫掃、豎劈,帶著白氣的血紅戟頭像赤色蟠龍一樣翻騰飛舞。他的每一下攻擊都能砍下一兩顆頭顱,僵屍壓根沒有靠近戰車的機會。這時的子猶基儼然一員虎將,威風凜凜。


    隨著屍群越來越密集,地下的屍骸越來越多。子猶基感覺腳下的戰車開始越發顛簸。耳邊嘈雜不堪,風聲、弓弦聲、車輪聲、馬蹄聲還有僵屍的咆哮聲混雜在一起。眼前都是蓬頭垢麵、麵目猙獰的僵屍還有飛濺的黑色血水。


    “公子小心!”


    忽然,子猶基聽見射手大喊一聲。眼前一個披頭散發、黃色瞳孔的僵屍飛撲過來。射手眼疾手快,右手推出一掌。嗖,一個籃球大小的光球飛出。啪的一聲,光球竟然被渾身冒著黑氣的黃眼僵屍拍飛。


    這一遲滯,給了子猶基反應時間。他迅速調動內力,長戟往上一戳。黃眼僵屍撲在大戟上,被戟頭穿胸而過。子猶基隻能棄戟。


    剛鬆一口氣,隻見這黃眼僵屍竟然頂著戟竿,撲向後麵的一輛戰車,連人帶車掀翻在地。子猶基抽出青銅劍,一邊揮劍劈砍衝上來扒拉戰車的僵屍,一邊用餘光瞥了一眼後麵的人。隻見一堆僵屍把倒地的人和馬按在地上啃咬。


    子猶基心頭一緊,不敢鬆懈,拚命揮舞著青銅劍。


    “猶基那邊打起來了!它們,它們都湧到右邊去了!不行,我要幫猶基去了!”


    在空中的洛看見僵屍群像螞蟻一樣繞著彎衝向右軍,一雙眸子盡露擔憂的神色。她剛要飛下去,忽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住。婦邢怒斥道:


    “說了多少次,要聽我命令行事!你要害死我們全家嗎?”


    洛怔住了,回頭看向婦邢;目光與婦邢冷冽的雙眼一碰,便低垂下去,怯怯地回道:


    “可是,我實在擔心猶基啊。”


    “哼!軍隊之中,需各司其職。戰場之上,要不動如山。恣意妄為隻會害人害己!”


    婦邢一字一句,說得擲地有聲。她沒有看向洛,而是盯著遠方的天空,接著冷冷地說道:


    “我們的對手終於出現了!”


    洛循著她目光眺望,看見兩個身影在空中漂浮著。一個大個子和一個小個子。個頭大的人披頭散發,身穿豹皮短衣。小個子看著像女人,穿著窄短的黑衣黑褲,長辮子隨風飄舞。


    婦邢轉過身來,深邃的目光直視著洛,沉聲說道:


    “洛,你且記住。隻有心如磐石之人,方能無往不利!”


    “我,記住了。婦邢。”


    幻境方絮前的芷洛回答了一聲,低下了頭,表情落寞,眼神黯淡。身旁的謝祁嘿嘿一笑,輕聲說道:


    “大祭司,你現在進去,把公子猶基帶離戰場。他便可逃過一劫。嘿嘿嘿,我估摸著,這是為改他命,最簡單的方法了。”


    芷洛沒有搭理他,歎了口氣,自顧自地說著:


    “恰好八年。大祭司算得真準啊。”


    謝祁以為芷洛沒有聽見他說話,提高了嗓門,再次說道:


    “大祭司,現在救下公子猶基。你們的姻緣就不止八年了。”


    芷洛抬頭看了一眼謝祁,隨後看向方絮。她表情木然,眼神陰鬱,緩緩回道:


    “八十年也不夠。到頭來,我還不是要孤獨幾千年。”


    謝祁聽了,麵具下的眼神愣了一下,然後眯成了一條縫。他低頭摸著下巴,像是陷入了沉思。不一會兒,他眼睛一亮,擊了一掌,看著芷洛興奮地說道:


    “你可以像渡公子逾一樣,助公子猶基成仙!那你們就可以雙宿雙棲,直到海枯石爛了!”


    芷洛沒好氣地說道:


    “怎麽渡?我隻是個仙魂。這個時代的我,隻是一個半仙。根本沒有能力渡他成仙。我成仙,也是幾百年後的事了。猶基根本等不到。”


    說完,芷洛轉身飛走。謝祁眼露不甘,連忙追上去喊道:


    “大祭司,你這樣一走,這塊幻境方絮熄滅後,可能要等上幾百上千年才能重啟的!你真的不後悔嗎?”


    芷洛坐在梳妝台前,單手托著下巴,深邃的眼睛看著窗外的月亮,幽幽地說道:


    “後悔,當然後悔了。我後悔自己苟且偷生。後悔製造出這麽多麻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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