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夏凝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聞著熟悉刺鼻的消毒水味,她就知道自己又回到了醫院,腦海裏又浮現出夏海渾身是血的樣子,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爸爸呢?”


    夏凝看向負手而立在窗邊的男人。


    然後,也不等男人開口,她已經下床光著腳向外跑。


    隻是還沒走兩步,就被人抱了起來,又重新扔回了床上。


    “阿凝,別鬧了。”


    房間裏沒有開燈,一片灰暗,隻有外麵清冷的月光照進來一抹慘淡的光線,將男人高大的身影托得很長很長,長到完全將她籠罩,讓她覺得眼前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到。


    “爸爸……”


    “抱歉,沒有能夠救回來。”


    夏凝忽然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頹然地坐在床頭,蜷縮著身子抱著被子,就那樣一言不發,沒有再動,讓人不知道在想什麽。


    “阿凝,傅時墨暫時可能不能現身,所以爸爸的葬禮我會讓人去安排,另外辭坤那邊我也已經找過去了。”


    辭遇歎了一口氣:“辭坤有意躲著我,並不見我,還派人去了精神病院看向明月,隻不過向明月好像真的瘋了,現在口齒不清,精神也很恍惚,所以辭坤好像沒有要殺她的意思,至於傅老爺子,在傅氏破產易主的瞬間,他就倒下了,祝願了。”


    “傅時墨雖然安排好了一切,但是暫時還不能露臉,否則肯定凶多吉少,所以阿凝,你冷靜一點,我不希望你再出事。”


    辭遇要和傅時墨打配合,對他來說並不輕鬆。


    “我知道你現在可能恨我,不想見我,所以我讓韓夕過來了,我就先走了。”


    辭遇臨走之前,又交代了韓夕好一些,才肯轉身離開。


    隻是,辭遇走後,夏凝的情況也並沒有什麽改變,依舊是一個人呆坐在那裏,什麽也不說話。


    韓夕給她喂飯,她也絲毫沒有想吃的樣子。


    “阿凝,不吃飯怎麽行,你的身體……”


    夏凝掰開韓夕的手,躺在病床上,用被背對著她,依舊一言不發。


    韓夕也拿他沒有什麽辦法在,就隻能那樣陪著。


    她有時候覺得,夏凝在說別人的時候有多客觀,輪到自己的時候,三觀就有多跑偏。


    夏凝身上並沒有受傷,所以過了一天就可以出院了,這段時間辭坤也好像沒時間搭理她,忙著將傅氏扶起來,然後再引誘傅時墨出麵。


    隻是傅時墨就和憑空消失了一樣,在整個海市掘地三尺,也沒有找到傅時墨的影子。


    甚至,傅老爺子,和夏凝出事,他都沒有出現過,就好像真的漠不關心。


    而夏凝雖然出院了,卻也沒有離開醫院,隻是從自己的病房又搬到了韓夕的病房。


    雖然會幫韓夕做事,但是始終一言不發。


    夏凝的沉默,讓韓夕和辭遇都很不安,卻也沒有什麽辦法。


    三天之後,是夏海的葬禮。


    所有的流程和場地都是辭遇一手操辦的,夏凝隻是穿著黑色的長裙,站在家屬區,機械性地鞠躬,點頭,然後請對方去上香。


    房間裏的結束後,便到了火化送下葬的場麵。


    夏凝不敢看過程,隻能在外麵等,最後辭遇遞給她一個骨灰壇子。


    “阿凝,我在媽媽的墓碑邊給爸爸也買了一個,現在過去下葬吧。”


    夏凝抱著手裏的壇子,忍不住墊了墊,真輕啊……


    原來,那麽大的一個人死了之後,也隻有這樣小的一團。


    她忽然又想起了身患絕症的傅時墨,頓時胸口一口氣喘不上來。


    站在墓碑前,看著墓碑起來,放下骨灰,然後落下,全城夏凝一滴淚都沒有出,有人直呼夏凝冷血,枉為人子,也有人借此說,夏凝本來就是一個隨便的女人。


    但麵對這些,夏凝依舊很冷靜,沒有反駁,也沒有肯定。


    一直到人群散去,辭遇走到她的麵前:“阿凝,結束了,我們回去吧。”


    夏凝搖搖頭:“我想自己待會,你們先走吧。”


    辭遇也知道自己勸不住,便點點頭:“好,那我在下麵等你。”


    人走後,她坐在墓碑前,看了看媽媽的,又看了看夏海的,明明心裏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到了這一刻,卻又什麽也說不出口。


    夏凝覺得自己很可笑,明明爸爸活著的時候還恨他,可等到他死了,他卻又難過。


    讓她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在演戲啊。


    可胸口的位置就好像有一塊石頭,一直壓著,讓她喘不上來氣,那種疼痛和窒息,並不是裝的,而是事實。


    “爸,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在夏海去世的第二天,夏凝就接到了夏氏律師的電話,約了她談談。


    她才發現,其實夏海有很多錢,從傅時墨那裏拿的,他一分錢也沒有花,全部都給了她。


    律師說,其實這份協議早就要給她的,但誰也沒有想到,律師的文件剛剛全部弄好,夏海就出事。


    她看著那協議裏寫的金額,房產等等,她隻覺得沉重,呼吸不暢。


    她一直都在怨夏海,一直都在怨,可原來……早在很久之前,他就打算將自己的資產都給她。


    夏凝覺得自己是不孝子,很過分,根本配不上這樣的東西。


    夏海是這樣,傅時墨也是。


    她總是在恨他們,好像他們欠了自己很多,可他們卻又每次都將自己的一切給了她。


    她……


    夏凝哭著撫摸著冰冷的墓碑:“爸爸,你為什麽什麽也不說?”


    “因為不需要說。”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夏凝身子一僵,慌亂地轉身看過去,便見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徐徐靠近,最後走到了她的麵前,蹲在了她的身邊。


    “抱歉,是因為我才會發生這樣的事。”


    夏凝怔怔地看著他,明明很想說對,都怪你,可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她撲過去一把抱住男人:“你去哪裏了?我好想你。”


    傅時墨身子一顫,長臂將她圈入懷中,緊緊地抱著:“我也好想你。”


    “傅時墨,我沒有爸爸了。”


    她抬頭雙眸淚盈盈地望著他:“你能不能別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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