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照宜以外,花念是第二個知道「無夢眠」立意的人。最初的那幾天,他還能經常在無夢眠看見喻澤綾忙碌的身影。


    “忙完了?”花念趴在五樓剛剛建成的露台扶欄上,他叼著煙杆側頭去看氣喘籲籲的喻澤綾。


    那家夥靠在欄杆上,感受著微風揚起發絲的弧度:“嗯,人類的手續還真是麻煩。”


    “念前輩什麽時候學的壞習慣?”


    麵對喻澤綾的探究,花念隨手掐斷嘴裏沒被點燃的煙杆:“無聊的時候路過樓下便利店,店員推銷的。”


    “是啊,無聊,”喻澤綾仰頭默默念了一遍,狀似無意地跟了一句,“你對任何事都是這副態度嗎?”


    “嗬,我又不是你,”花念打了哈欠,隻覺得喻澤綾這話也是無聊透頂,“我隻是想找樂子而已。”


    “除了葉子以外的……都是一個樣子。哦當然,如果你的「無夢眠」幹不下去了,我可是會隨時退出的~”


    喻澤綾知道他又在開玩笑了,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不會讓前輩失望的。”


    “我隻是很在意,究竟什麽能勾起你的興趣?”


    花念低頭望了眼無邊無際地公路,時不時有幾輛車呼嘯而來。五樓不算高,跳下去也不一定立刻咽氣。但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和疾馳的車輛打個照麵。


    “與生俱來的和求而不得的。”


    從呱呱墜地時起,他就記住了家人的麵孔,這是他與生俱來、無從舍離的“興趣”。


    而當漫長的前半生都在引魂渡魂、聚首分別中度過,他甚至不用刻意去討人喜歡,因為他一定能等到那個人死亡。


    靈族最短也有兩三百年的壽命,偏偏他的生命漫長到可怕。千年?亦或萬年。隻要忘川河畔的彼岸花一日不凋,他就得一直研讀滄海桑田。


    每日看慣了的「死亡」,反而是他最好奇的存在。


    花念的運氣也是個不定數,說是運氣極差總是受傷,卻偏偏每次都運氣極好地活了下來。


    寒淵那漫天的冰雨劃破他的肌膚,他卻感受不到瀕死的痛苦;葉哲兩次與死亡擦肩而過,他隻知心痛卻不知「死亡」的感覺;葉願種在他體內的毒素,也隻是過家家般的遊戲,全然撼動不了他悠長的生命。


    所以喻澤綾才會說,死亡是求之不得之物。


    他不必隱藏喜怒哀樂,不必畏首畏尾,也不必臣服死亡。愛某個人、恨某個人都隻在他的一念之間。至於殺人,他便隻需要一個正當的理由。


    直到現在,不管是諾瓦還是俾殂,祂們帶來的正是他從未體驗過的瀕死感。驚訝、興奮、好奇……這才是花念此刻的感受,若不是要扮演誘餌拖延時間,他也不用忍這麽久。


    漫長的歲月並未磨平他花念的棱角,他始終能認清自己,找準自己所需要的。不需要任何人的指點,隻需要一點點外力就能完全暴露本性——這就是俾殂在γ-啟明星那群人身上找不到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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