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內。


    映藍葫喝了一口酒,看也不看後方那些事情,也不關心到底去了哪裏,他隻是道:“我和你說實話。”


    “此行確實不是我本來目的,甚至,出現在這裏攔你,也並非我本意,不過是另一位我都要叫前輩的人,委托我來此攔你。”


    “我嘛,覺得既然能送個順水人情,又能把你帶回去,也是件功勞,兩全其美,所以就過來了。”


    微弱眯眼:“所以就用那紙蝴蝶,牽出我弟子因果?這和她又有什麽關係?你可知這麽做會傷她根基?”


    這才是,微弱開始吐血的原因!


    弟子有難!


    微弱站起身:“就算把我帶回玄冥,以後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事情何必做這麽絕?”


    “絕麽?”映藍葫微笑:“你來了,我放了她一命,最多就是延誤個百年,你不來,我才會做絕。”


    “你!”


    微弱手指有些顫抖,明顯憤怒。


    就在這時,女弟子南琴拉了拉他後衫:“老師,我沒事的。”


    乖巧聰慧的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知道,要是讓矛盾繼續下去,老師恐怕會受傷。


    微弱黯然。


    石橋大多的設想,都脫胎於大楚仙脈當初的一些思想,譬如這讀書人修浩然正氣,也算是多了一條路,這條路說簡單不簡單,但如果上了大道,比之修道成仙要順暢不少。


    這一路,靠的是養氣,養胸中那一口浩然正氣!


    但,再讀書,終究是人,破不了壽命桎梏!想要像道家那般成仙作祖,問道長生,隻能寄希望於‘浩然天下’中那一隅,能設立本身像,隻要浩然文廟中有一席之地,讀書人便可遊身天外。


    所以,微弱所收,基本已經是仙修,先破壽元桎梏,再讀書。


    但南琴不同。


    她是唯一一位沒有踏上道途的弟子。


    微弱找到她時,修道已晚,但其心性資質皆是上佳,養氣不晚!


    這位女弟子,年紀最小,沒有修道,可仍舊超越一眾同輩長輩,爭取到了南州書院最後一個準院主的位置,有取之文廟綠竹造的院主簡,才入仙境。


    而在方才,她的院主簡,被映藍葫,扯斷了一小半!


    百年?


    沒有大道根基,南琴一介凡人,靠浩然氣最多延續千年壽命,如今又少了幾百年,要在幾百年內踏入廟堂,何其難!


    微弱拂袖:“你夠了!將玉簡複原!”


    “微弱。”


    映藍葫隻是笑笑:“注意了,是雲端覺得你是人才,你對我家玄冥帝尊呢,最多是錦上添花,他想把你要回去,不是真的想要你,隻是不想看著石橋域因為你,蒸蒸日上而已。”


    “所以,我要是把你殺了,帝尊最多罰我一二,算是個交代,再之後,什麽都不會發生。”


    他神色平靜。


    算是在述說一個事實。


    “微弱微弱,就像是你自己介紹的那樣,微弱的微,微弱的弱,你本就微弱,一粒凡塵,這麽小,哪怕是玉髓,也不值錢!”


    映藍葫眯眼:“所以,小小金仙。別跟我提什麽修複玉簡,我不殺了她已經是仁慈,和你說話喝酒,也是仁慈,一個仙尊的仁慈!”


    映藍葫冷哼。


    挑明了你微弱就是垃圾,十年前是垃圾,十年後入了金仙,依舊不夠我看!


    因為我是仙尊,藍葫仙尊!


    你是天才,而我見過的天才太多了,身為站在玄冥大帝身邊的仙尊,我何嚐不是天才,還是,成功的天才!


    玄冥帝尊和我一個想法,他不是希望你這垃圾回來,而是希望石橋域沒有你!


    “你錯了,”微弱搖頭:“長生錄有話,貂蟬與牛衣,高下雖有殊,高者未必賢,下者未必愚。”


    “別這麽跟我說話!”映藍葫皺眉。


    他不讀書,不想去揣摩裏邊兒的意思。


    “那我換個說法。”


    微弱將南琴護在身後,這一刻,本來瘦弱的他,忽然直起了身。


    弟子們這才注意到,這個老師,隻是瘦,但……挺高的。


    中年儒士輕輕開口:“我的意思是,我叫微弱,微弱的微。”


    映藍葫打趣道:“微弱的弱?”


    儒士沉默兩秒,下一刻抬頭,朗聲開口:“以弱勝強的弱!”


    驟然。


    儒士身後石橋域,千萬裏山河如同棋盤,流水迭起,一縷掛著浩然天下疆域圖的輕舟,踏過萬重山,攜萬千山海勢而來。


    為什麽脾氣暴躁如火離,不曾對微弱動粗?


    石橋處處皆書院,他微弱一步不出浩然天下,就敢言以微弱身,壓九仙君!


    ——


    十分鍾前。


    石橋域邊疆,再往南數千裏。


    大抵在兩大儒士對弈棋盤,再往南擴充九路的位置。


    小竹簍外,一個羽冠男子,手持普通竹竿,在眼前一條小溪上垂釣,忽而,魚漂輕輕晃動,他猛然提起,那是一道魂魄。


    魂魄驚駭,仙法轟動,想要逃離釣線,可羽冠男子隻是信手拈來,便將那仙人裝入魚獲。


    仙人釣仙人。


    “父親,我們還要等多久啊。”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站在羽冠男人身邊,百無聊賴。


    “不急。”


    少女有些急躁,再也忍不住,騰身而起,一隻手猛然拍在那溪水之上,刹那,整條溪水升空成蛟靈。


    而在它之下,無水的魚兒,皆盡在泥地撲騰。


    “父親,抓吧。”


    “唉,涸澤而漁,這樣釣魚還有什麽樂趣?”羽冠男人斜了眼女兒:“真真,你這樣不行的,女孩子要有女孩子該有的端莊,你這樣哪裏嫁得出去?”


    “父親已經外嫁七十多個女兒,三百多個孫玄輩了吧?也不多我這一個。”名為真言的女子,隻是輕道:“再說,我早就決定不嫁了。”


    “哎,當初大楚那件事情,是父親做得不對,不過我也是為了你好,你要是真嫁過去了,現在父親還在為你燒錢紙呢。”


    “你?”女人譏諷:“你大無仙尊,上到帝王家,下到妖靈仙族,逢人便談聯姻,遇到一個便聯姻一個,誰不知道你的女兒隻是工具而已,我要真死了,不出兩年,你怕不是就連我的名字都忘了!”


    “忘?”羽冠男子麵容平靜:“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我從未忘記任何一個人,包括這次,我最小的女兒,本該在瑤池讀書,對傀儡最感興趣的她,長大畢業後必定會和那個愛玩傀儡的守境仙司餘長空聯姻,可餘長空死了,我女兒也死了。”


    “他楚長生想回來,想複仇,都和我沒關係,我女兒死了,我要為女兒殺了他,就這麽簡單。”


    女人譏笑道:“我看隻是怕被尋仇,所以先下手為強吧!我那個妹妹叫什麽名字?你說啊!”


    羽冠男人麵紅耳赤:“我怎麽不知道?她是第七十八號……第七十八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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